胶河日报社大厦矗立在市中心,俯视着这座忙碌的城市。
秘书推开社长办公室的门,“白社长,这是明天《胶河日报》的版样,请您过目。”
白玉兰接过来,放在桌面上浏览起来。
“有几个地方需要改动一下。第一版的照片,拍摄的角度有问题,领导都站在树荫下,脸部不是很清晰,你回去找找其他照片,看看有没有能显示正面形象的,有的话,要替换上去。还有,第三版‘人民之声’这个栏目,怎么说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有没有群众比较关心的现实性问题?”
“哦,最近老百姓反映的问题不是很多,可能是他们不太愿意向咱们报社反映,他们有事会直接去找政府。”
白玉兰沉默片刻,接着问道:“以前群众反映的问题,都给解决了吗?”
“我们都向有关部门反映过了,有的问题给解决了,有的还没有解决。”
“今后要非常重视这个栏目,要把它打造成《胶河日报》的一个品牌栏目。对于老百姓反映的问题,要及时向有关部门反馈。如果问题很快解决了,可以刊登相应的群众表扬信,或者咱们自己组织稿件,来表扬这个部门,这样,它以后解决问题就有动力。如果这个部门不作为,问题老是解决不了,要继续跟进报道,大胆曝光,直到问题解决为止。”
“是,是,您说得对。只是,有些部门的领导会不会不高兴……”
“现在正是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阶段,我们既要做好政府的发声筒,又要做好群众的发声筒,做好政府和群众之间沟通的桥梁。把问题解决掉,这样,社会才能真正和谐。”
“您教导的是。”
白玉兰继续翻看版样,翻到一处,指着对秘书说:“这个地方,最好用虚线,这样版面整体感更强一些。”翻到另一处,她又说道:“还有,厂家的广告,要核实清楚。这些壮阳的药,有国家药监局的批号吗?这些整容医院、人流医院的广告,是否有这个资质?这些婚恋征友的广告,是不是真的要找女朋友?做这类广告,一定要确认真实身份,并且要有民政局的单身证明,不能随随便便,给钱就登广告,报社要负起自己的责任来。”
秘书一一点头应答,并做好了记录。之后,就出去修改去了。
没过多久,秘书又敲门进来。“白社长,咱们上次体检的结果出来了,这是您的体检报告。”
秘书双手将体检报告交给白玉兰,便出去了。
白玉兰打开密封的报告单,顿觉天旋地转。
“乳腺癌!”白玉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玉兰立刻驱车赶到胶河人民医院,复查一遍,结果很快出来了,确定无疑,是乳腺癌,而且是晚期。
白玉兰急切地问大夫如何治疗,老专家很恳诚地告诉她:“乳腺癌的治疗方法有6种,但是起根本作用的,是手术治疗和放射治疗。手术治疗需要摘除**,放射治疗会破坏人体免疫系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玉兰静静地坐在门诊外的长凳上,走廊里人来人往的过客都成了一道道幻影,她头脑里想了很多很多,有太多的东西难以割舍。电话铃声一遍遍响起,白玉兰却毫无反应。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走廊里只剩下白玉兰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个小护士走过来,“您好!我们下班时间到了,门诊楼马上就要关了,麻烦您……”
“噢。”白玉兰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拎起LV手袋,走出医院。
白玉兰有气无力地回到家,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王炆良从书房走了出来,“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白玉兰随便应答了一声。
“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身体不太舒服?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王炆良关切地问。
“没事,今天报社的事比较多,加班了,就是累了点。”白玉兰说道。
素红穿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白姨,您可回来了。王叔早就饿了,却一定要等着您回来一起吃饭。”
白玉兰深情地看了王炆良一眼,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转过头,强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对素红说道:“吃饭吧。”
素红便从厨房里把饭菜端出来,白玉兰和王炆良也从客厅来到饭厅,相对而坐。
白玉兰看着客厅里忙里忙外的素红,叫道:“素红,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素红答道:“白姨,我早就吃过了,您快吃吧。”
