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衣裳

第18章


他扣弦而歌,唱著一支节拍很快,却十分十分有味道的歌:“小雨一直一直一直的飘下,
风儿一直一直一直的吹打,
椰子树一直一直一直的晃动,
凤凰木一直一直一直那么潇洒,
我心里一直一直一直想著她!
我托小雨告诉她,我托风儿告诉她,我托椰子树啊,还有那凤凰木,
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我并不在乎她,我真的不在乎她,
只是没有她呵,我的日子一直一直一直成虚话!”
怎样的歌啊!雅晴失笑的把头埋在臂弯里,忍不住的笑。周围的人又吼又叫又鼓掌,有人跟著唱了起来,更多人跟著唱了起来。雅晴笑著抬起头,立即接触到万皓然的眼光,那样热烈的眼光,那样动人的眼光,那样燃烧著火焰的眼光。歌声、吉他、掌声、人潮把万皓然烘托成了一颗闪亮的星星。他站起来了,背著吉他,一面弹,一面唱,他走向她。然后,他停在她的面前,继续弹著吉他,他继续唱著:
“……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我并不在乎她,我真的不在乎她,
只是没有她呵,我的日子一直一直一直成虚话!”
大家尖叫著,疯狂的笑著。雅晴也笑,她跟著大家笑,又跟著大家唱了。第一次,她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唱歌的。这支曲子被重复了好多好多次。然后,调子一变,吉他的弦音变成了一连串流水般的裾渲樵诒舜俗不鳎不鞒鲂硇矶*多清脆的音浪,他的歌变了,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盯著她:
“他们说世界上没有神话,
他们说感情都是虚假,
他们说不要做梦,不要写诗,
他们说我们已经长大,
谁听说成人的世界里还有童话!
但是我遇见了你,遇见了你,
是天方夜谭,是童话,是神话,
是梦,是诗,还是画!”
大家又鼓掌,又笑,又叫好,又叫安可。万皓然还唱了很多支歌,就站在雅晴面前唱,那圆形的光圈连雅晴一起圈了进去。雅晴不停的笑著,不停的喝著咖啡,不停的跟著大家唱。她爱那些歌,那每一支歌!它们都那么奇怪,不像流行歌曲,不像热门歌曲,也不是外国歌的翻版。后来她才知道,它们有些被称为“校园歌曲”,有些根本是万皓然的即兴之作。那晚,万皓然唱得非常卖力,非常开心,他满面光彩,满眼燃烧著热情,满身的活力,吉他弹得已经到了随心所欲、出神入化的境界。当他中途休息下来,和雅晴共饮了片刻咖啡,雅晴说了句:“我爱这个鬼地方!”后来,他抱著吉他,居然唱了起来:
“她说她爱这个鬼地方,
因为这儿有欢笑有舒畅,
她说她爱这个鬼地方,
因为这儿有快乐有荒唐!
她说她爱这个鬼地方,
我有些怀疑,有些渴望,
莫非这儿有我的吉他和歌唱?”
噢!老天!雅晴简直著迷了,她一直笑一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不记得,自己这一生,还有什么时候会笑得这样开心了。从这晚起,她成了“寒星”的常客。然后有一晚,她发现桑尔旋也来了。梦的衣裳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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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寒星”和往常一样高朋满座。
雅晴也和往常一样,坐在靠墙的一个位子里,喝著那浓洌而略带苦味的咖啡。自从常来寒星,她才了解咖啡那种苦中带甜的滋味。万皓然也和往常一样在唱歌,唱许许多多古怪而迷人的小歌。当桑尔旋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唱一支令雅晴心醉的歌,他说歌名叫《有个早晨》:
“有个早晨我坐在一棵梧桐树下,
不为什么只是弹著我的吉他。
她忽然从晨雾间向我奔来,
露珠儿湿透了她小小的鞋儿,
晨曦染亮了她乌黑的头发。
她带著满脸的光彩向我诉说,
一些古古怪怪莫名其妙的疯话,
我不该听她,我不该看她,我不该理会她,
(可是呵,见鬼的!)我听了她,我看了她,我理会了她,
从此我眼前只是闪耀著那早晨的阳光,
那金色的阳光早已将她全身披挂!”
