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饭如霜作品集之猎物者

第28章


我大呼不妙,拼命用右手为刀切中她的后脖子,紧接着把她摔开。 
  左手手腕血液流出,我脑子一热,叫苦连天:“糟了糟了,我要变成吸血鬼了,我下辈子要靠去医院买血为生了,现在的血好贵啊,完蛋了!” 
  伯爵夫人虽然受伤也不轻,不过情况比我好,最少这一点可以从她宽宏大量的安慰我看得出来:“害怕吗?不用那么害怕,告诉你吧,我的元神力量没有回复,不能够感染像你这样拥有特别能力的人。不过……” 
  她摇摇晃晃过来,居然还调戏我,摸摸我的下巴:“不过呢,一段时间内,我无论要干什么,你都只能看着了。” 
  她没有说错,我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从某个地方流失了,非常冷,身体动不了。 
  厄斯特拉轻巧地反手一拉,身上的衣服流泻而下,露出她美好的身段。“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说得多么正确!想想几个小时以前,如果伟大的伯爵夫人在我面前宽衣解带,我第一个念头要么是去自杀,要么是杀掉她拉倒。可是现在呢,我甚至觉得自己动不了也不错,至少就没有借口去盖自己眼睛做纯洁状了。   
  《猎物者II·悬神引》第六章(5)   
  这念头只是一转眼,下一个转眼,我就要抓狂了。厄斯特拉向小破走去,随着她得意的笑声,我仿佛预见到小破蕴涵着可怕力量的破魂血液将流入她的喉管,而后一个超级无敌怪物就会在我们面前诞生。 
  我喉头呵呵发声,心里一惊一惊地跳着,可是空有一腔焦灼,却有心无力。只能看着厄斯特拉抓住了小破的肩膀,虽然还是有恐惧之色,却微微颤抖着,无比坚决地一口咬了下去。 
  “啊!” 
  这声是我叫的。可是我叫的应该只有自己听得到,因为我的发声器官都松弛了。为什么声音会那么大,震得我耳朵疼? 
  “啊啊啊——”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是厄斯特拉。 
  她的嘴巴被小破的小手紧紧抓住,像他常常玩的橡皮泥玩具一样,逐渐被捏成一团,牙齿从张成小洞的口中一颗又一颗脱落出来,仿佛在进行一场大逃亡。她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四肢在无谓地抓挠。小破的身体小小的,站在那里,却比金刚巨人看起来更可怕。他毫无表情地看着厄斯特拉,眼中蓝色的光焰如此强烈,以至于我都要转过头。那不是力量,那是权势,世间是他的牧场,熙熙攘攘都是他的牛羊,予生予杀,不过反掌。等我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厄斯特拉已经毫无声息,被不知名的力量破坏过的身体犹如败絮垂在地上。她的脸扭曲成一团,带着一种痴呆无辜的神气。灵魂被毁灭,她死去了。 
  窗台外传出叹气与大笑并发的奇特声音。我抬头去看,那是安诺斯仅存的阴魂。他在空中兴奋地回旋。我猜想,其实是他以最后的能量催醒了小破,纠缠那么多年,既然不能永生,那就共死吧。 
  小破放下厄斯特拉,轻轻摇头,高贵而冷静地转身看向窗外。安诺斯的阴魂突然一滞,传出压抑的喃喃声,仿佛在向他信仰的上帝祈求什么。而在破魂主宰的世界,上帝是经常放大假的,无人受理他的祷告。安诺斯身前死后的下场都不太好看,因为小破只是向他瞪了一眼,安诺斯就发出一声惊呼,那团黑烟如有形的生物一样,撕裂成几块,而后烟消云散。 
  我哀伤地看着小破,他回看我,却还是带着无限的高傲和安静之色。而往常,小破对我充满爱心的注视总是回以一个无辜的探询鬼脸,或者微微地笑。 
  他不认识我了。 
  他真的醒来了。 
  醒来的是达旦,是破魂和食鬼的主宰,是另一个世界的神秘之王。他将主宰杀戮与占领,我将再没有机会拥抱他软软的身体,听他懒洋洋地叫我送他上幼儿园,帮他从厨房偷小点心,带他去街角吃冰激凌了。 
  想到这里,巨大的空虚占领了我的胸膛,那味道青酸、质地沉重的悲苦感觉压迫着我,使我一介凡人都没空去恐惧死亡。我更害怕的,是一切美好时光这样突如其来地失去。对爱的期望与惆怅,比死亡更强大。 
  小破向我走过来,无穷残忍汇成大海,在他眼睛中波涛汹涌。他的脚步稳而慢,一步一步,煞气弥漫。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我生命里一段又一段的好时光,不由我控制,总是这样蓦然断掉,结束了。 
  我定定地看着小破,我多么爱他。从第一天他的小手抓住我的手指,那凉凉的软软的婴儿皮肤的触感,就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最温情的记忆。从他向我撒娇的每一个时刻,闻到他熟悉味道的每一个瞬间,从他跟随我去各种地方游荡的天真微笑和奔跑里,从朝夕相处的一切平凡片断点滴里,我所能做的——无论他是不是破魂或魔鬼,即使他下一个动作就是一手捏爆我的脑袋,让我死得一僵二硬,我对他所能表达的感情,仍然是爱。 