白玉兰说道:“素红啊,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也没有把你当外人,自从你来了之后,家里变得井井有条,干净利落,辛苦你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素红笑笑,爽朗地答道。
第二天,白玉兰就去医院接受了放射治疗。
白玉兰被带进一个用铅封闭起来的治疗室里,治疗室处处给人阴森压抑的感觉。室中央是一台硕大的机器,白玉兰平躺到机器床上,被平推进大机器里头,身体四周是光滑的不锈钢平面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探头,最显眼的是倒扣的飞碟一样旋转的伽玛刀发射器,整个机器发出嗡嗡作响的嘈杂声音。白玉兰仿佛置身于一个叮叮当当、喧嚣嘈杂的机械车间,而自己,就像是机床上被加工的零件。
白玉兰静静地躺着,慢慢地闭上双眼,接受命运的安排。一个成熟优雅的女人,即使是在接受放射治疗的病床上,依然显得淡定从容。
白玉兰感觉举过头顶的手微微发麻,很快,这次治疗就结束了。随后,白玉兰又去注射了胸腺肽针。
医生告诉她一个月之后,再来复查治疗效果。
晚上,白玉兰回到家,三个人坐到餐桌前,看着桌面上素红做的一道道菜,白玉兰却丝毫没有食欲,拄着筷子不知道往何处夹。
王炆良说道:“素红看你这两天气色不太好,特意做了几道你最喜欢吃的菜,快尝尝吧。”
白玉兰脸色一沉,“谁气色不好了?以后给我闭紧乌鸦嘴!”啪的一声,把筷子重重地拍在饭桌上。
素红吓得浑身一抖,这是她第一次见白玉兰发火,整颗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以前那个像母亲一样宽容自己、理解自己、关照自己的白姨不见了,狰狞的面目让素红不寒而栗。王炆良给素红使了个眼色,素红便悄悄地回自己房间里了。她所不知道的是,这也是白姨最后一次发火了,留给白姨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素红知道真相的话,她肯定愿意白姨天天对自己发火。如果能为自己尊重的人充当出气筒,那也是万分值得的。
白玉兰扫视了一下餐桌,用筷子夹了一根最细的油菜叶,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
忽然,白玉兰觉得头晕目眩,腹中有一种翻肠搅肚的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在做着飞速的逆时针旋转,胃、手、脚、脑袋、耳朵、喉咙、眼睛,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哇的一下,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地涌到嘴里,白玉兰赶紧一把捂住嘴巴,冲向洗手间。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滋滋地往外冒冷汗。白玉兰在洗手间里狂泻滥吐,翻江倒海了几个回合,直到胆汁胃酸都要吐光了,还一直打干呕。
王炆良走过来,轻轻拍打白玉兰的背。折腾了半个小时,总算感觉舒服点了。
王炆良拿了一条毛巾,递给白玉兰,白玉兰擦洗干净,王炆良又打了一杯凉开水递过来,白玉兰漱了漱口,感觉好多了,这才虚脱一样瘫坐在客厅沙发上。
王炆良心疼地问:“玉兰,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白玉兰有气无力地说道。
王炆良伸出手一摸白玉兰的额头,“有点烫,肯定是病了。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应该没啥事,估计是前两天冻着了,可能是胃肠感冒。”
“去医院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今天有点晚了,算了,等明天让素红陪我一起去吧。家里还有感冒药,我吃点就行。”
素红正在自己卧室里,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摆弄毛毛熊玩具,只听见门上几声轻轻的敲门声。素红开门一看,原来是白姨。
白玉兰和蔼可亲地说道:“素红啊,刚才白姨对你态度不好,白姨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唉,可能是到了更年期了,动不动就容易发脾气。”
“白姨,看您说的,您对我那么好,我心里一直很感激您呢。”素红说道。
白玉兰说道:“刚才你也还没吃饭,我又帮你热了一下,趁热吃吧。你做的饭菜很好吃。”素红这才看到白玉兰手上还端着菜盘子,素红赶紧接了过来。
第二天,白玉兰照常去上班。临走之前,反复叮嘱素红:“如果你王叔问起你来,你就说陪我去医院做过检查了,没啥事。明白吗?”
素红不解地点点头。
周末,王炆良换上休闲装,正准备出门,白玉兰问道:“今天有事吗?”
