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永叹

    叶轻眠简短和烟红雨客套了几句之后，就开始询问关于她被袭击的事。不过基本不出所料，她同样说的很简单也很模糊。谁袭击她的，她说不知道。因为什么袭击她，她也说不清楚。
    叶轻眠好像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那就是身边所有人都统一了立场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说不上生气，但很不舒服就对了。
    “你说你可能猜到了轩加眠髅的死因，所以需要我去一趟真实之地，然后由你在这里做个小测试。结果如何？当时你走的比较早，我事后也没来得及问你。”叶轻眠沉住气说道。
    “失败了，我可能是有些想当然了。”烟红雨十分遗憾的说道。
    叶轻眠没有直接反驳烟红雨，而是慢慢说道，“亏得我这两天还在为你的事奔波，可惜了。”
    “为我的事？”烟红雨不解。
    “这两天我特地为你的事去了一趟两刃城，早知你这里并没有什么令人欣喜的消息，倒不如睡个好觉。”
    “你怕是在说笑了。没有我这个内应指路，想进入两刃城难如上青天。”烟红雨颇为自信，微笑着说道，并没有把叶轻眠的话当真。
    “血满青石鸦满枝，空城唯我为谁痴。黄沙铁甲三千里，皓月长枪百万尸。姬空恋在战争之城城墙上刻下的诗我看到了，挺不错的。”叶轻眠平淡的说道。
    烟红雨眼珠微微动了下，沉默了两秒后再次恢复了笑容，“这首诗很有名，轮回神殿每个人都知道，精神病院那边恐怕也同样也很熟悉。”
    叶轻眠知道，烟红雨的潜台词是，你是不可能亲眼看到的，但是你有很多渠道能打听到这首诗。
    叶轻眠叹了口气道，“守护之城如同一个不可侵犯的堡垒，即使内部的人无法随意走动。轮回监察者的载体被统一安置在西侧的英魂殿中。”
    烟红雨没有接话，而是等着叶轻眠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刚刚所说的，虽然对外人来说是很隐秘的事，但鉴于他和礼游戏的关系，是不难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我们不谈你是否验证了眠髅的死因，以及是否对我隐瞒了什么。我们之把时间前移到你尚未进行测试之前。在那个时候，你尚不知测试的结果如何，但你明确的知道，凭我的力量是无法帮你从守护之城盗出载体的。”
    “那么你所谓的交易就只是一个让我去完成测试的幌子，守护之城是为了抵御白杳而存在的坚固堡垒，就算是一个轮回能力者都很难潜入。而放眼整个梦世界，能帮你实现目的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她就是花织。所以你的目标从头到尾都不是我，而是她。”
    “你潜伏在第一战区数月以来从未出过事，甚至除了仙阁的核心成员之外，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但是偏偏巧的是，在我帮你做完那个测试后并且离开后，你接连遇到袭击。而花织敷衍的回答，和灰宫告避而不见的态度，我差不多可以断定，这两天的乱象，一定和那件事有关。”
    烟红雨并没有承认，而是略显无奈的看了叶轻眠一眼，“心思缜密确实是好事，但过于脑补只会让自己深入误区。如果你最亲近的女人和最好的朋友都与你背向而行，那么你是不是应该思考一下，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理解出先了偏差？”
    尽管慕容不忘把烟红雨说的有些不值一提，但烟红雨毕竟也担任监察者一职，说起话来简直滴水不漏，就连表情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让叶轻眠甚至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烟红雨继续说道，“再有，守护之城确实在安全方面做的滴水不漏，不过你们国家有句话叫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守护者虽不会自恃轻忽，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防守的太严密反而会有致命的漏洞，我之前既然敢和你做出约定，必然是有把握的。只可惜我的猜测错了。”
    叶轻眠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被烟红雨这么一说，已经有些动摇了，难道自己先入为主的猜测真的错了？不过不管烟红雨是否洞悉了眠髅自杀的原因，这件事都可以暂时放一放，或许自己还需要时间理清楚，至少在当下，他是没办法继续和烟红雨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那我们换个话题吧，假设你的猜测成立了，你把原因告诉了我，而我有刚好帮你从守护之城逃了出去，那么在这之后，你打算怎么在真实之地上生活？没有守护之城的庇护，同时还要面对轮回神殿的追杀，还有白杳对梦世界生命的清洗，这样朝不保夕危机重重的生活会比现在要好吗？”
    烟红雨眨了眨眼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过了一会，才悠然的说道，“你这人还真是爱替别人操心。我既然想要潜逃，那么路线和住所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这么直接的问，我该不该告诉你呢？”
