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使

    自始至终，宁涛，或者说帝江都没有现身出来。
    但他的歌声已经笼罩了整个西游洞的前后山。
    帝江当然是隶属于山海一脉的超级强神。
    只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跟秦未央一样，不受任何一座裁决事务所管辖。
    正儿八经的自由身。
    所以没有人能够想到，今天宁涛会出现在这里。
    杨天笑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了起来。
    但他仍旧没有考虑就此离开。
    今日众妖围剿西游洞，各座裁决事务所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比如他的侄子杨愿，便死在了这片战场上。
    当然，相比起天吴的殒落，杨愿之死根本不值一提。
    像杨天笑这般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怪物来说，所谓的亲情血脉，并不是那么重要。
    所以杨天笑的不甘，更多还是来自于此战的结果。
    莫小川大概率是死不了了。
    而莫景山也还没有死。
    哪怕是在自己亲自出手的情况下。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失败二字所能概括的了，而是惨败。
    即使要走，也必须杀了莫景山。
    至少，杀了莫景山。
    刹那间，杨天笑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了起来。
    便宛如他手中的那把斩龙剑。
    他伸出手指，轻轻在剑身上轻弹了一记。
    于是有龙啸声响彻九霄。
    震耳发聩。
    立刻将宁涛的歌声遮掩于无形。
    紧接着，杨天笑的身形再一次动了，他缓缓将腰身前倾，随即如离弦之矢，朝莫景山飞了过去。
    两点之间，直线段最短。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初中数学公理。
    杨天笑的剑很直，速度奇快。
    花花上一秒种才刚刚看到对方抬手起剑，眨眼之间，那把剑已经来到了莫景山的胸前。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杨天笑斩出的第三剑。
    莫景山硬接了第一剑。
    躲过了第二剑的前半剑，遂被后半剑重创。
    面对这第三剑，莫景山的身体情况已经让他无法硬接，只能躲。
    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莫景山就这么避开，这一剑会杀死花花。
    所以他必须带着花花一起逃离。
    下一刻，莫景山反手抓住了花花那如柳枝般纤细的胳膊，双腿赫然发力，不惜一切代价向后爆退。
    刹那间，莫景山的双腿筋骨俱断，爆开的血珠如瀑般飞溅开来，堪堪抵挡住了那锐利无双的剑意。
    只是带着一个人逃亡，与独自逃亡之间，始终存在一个本质上的区别。
    那就是速度。
    莫景山还不够快。
    斩龙剑却仿佛真的化作了一条游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拉近与莫景山之间的距离。
    “嗤啦……”
    密布的电网再次从莫景山身后层叠而出，意欲拦阻剑锋瞬息。
    但这一次的杨天笑早有准备，甚至连看也没看那紫金色的电芒半眼，便直接纵剑从中凿贯而出，剑尖向上轻轻一挑，已从莫景山的胸前剜下了大片的血肉。
    莫景山面色一黯，自知已被剑意侵体，脚下微微一个踉跄，仿佛下一刻就将成为剑下旧魂。
    但下一刻，莫景山的身体却飘了起来，兀自朝后挪了丈许。
    斩龙剑就此落空。
    同一时间，一道恐怖的轰鸣声自空中炸开，一道黑影如惊雷般落下，直刺杨天笑的头颅！
    杨天笑目色中闪过一丝遗憾，举剑劈向空中那道黑影。
    他的剑未受半分阻塞，但他脸上的神色却僵住了。
    来者不是帝江。
    而是麒麟！
    不。
    更准确的来说，是麒麟的尸体！
    杨天笑将其一劈两段，无边圣血汹涌喷出，将他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金色。
    好在杨天笑的反应极快，他眼中的错愕只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下一刻，他已身形一闪，向后急退了数十米。
    一张吞天大口突兀地出现在杨天笑之前所站立的地方，扑了个空，难免显得几分失落。
    一道圣光从天而降，照耀在莫景山的身上，在他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点缀了一丝潮红。
    更照亮了莫景山身后那只有些孱弱的单翼。
    一双手扶住了差点儿跌倒在地的花花，一如她之前扶住老家伙那样。
    公西靖，或者说，麒麟，死了。
    那么原本被他缠住的宸姑娘、白歌和莫小川，自然能够回到西游洞前山。
    不远处的蒲牢正跃跃欲试。
    空中宁涛的歌声重新唱响。
    不知不觉间。
    原本五大裁决事务所对莫景山、莫小川这对师徒的围剿，
    现如今竟变成了山海众神对杨天笑的围杀！
    麒麟已经死了。
    天吴也死了。
    若再趁势击杀了杨天笑。
    这便是屠神一战！
    山海一脉大局可定！
    “喂，老家伙，还撑得住吧？”
    难得莫小川在当着莫景山的面，没有叫他师父。
    而莫景山似乎也对此毫不为意，他张开嘴，吐了几片碎肉出来，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死不了，你们动作真够慢的。”
    莫小川笑道：“接下来怎么搞？”
    “往死了搞。”
    师徒两个旁若无人的交谈当然不是为了嘲讽杨天笑，事实上，此时莫小川的心中难免感到一阵后怕。
    差一点。
    差一点，老家伙就真的被打死了！
    好在……
    莫小川有些唏嘘地将目光投到已经晕厥过去的花花身上。
    看着花花背后的那只单翼，莫小川的眼中不知是悲是喜。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完成对花花妈妈的承诺。
    真是个傻丫头。
    比翼鸟之所以为比翼鸟，单翅又哪里飞得起来呢？
    当然，现在不是纠结于此事的时候。
    敌人还活着呢。
    因此下一刻，莫小川非常熟练地拿起了落日弓与素矰，轻车熟路地对准了数十米开外的杨天笑。
    “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杨天笑没有看莫小川，而是在举头看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看着被老家伙用礼帽困住的兕。
    事至于此，已不可为。
    那么，便再等一等吧。
    唯一的问题在于，要不要带走那头蠢货？
    似乎是看破了杨天笑心中所想，莫小川再次笑道：“到了现在才想跑，杨先生莫不是太天真了些。”
    话音落下，莫小川轻轻松开了弓弦。
    素矰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天空有风雨飘摇。
    这一招在之前莫小川对付麒麟的时候就曾用过。
    便是让躲在云雨中的衣亦以霜降之术困住敌人片刻。
    但如果此时莫小川仔细去感受的话，他会发现，此时的风雨，与彼不同。
    杨天笑不是公西靖。
    单单一个衣亦可能困不住对方丝毫。
    在莫小川的设想中，这便是雨师妾最好的出手时机。
    只需拦下杨天笑一瞬即可。
    而雨师妾也擅控风雨！
    只是莫小川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他为杨天笑所准备的必杀一击，竟这般就被人轻描淡写化解了。
    就如同宁涛的出现大大出乎了杨天笑的意料之外，并对他的计划产生了重大影响一样。
    在这一刻，有一个莫小川始料未及的故人乘风雨而来。
    他没能动摇素矰的轨迹分毫。
    却轻而易举将杨天笑接到了九霄之外。
    躲过了众人的围杀。
    “那日大人不受我来投诚，今日我亦不能让杨使殒落于大人之手，还望海涵。”
    话音未落，宸姑娘正欲掠空去追，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了原地。
    莫小川左眼骤然变得一片猩红。
    然后他看到了挡在宸姑娘身前的蒲松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