“和林总、李总约好了,一起去打高尔夫球。”王炆良说道。
“炆良,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游玩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就陪我一起出去走走吧。好吗?”白玉兰用近似哀求的眼神看着王炆良。
王炆良这才记起,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陪爱人一起出去了。心里顿觉惭愧,“你不说,我倒忘了,竟然把老婆大人给怠慢了,真是罪过!罪过!那好吧,我今天就哪儿也不去了,一心一意只陪老婆一个人过周末。”
白玉兰笑笑,“我想去琅琊台。”
王炆良打电话叫司机开车过来,送到琅琊台去。
琅琊台,秦始皇三临之宝地也。山虽矮而具恢宏之势,岛虽小而存灵秀之姿。山不在高,而在于文化积淀之厚重也。白玉兰平生游遍名山大川,但最喜爱的还是琅琊台。她每次都会沉浸在漫山林木葱茏之间,陶醉于鸟啼和风之境,更感慨于瞬息越千古之神奇。
两人拾阶而上,并肩而行。石道蜿蜒错落,林木相拥而生,如春葱郁,似夏茂盛。泉眼淅淅,源流潺潺,蝉鸣空寂,鸟啼寥廓。岩石做盘,天险为屏,隙间红果,鲜甜止渴。绿荫当帐,漫山花香,翠竹青美,蜂蝶繁忙。
白玉兰身体的力气已经完全被掏空,但她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她用超乎常人的信念力挤出五脏六腑角角落落的剩余能量,凭借自己的毅力顽强攀登。登顶琅琊台后,两人击掌相庆。
王炆良笑道:“累了吧?”
“不光累了,而且老了。以前一口气就登上来了,现在要半天工夫。”白玉兰喘着粗气。
“是啊,岁月不饶人,我也感觉自己老胳膊老腿了。”王炆良叹道。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宽阔的龙湾碧波万顷,层层银白色的浪花徐徐推进,犹若千万条蛟龙簇拥着月光形的金沙滩。山光岚影,海涛变幻,渔帆点点,沧海桑田。琅琊台冠领群山,仰俯高天风云和大海碧波惊涛,天地山海间的奇观异景丛出迭现。俯瞰万物缥缈,深感天高地远,茫茫宇宙孑然一身,万物尽空之感顿生。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秦始皇身佩长剑,右手把酒临风,左手指点江山,一派怀抱四海的英雄气概。两个人游走于始皇群雕之间,仿佛也领略到了千古帝王的豪迈。不过,白玉兰心头却堆满忧郁,口中念叨着“龙盘虎踞树层层,势入浮云亦是崩”“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等伤感的诗句。
白玉兰若有所思地对王炆良说:“你看,秦始皇眼巴巴地盼着徐福回来,但是世上没有长生不老药,徐福也不会再回来,秦始皇这是何苦呢?炆良,假如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了,你不要像秦始皇这样苦苦傻等,要赶紧再娶一个。”
王炆良哈哈大笑,开玩笑道:“像我这样五十多岁的半老男人,事业有成,成熟稳重,你要是走了,那漂亮的女孩子,估计得排成长队等着要嫁给我。要是那样的话,你还敢走吗?你要是走了,不会后悔吗?”
白玉兰淡淡一笑。
“炆良,你还记得当年,你在这里给我写的那首诗吗?”
“你说的是《雨天》吧,当然记得。”
王炆良便吟诵起来:
雨天
最爱在雨天
与你同撑一把伞
轻轻拥你入怀
让幸福留在臂弯
你额角上的雨滴
似玉珠般剔透
轻拂着的瞬间
如触及汝心之晶莹
你幸福的浅笑爬上眉梢
在你的心底里
是否
也有爱意在燃烧
就让这雨伞
隔绝身外的世俗
把柔情融入青春的音符
让岁月来聆听
这美妙的旋律
从此
我迷恋上了雨天
我祈盼着
下一个雨天
下一个雨天
与你同撑一把伞
……
白玉兰默默地看着王炆良,两行热泪不觉滑落下来。
王炆良见状,赶紧掏出手帕,“你看你,还跟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似的,都50岁的人了,也不怕人看见笑话。”
白玉兰感叹道:“轻轻拥你入怀,让幸福留在臂弯。多么温馨的场景!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同撑一把伞,你一直在为我遮雨挡风。嫁给你,我感到很幸福。真希望来世,我们还能继续做夫妻。”
王炆良说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二人相视一笑,王炆良把玉兰拥在怀中,一起欣赏台下美景。
秘书轻轻在社长办公室门上敲了两下,顺手推开房门。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白玉兰歪斜着身子,半躺在工作椅上,手臂下垂,几页文件散落在地上。
“白社长,白社长……”秘书慌张地喊了两声,白玉兰却毫无反应。秘书慌忙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报社的所有人都赶到了医院。
白玉兰躺在医院病床上,隐隐听到同事们在呼喊自己,便微微睁开双眼。
“醒了,醒了……”同事们兴奋地说道。
白玉兰看了一圈围着的人,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大家!我没事,都回去工作吧。”
正在这时,王炆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大家见王炆良来了,便纷纷离开了。
王炆良一把抓住玉兰的手,“玉兰,得病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王炆良两眼通红,泛着泪花。
