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这一天,天公给面子,是一个暖阳灿烂的好天气。
在崎岖山路上,这个冬天下的几场大雪一点没化,或松软或坚实的铺了厚厚一层,对于普通人来说,出行是难于上青天,但是正赶路的一大两小三个身影的速度却并不慢。
走在最前面的小少年,是个剑眉星目的漂亮男孩子,穿着一件大大的羊皮袄很不合身,背上背着个大背篓,里面满满的山货,怎么也有五六十斤,可他一路行来,如若无物,身形控制的很好。
随后跟在后面的也是个小孩子,瘦条条的小身板,穿着件长棉袄,戴着大棉帽子,背上也是一大背篓东西,看样子并不轻,身材小背篓大很不协调,但这小孩子赶路却是闲庭信步,最为轻松。每一步都有着韵律,在雪地里留下一排整齐的小脚印。
在后面压阵的是个一米八的大汉,浓眉虎目,厚厚的羊皮袄也遮不住浑身肌肉膨胀,很有力量,但此时他只在手里拎着个小包袱,勉力跟着前面两个小的,呼出的热气在眉毛上留下了白霜。
这正是周猛带领的采办年货三人小队。
周猛看着外甥女把属于自己的大背篓背在身后,仍然行有余力,既欣慰又担心,欣慰是小雅果然是有天赋的孩子,功力进步飞快,不枉他费尽心思让她学武功。
现在自家孩子学有所成,又孝顺,看他背着背篓吃力,死活给他要过去。小女孩还怕他不好意思,把小包袱让他拎着,这山高林深的,又没有人,自己还真没觉着不好意思。
担心则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让自己教养成个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将来没人敢娶了怎么办?
转过几座大山,路变宽了,开始有行人出现,看三人的模样,免不了对周猛指指点点,更有热心肠的路人上来指责周猛虐待孩子。
周猛不顾林慕雅反对,重新把背篓背在自己身上。虽然很累,但是面子更重要。
以前自己也没少背山货出来,没有这么累啊?
当看到岳山府宏伟的大城门时,周猛赫然发现,原来这次出山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到了。平时他可是要用四五个时辰的。
周猛擦擦汗,再想想一路上厚厚的积雪,终于放心,他差点以为是自己身体出毛病了,想去找大夫看看呢。
岳山府地处咽喉之地,是南来北往的人必经之处,格外繁华,此时近年关,雄伟的城门口处人潮汹涌,摩肩接踵。但不论是挑担背篓的老百姓,还是提刀挎剑的武林人士,大家都井然有序,乖乖排队。
周猛一手拉着林慕雅,一手拉着叶晓明,老实的排半天队,还交了入城税,一人十文钱。
对于城门口的兵丁顺手拿走背篓里的一块腊猪肉的事,周猛假装没看见,拉着想发火的叶晓明离开了。
“朝廷规定入城税是两文钱,他们怎如此大胆?竟然还敢拿小爷的东西,看我不灭了他的族。”叶晓明犹自愤愤不平。
周猛低声厉喝:“小叶子你小声点,少给我惹事!我不管你有什么本事,有气也等你回了自己家,爱灭谁的族灭谁的族。在这里,你是跟着我的,给我老实点。我和小雅只想平平安安的,不想争闲气。”
叶晓明张了张嘴,终于没再说什么。
“赶了半天路,一口水没喝,这火气都有点大。舅舅,我们快点卖了东西去大吃一顿吧。”林慕雅道。
周猛一张脸立刻变得像太阳一样暖,笑着说:“好,小雅今天辛苦了,到时候想吃什么跟舅舅说,我请客1”
叶晓明的肚子也咕噜噜唱起了空城计。三人不再为无关的人生气,加快脚步。
周猛领着他们东拐西拐,在一条比较冷清街道上,找到了他们要卖货的货栈。林慕雅抬头看,门头的一块木匾上四个大字:百年货栈。
三人提步进去,很大一间店面,客人却不多,一个在柜台后面打算盘的老者抬头看见周猛,立刻笑着迎出来:“周老弟,好久不见。”显然是认识的。
周猛双手抱拳,哈哈笑道:“哈哈,杜掌柜,您近来可好?最近大雪封山,就没出来。这不快过年了吗,领着侄子们出来长长见识,顺便换点年货。”
那杜掌柜早看见周猛领着两个孩子,一通夸赞,又喊小伙计给孩子拿果子吃。
周猛道:“杜掌柜,不用客气了,我们还是把货查验一下吧,完事了还要再去买点东西。”
杜掌柜请他们向后走,道:“周老弟的货一项都是好的,我放心的很,咱们过过数就行,哪里还用查验?”
虽是如此说,在后院,杜掌柜让伙计过称的时候,他自己一边记着账,一边仔细检查每件货物的成色。
全部过了一遍用了大半个时辰,杜掌柜算盘珠子一扒拉,对周猛说:“不错,周老弟,这些东西都是好的,你放心,我这里都给你最高的价格。现在你看我这账记得可对,这一篓是野猪肉三十斤,兔肉十五斤,野鸡四只,还有五十年人参两支,百年老参一支,算下来是九十五两七钱银子,这一篓山菇松子还有兽皮是二十七两五钱银子,加在一起是一百零三两二钱,都是老主顾了,我给你凑个整,一共给你一百零五两!”杜掌柜算盘打的啪啪响。
周猛忙道:“杜掌柜太客气,我那都是些野物不值啥钱,还是把零头抹了,给我一百两吧。下次有了还要麻烦杜掌柜呢。”
“哈哈,咱们山里汉子就是爽快,但是今天就听我的吧,多出来的给两个孩子买点好吃的,这冷的天跑大老远的跑。你先稍坐,喝口茶,我去给你称银子。”杜掌柜说着就向外走,吩咐小伙计把东西都收拾好。
林慕雅看看自家舅舅还在跟人家客气,那个杜掌柜满脸真诚,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看了一眼叶晓明,这家伙毫无所觉,正满脸不耐烦的等着完事。
林慕雅撸了撸胳膊,喊道:“杜掌柜,请留步!”
杜掌柜回身,见林慕雅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心想这孩子真是副好样貌,小小的一张脸看着让人喜欢,他笑眯眯的问林慕雅:“小朋友,怎么了?”
“杜掌柜,九十五两七钱加二十七两五钱,应该是一百二十三两二钱,您是不是拨错算盘了,漏了二十两啊?”林慕雅问。
杜掌柜愣了一下,道:“是吗?那我再算一遍。”低头拨算盘,眼里有恼意凝聚,再好看也是个讨厌的小鬼!
再抬头,杜掌柜已是一脸惭愧的笑:“还真是拨错了,真对不起周老弟,老朽岁数大了,这几天又太累。幸好这孩子提醒我,不然老哥我就太对不起你了。”
拨了一辈子算盘,这么个简单的数都能错了?不管周猛信不信,林慕雅自己是不相信的。
周猛依然笑道:“杜掌柜不用自责,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出了错改了就成。您老可要注意身体啊。”
“小二,怎么还没端茶啦?”杜掌柜面子还是有点挂不住,对小伙计喊。
可怜的小伙计货还没收好货,又急慌慌的去倒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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