    叶轻眠本就没指望烟红雨能坦诚的对话，于是便自己开了个头道，“我倒是有个好去处或许比较适合你，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哦？”烟红雨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洗耳恭听。”
    “战争之城。”
    烟红雨稍稍愣了一下，但大致上依旧面不改色，让人看不出她内心的波动和想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认认真真劝人去死的。战争之城是白杳的老巢，就连掌控者都很难靠近，你让我去那岂不是让我自寻死路？”
    “怎么会？”叶轻眠笑了笑，“你的老同事慕容不忘可是在那里生活的很好，甚至还和白杳接触过，有过交流。”
    单方面的被对话了一句，应该也算是交流吧？是的，慕容不忘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给出了眼神，所以广义的来说，自己讲的没错，嗯，就这样，叶轻眠心里想道。
    听到这里，烟红雨皱起眉头，开始有些不平静了，“慕容不忘是死是活尚无定论，你空口无凭又让我如何信你？”
    叶轻眠摊摊手，“能离开梦世界的只有非物质生命，而能从真实之地进来的也同样只有非物质生命。请问有什么证据可以被带回来呢？而我独自一人，又何来证人？我仅有一张空口，既然你不信，那我也不便多说了。不过，真的，或许未来你会在那里过的很逍遥。”
    说完，叶轻眠毫不犹豫的直接起身准备离开，但背后却传来了烟红雨的声音，“等一下！”
    叶轻眠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个胜利的微笑，随后恢复了平静的面孔转身看向烟红雨，“还有事？”
    “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指的是战争之城，还是说你？”
    听到叶轻眠的话，烟红雨再不复之前的随意，而是显得很凝重，平静的表情之下隐隐藏着一股冷意，“都好，既然来了，那就多坐一会吧。”
    见烟红雨终于松动了，叶轻眠也松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他应该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了，所以今天至少不会无功而返。
    “你说过你不看好轮回神殿、不看好精神病院也不看好我，不过却多方押宝。表面上是想在乱战中寻求一种稳妥，但就像吃饭一样，一桌子的菜每样都只尝一口，意味着可能你没有一样是爱吃的，那么我大胆猜一下，你爱吃的那道菜，该不会在某个钟塔上吧？”
    “呵。”烟红雨冷笑一声，“简直是无稽之谈！别人都说你聪明，但我觉得你的想象力远比你的智力要强的多。这么好的天赋，你应该去写小说的。”
    “如果我说错了，那并不影响我们依旧是盟友。如果我说对了，那我们就可以深入合作了。而且我相信，你是需要我帮忙的。”
    烟红雨揉了揉太阳穴，似乎颇为头疼道，“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从来都更好的选择，你面临的困难完全不足以解释你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在真实之地去玩荒野求生。你之所以急着离开，恐怕是因为柒鱼的进度实在太快了。甚至比她告诉你们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终选对吧？”
    烟红雨笑了，“你今天是非要证明我背叛了梦世界才要罢休吗？白杳对梦世界的人有着无差别的仇恨，跟那种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在他的世界里，非黑即白。”
    叶轻眠抓起茶几木盘里的一把松子，撒成了三堆，指着第一堆松子道，“遭到背叛的两刃城所有人。他们是白。”
    随后叶轻眠指向第二堆松子，“时间闭环中无数的载体被利用、改造，成为了圣草界众生复苏的载体根基，这些人在白杳眼中，是黑的。”
    最后，烟红雨和叶轻眠同时看向第三堆，前者右手逐渐握紧成了拳头，后者笑了笑继续说道，“但是在真实之地上却还有一个群体，他们的身躯在大战中并未被损毁，并没有霸占两刃城人民的载体。更是因千年钥而引起的轮回永眠诅咒的受害者。他们与千年钥毫无瓜葛，与两刃城没有恩怨，所以在白杳的立场上，灰色是存在的。”
    叶轻眠一说起来，就似乎有些停不下来了，“七年的来自过去的战争摧毁了真实之地的圣草界，然后两刃城作为最后的抵抗之地，它附近伤亡相对较小，破坏也较小，尸骸相对其他地方也完整许多。而靠近两刃城的人，必然多少会在曾经的历史上跟那里有着些许联系。我觉得，对于白杳那种已经偏执到极点的人来说，恐怕只有灰色群体的身份，才能让你在上一届轮回中活着完成轮回神殿交给你的任务吧？”
    烟红雨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叶轻眠的眼睛，房间里陷入了静默。而叶轻眠也没有再开口，他再等。等一个嘲笑自己自以为是的否定，亦或是一个危险的摊牌。
    时间一点一滴的走过，足足静默了十分钟后，烟红雨缓缓抬起眼皮看向叶轻眠，“我从来没有背叛过轮回神殿。”
    听到这个回答，叶轻眠彻底失望了，不过却听烟红雨紧接着说道，“因为我自始至终也不曾效忠过。妖蛮主祭，烟红雨，请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