“炆良,是我不好,一直瞒着你。我得的是乳腺癌,如果手术,需要切除**,我将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这比要我的命还让我痛苦,况且癌细胞已经转移,我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嫁给你这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得很快乐,很幸福,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但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不能继续陪伴你了。我走之后,你要再娶一个,好好地活着。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替你感到高兴……”
“一凡在美国学习压力很大,现在千万不要告诉他。每个月多寄些钱过去,他一个人在那里不容易……我们……我们……我们来世还做夫妻……”玉兰断断续续说完,便一头栽在王炆良怀里,再也没有醒来。
王炆良泪如雨下,呜呜地大哭起来。
素红也早已经来到医院。她看到王炆良和白玉兰正在说话,便没有进去。她在门缝里看到这一幕,顿时泪流满面。
追悼会在梨山殡仪馆举行。
灵堂庄严肃穆,正中央悬挂着白玉兰的大幅黑白照片,上面黑底白字的横幅写着:白玉兰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左边挽联写着:生前厚德心无愧,慈惠高风垂万古。后边挽联上写着:死后清名口有碑,冰操懿范足千秋。照片下方是一个大大的“奠”字。棺椁里安放着白玉兰的遗体,四周摆满鲜花。左右两侧摆满花圈,花圈上垂着各个单位和各界人士的挽联。
司仪用哀伤沉痛的语调缓缓致辞,《天空之城》的哀乐奏起,所有人都低头默哀。
“下面,由胶河市委宣传部部长李仁磊同志致悼词。”
李仁磊拿出文稿,念道:“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聚集在这里,送别我们的一位挚友、一位朝夕相处的同事、一位英年早逝的宣传系统精英——白玉兰同志。”
“白玉兰同志的逝世,是胶河宣传系统的巨大损失。我们对于失去这样一个优秀的同志,而感到万分悲痛。白玉兰同志虽然离开了我们,但她那忘我工作的精神,她那心系民生的情怀,她那光明磊落的品格,将永远激励着我们。”
三鞠躬之后,众人缓缓前行,从遗体绕过,瞻仰白玉兰遗容。当行至逝者家属面前时,市委书记秦广川、市长祝成等都伸出双手,同王炆良等家属逐个握手告别。只听他们说道:“王董事长,请多保重﹗”“白省长节哀。”“白厅长节哀顺变。”
秦书记和祝市长在见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和一位高大挺拔的中年人的时候,更是显得特别的庄重。老者是白玉兰的父亲白建国,原副省长。中年人是白玉兰的弟弟白从军,省公安厅厅长。他们特地从省城赶过来,送白玉兰最后一程。
素红再次看到白玉兰遗体的时候,已经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这天晚上,王炆良坐在饭桌前,素红把一道道饭菜端上桌,最后,在王炆良和自己面前各放一双筷子。王炆良看着坐在对面的素红,陷入沉思。良久,王炆良说道:“素红,再去拿双筷子,拿只碗。”
素红去厨房,拿了筷子和碗过来,王炆良接过来,认认真真地摆在自己身边。“素红,以后还是拿三双筷子三只碗吧。玉兰走得太突然,我总感觉她还在身边似的,有时候,正要叫她的名字,正要跟她说话,才忽然感觉到,玉兰已经不在了。”
王炆良说得很深沉,句句敲打在素红的心坎上,素红又何尝不是如此感受呢?一想到这位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白姨,素红心中便泛起一阵酸痛。此刻,听王炆良这么一说,她的泪珠再次裹住了眼眶。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转眼就是一年了。
一天傍晚,王炆良风尘仆仆地回到家,素红接过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王叔,今天回来这么晚?”
“噢,下午市里开会,刚结束。”
“王叔,现在吃饭吗?”
“嗯,马上吃饭。明天省里派人下来检查工作,我吃完饭,还得赶紧到公司里布置任务。”
素红端上来饭菜。王炆良便风卷残云般狼吞虎咽起来。末了,用餐巾纸一抹嘴唇,“我得先走了,你慢慢吃。”
素红赶紧放下筷子,跑过去拿来外套,扯着袖子,帮衬着王炆良穿上。
刚走到门口,王炆良突然感觉腹部疼痛难忍,捂着肚子斜靠在门框上,豆粒大的冷汗涔涔冒了出来。
素红吓了一跳,“王叔,您怎么了?王叔……”
“我没事。”王炆良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力所不逮。
“王叔,我送您去医院吧。”素红说着,便拉起来王炆良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扶着王炆良下楼去。
医院确诊王炆良是急性阑尾炎,并立即做了切除手术。
王炆良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刚从沉睡中醒来,眼帘中便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白玉兰?身影晃动起来,朝自己走来。甜美的笑容,沁醉心田。“王叔,您醒了?”