  他的小手毫不犹豫地伸到了我的肚子上,我几乎可以想像到肠子流出去的惨状了,哎,看在我喂你吃那么多年饭的份上,可不可以麻烦你干脆一点啊,免得我伤心伤太久。 
  他楸住了我的衣服。 
  他仰头看着我。 
  他仿佛在想什么。 
  他说:“猪哥,我要上幼儿园了,你要早点来接我呀。” 
  我欣喜若狂地瞪大眼睛看他,他很不满意地看着我,并且嘀咕:“这是哪里呀,我要上学了。”   
  《猎物者II·悬神引》尾声   
  南美选完美赶到并把我带回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她虽然没有得到墨尔本小姐的称号,却得到最具魅力奖,果然名副其实。小破哭着闹着要去上幼儿园,说今天有运动会。我叮嘱他千万不要在跳高的时候过于用力,免得我要去偷俄罗斯的空间站来打捞他。 
  送小破去幼儿园之后,回到家发现有位稀客在等我。说是等我吧,看到我进来却招呼都不打。当然我是表示谅解的,因为他正在吃辟尘做的桂花甜酒小丸子,而且吃得如狼似虎。 
  我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还是那么爱穿白西服的江左司徒先生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恋恋不舍地放下勺子,长出了一口气:“美味啊,没有更美味的了。” 
  我不客气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他笑眯眯的丝毫不生气:“朱先生不太欢迎我吗?” 
  我白他一眼。我干吗要欢迎你啊,你来有什么好事,多半是把小破接走。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里话,立刻说:“我只是来看看小破过得如何,事实上这几天墨尔本的异物活动很频繁,我怕达旦提前苏醒,特意来一下。” 
  虽然我还是在腹诽他马后炮,儿子都生两个了你还来喝喜酒,不过既然他不是来接小破,那就一切好商量。带着一脸眉花眼笑我殷勤留客吃饭,辟尘得令,钻进厨房,随着DMX强劲的音乐传出,丰盛大餐即将出台了!     
  猎物者III·倾城破   
  《猎物者III·倾城破》第一章(1)   
  暮春之初,黄昏将降,我在庭院里看报纸,辟尘端个碗从厨房里走出来,怪斯文地告诉我:“这碗冰酥酪乃以《红楼梦》中所言古法制成,你来试试看。”一只犀牛也看《红楼梦》,这什么世道?结果被辟尘连碗带冰酥酪扣在头上,犀牛作狮子吼:“你还敢说我!你呢,小破《道德经》背完没有?赶紧去帮他做作业!” 
  我嘀嘀咕咕爬起来,去捉小破。彼小孩正藏身于十七米深的地下,不晓得在捣鼓些什么东西。从附近无数毛毛虫、食粪虫、蚯蚓等亡命逃窜的情况来看,小子多半在里面尿淹七军。我瞄瞄左右无人,取下自家皮带,顶头拴了一坨泥巴放下去,不出片刻,手上一紧,急忙起钩,果然见小破张大嘴咬住那坨泥巴,脸色颇为不爽地被我钓了上来——傻小子给什么吃什么,辟尘是多么的教化无功啊。 
  一松钩,这条小人鱼立刻脚底抹油,掉头就往自家地洞里跑,被我从后赶上,一个恶虎扑食放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往屋子里拽。他哼哼唧唧地抗议:“我要玩泥巴,我要玩泥巴。”一边滚来滚去,赖着不走。 
  出了一头大汗,几乎虚脱,我终于把他成功弄回了书房,一边喘气一边叫他:“来,宝宝,背个《道德经》听听。” 
  他窝在椅子里,两只小脚丫子上全是泥,翻翻白眼,无精打采地念道:“大愚若智,大拙若巧,大声希音,大象畸形!” 
  我看看书,指出:“宝宝,反了,全反了。” 
  他生气了,跳起来抢过我手里的书,刷刷撕成四半,往嘴里一塞,吧咂吧咂就吃掉了,然后对着我身后的墙一闷头冲过去,轰的一声,不用看我都知道墙上多了一个小破形的大洞。叹口气我走到门口去叫辟尘:“喂,叫贝塔斯曼书店再送两百本《道德经》过来。还有,房子你修还是我修?” 
  小破三岁过后,个子不长了,模样也没再变化,这都算了,让人悲痛的是其智力亦如出一辙。幼儿园上了一年又一年,从最贵族的到最贫民的,从管理最严格的到最松散敷衍的,从最先锋理念的到最违背人性的,无论是哪一家幼儿园,他都只考得过体育科。 
  为了小破的教育问题,我和辟尘辗转八方,苦心孤诣,尝试过了填鸭、引导、催眠、拷打(实施过程中还因为动用暴力自食其果,我躺进医院住了好久)等多项手法,最后我们得出如下结论:破魂在以武犯禁一途上确实高山仰止,令我辈望尘莫及,但是提到学习两位数的加减法,他就彻头彻尾应该划入智障儿童那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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