他唱著,他唱这支歌的时候根本没有看雅晴。但,雅晴已为那歌词而醉了,用她全心灵去体会他那句“那金色的阳光早已将她全身披挂”的意义。她觉得心跳,觉得狂欢,觉得满心都闪烁著金色的阳丘
就在这时,桑尔旋进来了。
雅晴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站在门口,对那喧闹纷杂的咖啡馆环视著,找寻著。他找到了雅晴,毫不犹豫的,他对她走了过来,排开那些拥挤的人群,他径直走向她,径直在她对面坐下来,甚至不理会那儿还放著万皓然喝了一半的咖啡。
“看样子,你的日子过得很丰富!”他冷冷的说。
雅晴皱了一下眉,烦恼著。
“不要来找麻烦,尔旋。”她说:“我想,我有自由来咖啡馆喝杯咖啡吧!”“当然,你有自由。”尔旋闷声说:“但是,奶奶已经在疑心了,我希望你并没有忘记,你来桑园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哦!”她一怔,有些不安,有些担忧,而且有了份微微的犯罪感。是的,她这一阵子,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没注意,每晚吃完晚饭,就急著往外跑。奶奶,我要进城去!奶奶,我去看电影!奶奶,你早些睡!奶奶,我出去散散步……奶奶的眼睛是半瞎了,耳朵是半聋了,但是,她的心智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晰。“哦!”她再哦了一声,咬咬嘴唇:“是奶奶要你来找我的吗?”“奶奶没有要我来找你,她只是把我和大哥都叫到面前,问:桑丫头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
“噢,”她烦恼的握著咖啡杯,“你怎么说?”
“我说——”他深呼吸了一下。“桑丫头这次回来,不再是十八九岁的小毛孩子,她的思想感情应该都已经成熟了。我要奶奶放心,迷过一次路的孩子不会再迷第二次!但是,”他扫了万皓然一眼,他仍然唱著他的歌,对于桑尔旋的出现,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想我错了。”
“你是错了!”她冷漠的接口,因为他语气中对万皓然的“歧视”而生气了。“是吗?”他怀疑的问。
“我不会迷路,”她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真的吗?”他再问,眼睛一直看到她的眼睛里去。
“真的。”她避开他的眼光,去看万皓然。
万皓然刚唱完一支歌,大家掌声雷动,照样的尖叫,笑闹,呼啸,拍著桌子,叫安可。万皓然对大家鞠躬,然后懒懒的调著弦,一面漠不经心似的看著雅晴和桑尔旋。雅晴随著大家鼓掌,笑著,给予了万皓然热烈的注视和微笑。于是,万皓然又唱起那支名叫《一直》的歌。这支歌是那些年轻人最爱的,大家疯狂的和著,疯狂的帮他打拍子,有个十八九岁的小女生挤上前去,丢了一朵玫瑰花在万皓然的怀里。大胆呵,今天的女孩子!雅晴有些紧张的看著万皓然,看到他在一阵急促的和弦中,让那朵玫瑰花落到地上去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微笑了。桑尔旋的手突然重重的盖在她手上。
“跟我回去!”他命令著。
她一惊,本能的抗拒了。
“不!”她说。“跟我回去!”他重复著,命令的意味更重了。“不是为我,是为奶奶!”她看看手表,快十一点了。
“奶奶早已睡了。”他握紧了她的手,握得她发痛了。
“好,”他吸著气说:“是为我!跟我回去!”
“不!”他伸手来扶她的下巴,因为她的眼光始终不肯和他接触。他握住了她的下巴,固定了她那转动不停的头。
“看著我!”她被动的看著他,在那暗沉沉的灯光下,在那氤氲的烟雾中,她忽然惊觉到他的憔悴和消瘦。这使她的心又蓦然一阵抽痛,她做了些什么?是她使这张年轻漂亮的脸孔变得如此抑郁吗?她还记得跟踪她的那个桑尔旋,在“花树”里的桑尔旋,第一次吻她的桑尔旋……老天哪!这是第一个闯入她心扉深处的男孩子,事实上,他还是那么打动她,他那憔悴的眼神依然让她心痛,那么善良、真挚、温柔而细腻的桑尔旋!可是,你不能命令我,你不能轻视别人,你要让我选择!“我有很多很多话要和你谈,”他低语著,带著股请求的意味:“跟我回去!算我求你!”
“我们已经谈过太多太多话了,”她低哼著。“我连你的祖宗八代都背清楚了,我想,我们不需要再谈什么了。该谈的,都谈过了。”他的手加重了力量,紧捏著她的下巴。
“你和桑桑一样,被这个流氓所诱惑了。”
他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他不该攻击万皓然。雅晴的背脊又开始僵直起来,她对他的同情和柔情全飞走了,她紧盯著他,声音幽冷而清脆:
“他不是流氓,也没有人诱惑过我。你放开我,让我去!你管不著我!”“我管得著,”他狂怒而激动了,激动得失去理智:“你是我的妹妹,你要跟我回家!”
“不不不!”她嚷著。“我不是你妹妹,你少管我!放开我!”
“我不能放你!”他哑声低吼,眼睛涨红了。“再任凭你自由下去,你会失去理智!跟我走!”
“不!”“跟我走!”“不!”歌声停了,吉他声停了。万皓然放下了他的吉他,大踏步的走了过来,他把一只手放在尔旋的衣领上,冷冰冰的,打鼻子里哼著说:“放开她,她不欢迎你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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