王炆良这才回过味来,原来是素红。王炆良用力撑起胳膊,想坐起来。素红赶紧趋向前轻按住王炆良的肩膀,“王叔,您现在不能起床,医生特意交代过了,一定要平躺六个小时。”
王炆良这可急坏了,“这怎么行呢?我要上厕所。”
素红从床底下掏出尿壶和便盆,“这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王叔,您就在床上解决吧。”
“不行,不行,万万使不得。”王炆良感到有点尴尬。
“王叔,您就放心吧。我出去帮您拉上隔帘,您方便完了,喊我一声就行。绝对不会损害您的领导形象。”素红大大咧咧地嘻笑着,以开玩笑的口吻安慰王炆良。
王炆良方便完之后,素红便过来拎走尿壶。看着素红很自然地拎尿壶的身影,王炆良心里颇为感动。
李仁磊拎着一个大果篮走了进来,“老王,醒了?”
王炆良这才想起公司的事情来,“哦,对了,我得赶紧回公司。”说着,又要下床。
李仁磊笑呵呵地说道:“老王,放心吧。公司的事,我都替你安排好了。刚才,公司领导层都来看你,我跟他们讲了省里来检查的事儿,他们都回去准备了,保证万无一失。再说,明天我会全程陪同检查。你就放心吧,只管养好身体。”
“老李,谢谢你了!”王炆良说道。
“咱们之间还客气啥。你说你这个人,眼里只有工作,你自己的个人问题,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白玉兰,如果玉兰泉下有知的话,她肯定不希望你孤孤单单的。”
王炆良摇摇头,长叹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素红放回尿壶,拿毛巾替王炆良擦了擦手,然后拿出去洗。方鼎盛自然都看在眼里,“你做手术那会儿,我给你打电话,是素红接的。我赶到一看,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当时还想,一个阑尾炎的小手术,至于这样吗?现在又一想,这恐怕不仅仅是一个保姆对主人的感情吧?是不是她……刚才,我看她拿着尿壶出去,人家这么年轻,就给你端屎端尿,你可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啊!”
王炆良摆摆手,说道:“不可能,你想多了,你想多了。”嘴上这么说着,他的心里却泛起层层涟漪。这一年最难熬的日子,是素红陪他度过的,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生活。
几天之后,王炆良便痊愈出院了。
回家的时候,他给素红带了一份礼物,“素红,这是送给你的——东阿阿胶。”
“哦,这怎么行呢?王叔,我不能要这么贵重的礼物。”素红感到受宠若惊,连忙推辞。
“前段时间住院,辛苦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收下吧﹗”
素红便不好再推辞。
这天,素红正在家里收拾家务。门外传来敲门声。素红打开内门,只见防盗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五十来岁的样子。陌生男长得很有喜剧效果,两个腮帮子胖的比上面脑袋壳还要大出一圈,两只本来就小得可怜的眼睛,谄媚地一笑,眯成了一条窄窄的细缝。
“请问这是王董事长家吗?”
“你有什么事?”
“哦,您是王夫人吧?我是藏马镇的,打听着过来的,我儿子今年大学毕业,想麻烦王董事长给安排个工作。”
“他不在家,你去单位找他吧。”
“哦,我带了点家乡特产,给王董事长尝尝。”陌生男说着,便提起一个装满东西的鼓鼓的编织袋,展示给素红看。
“不好意思,不能收你的东西。”素红并没有打开防盗门。
陌生男一听,有点着急了,急切地央求道:“王夫人,王夫人,我大老远来的,您帮我说说好话,求求您了。”
“不好意思,你还是走吧。”素红说着,一把关上内门。
“王太太,王太太……”素红在屋里,还能听到陌生男人一直这样喊自己。
素红脸一红,表面生气,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称呼自己。
这天晚上,王炆良参加完宴会,晃晃悠悠地回到家中。
他感到嗓子有点干渴,喊道:“素红,帮我倒杯水。”
见屋内没有动静,王炆良便喊道:“素红!素红!”
