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之机械黎明

    风暴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斯嘉丽缩在一个山洞的角落里，看着煤油取暖器的火光发呆。
    在撤离的时候，她和大部队走散了。和她一起走散的还有伊文和海森堡。
    现在海森堡正躺在地上休憩，而伊文坐在她的对面，冷冷地看着她。
    斯嘉丽以前对伊文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他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谈吐举止都优雅地像个王子。
    他也的确是个王子，作为塞恩伯爵的世子，他会在他父亲死后继承伯爵爵位。
    但现在，伊文正在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就像是捕猎时的毒蛇，阴冷而残忍，没有一丝暖意。
    斯嘉丽被他的这种眼神吓的不轻，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说起来，伊文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相反，他还把干粮分给她吃。但即使如此，每当与伊文的目光对视时，斯嘉丽总是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寒意。
    渐渐地，外面的风声开始小了起来。
    “死猪给我醒过来了。”伊文站起来把海森堡踢醒，“外面雨小下来了，快出去看看。”
    海森堡是伊文的跟班，他身材臃肿，而且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但很听伊文的话，什么事都会干。
    他冒着风雨走出了山洞，不一会儿，外面传回了声音：“世子殿下，你快点来看看，这里躺了个人！”
    “有个人？”伊文也跟着走了出去。
    看到伊文和海森堡背对着山洞口，注意力全被外面的那个人吸引住了，斯嘉丽忽然产生了强烈的逃跑冲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逃跑，但每当想起伊文那毒蛇一样的阴冷眼神，她就忍不住全身颤抖。
    现在是个好机会！悄悄地溜出去的话他们不会发现的。斯嘉丽蠢蠢欲动，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莫名而来的恐惧——外面是危险的丛林，风暴还在肆虐，而山洞里面有温暖的火和安全的环境。
    “等会，这人不是张修吗？”海森堡说。
    “我看看……对，还真是，那个叶子娜的走狗。”伊文说。
    “他，他是死了吗？”
    “多半是吧。把他扔远点，别发臭了。”
    张修！伊文和海森堡的对话斯嘉丽全部听到了，但是，张修死了吗？
    她慌忙的站起身跑出山洞口，迎面而来的雨滴被风刮到脸上，冰冷的如同刀割。
    擦肩而过的伊文看了她一眼，缩着脖子走回了山洞。而海森堡正在试着拖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修。
    “别，别动他！”斯嘉丽惊叫，跑过去扑倒在张修身边。
    张修的身上都是泥沙，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还有呼吸！”斯嘉丽对着海森堡焦急着说。
    “世子殿下，他还活着，怎么办？”海森堡往山洞里呼喊。
    “不是说了吗？给我拖远点，别来烦我。”山洞里传出伊文的声音。
    海森堡耸了耸肩，伸出手想要继续拖动张修。
    斯嘉丽抱住了张修，向海森堡龇牙咧嘴地低声怒吼。
    雨水混着落叶和泥污从她的面颊流下，那一头好看的蔷薇色柔顺长发现在结成了一块一块，粘在一起。这个曾经高贵而美丽的贵族少女，如今比矿洞里低贱的贱民还要狼狈。
    但她的目光却是如此凶狠，像极了一只护崽时炸毛的母猫。
    被斯嘉丽满怀怒意地盯着，海森堡这样的大块头竟然也忍不住退缩了，谁都知道惹一只护崽的母猫会有多么惨痛的结局。
    雨又大了起来，海森堡转身跑回了山洞。
    斯嘉丽下定了决心，她抓住张修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步地往洞口拖去。
    红发的羸弱少女拖着少年，顶着风雨，踏着泥泞，吃力地前进。其中有好几次她都摔倒在地上，左臂和右膝盖分别被灌木的枝条和尖锐的石头割破了，鲜红的血流到白皙好看的小腿肚上，和蔷薇红的发色相得益彰，有着别致的美感。
    终于，斯嘉丽把张修拖进了山洞里，
    “你他妈的还把这死人带回来了？”正在煤油取暖器旁边烤火的伊文骂道。
    斯嘉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还没死！”
    “没死也和死不远了。我警告你啊，我们的干粮不是给死人准备的，什么时候他死透了你要负责把尸体拖出去。”伊文说。
    斯嘉丽不再理他，她努力地把张修瘫软的身子搬到火的旁边，想要用火烘干他身上湿冷的衣服。
    海森堡开始和伊文聊起天来：“世子殿下，我们之后该怎么办？法拉基殿下和叶子娜已经去了一天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妈的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他。”伊文骂道，“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我们要去找他吗？”海森堡问。
    “找他？莉莉丝和斯科特什么下场你难道没看到？你想死你就自己去吧。”伊文冷笑着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斯嘉丽一直看守在张修身边，张修的额头烫的可怕，但斯嘉丽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拿着毛巾去外面接点冰冷的雨水来敷在他的头上。
    火光中张修的脸朦胧地如同梦境，斯嘉丽呆呆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轻捧他的面颊。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男孩的呢？斯嘉丽记不清了。
    她最早注意到张修应该是在他们高中入学报道的那天吧？和其他忙着交际的同学们不一样，一个沉默的男孩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夕阳照下，长长的影子挂在墙上。
    怎么会有如此安静，寂寞的男孩呢？
    他明明穿着皎洁的白衣，却仿佛全身都是斑驳的血，他明明坐在阳光之下，却仿佛身处最黑暗的夜，他明明只是个男孩，却仿佛经历了超越时间的沧桑。
    她看不懂这个男孩，看不懂他的决心，看不懂他的坚持，看不懂他的悲伤，看不懂他的野望。
    所以她一直看着他，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目光再也离不开他了。
    她爱上了他紧蹙的眉，爱上了他坚毅的脸，爱上了他并不宽广却足够厚实的肩。
    对斯嘉丽来说，只要能一直看着他，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