素红正在浴室里沐浴,听到王炆良的呼喊,便应答了一声,赶紧擦拭身体。王炆良见素红迟迟没有出来,便自己倒了一杯水。
素红匆匆忙忙披着浴巾跑了出来,正迟疑是不是要先回屋换身衣服。王炆良抬眼一看,招呼道:“素红,你过来一下。”素红便走到王炆良跟前。
“王叔,您又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儿。”
“我去帮您拿瓶苹果醋吧,它能帮你解酒。”
“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素红便从冰箱里拿来一瓶苹果醋,拧开盖,递给王炆良。
王炆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素红,你来家里也有两年多了,家务都做得很好,每天都辛苦你了。”
“那是我应该做的。”
“听于衷说,你离婚了?”
“嗯,已经三年了。”
“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这个……呃……”
“素红,你这么年轻漂亮,总和我住在一起,别人会说闲话的。”
“王叔,您这是要撵我走吗?”
“哦,不是,不是。你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给你介绍一个。”
素红脸颊绯红,吞吞吐吐道:“我……我喜欢……”
王炆良递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呃……心眼好,会心疼人,不乱发脾气,对俺爸妈好……”素红像个孩子一样,扳着手指头,一板一眼地细数道。
王炆良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对人的内在要求,其他方面呢,譬如说,学历,身高,年龄,经济情况啊,对这些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求?”
素红慌忙摇摇头。
王炆良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不是什么拜金女、物质女,你是一个为爱而活的女人。其实,对人的内在要求,才是最高的要求。心灵契合的人,不好找啊。”
“我一个当保姆的,谁会看上我呢?再说……”素红突然打住了。
“再说什么?”王炆良追问道。
“再说,我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能照顾好您,我就很知足。”素红的脸颊变得绯红。
“呃……”王炆良似乎听懂了素红的心声。其实,王炆良心里何尝没有同感呢?正因为素红一直陪在身边,贴心地照顾自己,生活才会如此井井有条,心灵才会沉淀一丝慰藉。
王炆良看着素红,粉面含春,柔情似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头秀发披散着,流瀑般倾斜下来,飘落到圆润滑腻的珍珠肩上,胸前波涛汹涌的轮廓若隐若现,给人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素红站在王炆良面前,像一枝傲雪的寒梅,伫立在幽静的山谷中,恬静优雅地径自绽放,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虚无。王炆良用力地咽下一大口唾液,已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王炆良醉倒在这天使般的女人面前,他伸手把素红揽到自己身边,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几缕发丝,看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略带羞涩的望着自己。
慢慢地,慢慢地,王炆良的唇情不自禁地***。素红柔若无骨,歪倒在王炆良的臂弯里。浴巾悄然滑落,像暖玉一样温润光滑的肌体得以重见天日***。
王炆良的唇***。
***
凤凰涅槃,苦乐甘甜。生死轮回,极乐世界。夫至人空洞无象,而万物无非我造。素红***。或许历经一番涅槃,才能烦恼不现,众苦永寂。躯体得到升华,精神得到愉悦,灵魂得到超脱。不同于以往对折磨的恐惧,此时,她却希望涅槃的过程能一直持续下去***。
***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像云彩漂浮在天空中。桃源的新主人也感到功德圆满,***祈望它们有一天能结出累累硕果。
两个人***。
素红醒了,看到***,幸福地笑笑***。王炆良也昏昏沉沉地醒来,昨晚的梦境还萦绕在眼前。他揉揉眼睛,看着***的素红,便觉得这是上天额外恩赐的礼物。原来,梦境亦可成真。于是,再次重温昨日的梦境。
两个人***,素红柔柔地说道:“该起来了。”
“别动!”王炆良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仍然***,看着素红的眼睛,陷入沉思当中。素红不明就里,就这样,静静地注视了几分钟,王炆良对素红说道:“快,去书房拿纸笔来。”
素红不敢怠慢,拾起***,往身上随便一搭,一路小跑,去书房取了纸笔来。王炆良在茶几上奋笔疾书,写完了,轻舒一口气,“素红,这是送给你的一首诗。”
素红拿过来,轻轻念道:
小狐狸精
睁开眼
是你甜美的笑容
闭上眼
是你妖媚的身影
现实中
你牵引我步入梦幻的时空
梦境中
你陪伴我挣脱现实的冰冷
在
你的世界里
我早已分不清
现实与梦境
即若你是
狐狸幻化的精灵
我也甘愿被你
痴惑一生
“写得真好!”
“喜欢吗?小狐狸精。”
“喜欢。”
素红偎依在王炆良怀里,“王叔,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就叫炆良吧。”
“炆良。”
王炆良笑笑,把素红搂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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