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

第三十一章 装神弄鬼


    “贤侄还不要见怪,努雄是个很有原则的大巫,这事他坚持要我问你,又怕你介意他的在场,所以只能躲在一旁。”白先生尴尬地解释。
    “白先生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他卷到任何不可控的事情中去。”努雄边走边说,语气完全不像是解释,更像是逐客。
    “你还想问什么?”听了努雄的语气,公孙胜岩也强硬起来,既然你努雄暗中用计诱我说话在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什么也不问,只是想再仔细看看。”努雄说完可能觉得有点尴尬,换了个语调调侃说,“气息不小,自然脾气也不小。难得可贵难得可贵。”
    公孙胜岩也不起身,直接饭桌前把上衣尽数脱去,笔直地坐好,说了两个字:“看吧。”脸色依旧是冷冷的,并不接刚才努雄递过来的缓和谈话的梯子。
    努雄转到了公孙胜岩的身后,凑近了刚看没一会,就表情难受地退了回来,坐到了公孙胜岩的对面,脑袋上居然有汗珠要往下滴落。
    “还看么?”见努雄这番样貌,公孙胜岩心里倒是小有得意,挑衅地问他。
    “你背上这个图案怎么来的?”努雄缓了好一阵才开口发问。
    “不知道。”
    “当真不知道?”
    “我或许会骗你,但是我不会骗白先生。”公孙胜岩确实是不知道,如果说做了个梦就在后肩长出来个图案,任谁说都不太好相信。
    白先生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努雄的脸上倒是有些挂不住了,憋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你背后这个图案,是被残魂打入后留下的种子,这残魂的主人灵觉非同一般的修者,应该是逆天之辈,此时种子在你的后背不断地释放灵魂力,但是总有释放完的时候,如果按你刚才所说,那就应该在某个时候,它自己会龟息调理。”
    “所以会有那些山魈活尸来追我,是吧?”公孙胜岩见努雄说的内容和老道一个样,不由得认真对待起来。
    “不对,你背后的灵魂力虽然磅礴,但是残魂已尽,无法引导,仅凭种子在自我呼吸,导致灵魂力散而不聚,强而不纯,怎么说呢,应该说现在这股灵魂力就像洪水一样,我离你稍远一点便安然无恙,因为它无法刻意针对我。这样的灵魂力会让蛊虫、灵体和灵觉稍差的作法者受到冲击,不仅无法利用,反而会灵台受损,想必在你背后留下残魂种子的人,也是料到你可能有被一些道人鱼肉的危险,所以刻意为之。除非……”
    “除非老道刻意驱使。”公孙胜岩听了努雄的解释,瞬间明白,把后面那句话自己补了上来。
    “对。”努雄重重点了一下头,“我的本命蛊与我一起共生四十余年,纵然这样,靠你太近它还是会烦躁不安,甚至我都需要尽力压制才可以安抚。你说的那些山魈活尸,应该对你避之不及才对。”
    “那努雄先生你能看出来那个老道在我背后所做的术法么?”公孙胜岩开始担心起来。
    “术法我并不懂多少,况且天下修者门派众多,术法变化多端,让我一个大巫来读术法,多少勉为其难。”
    “哦。”公孙胜岩变得一脸愁容。
    “不过苏公子你可以放心,如果那个老道想要加害你,就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你现在看起来面色圆润气息平顺,身上除了这个图案,也感觉不出有什么异物。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暂时。”公孙胜岩强调了这两个字,忽然觉得命运跟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五味杂陈之下,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苏公子,你是因为这个事情才来的白先生家么?”
    “不是,但是真实原因,我不能对你说,抱歉。”公孙胜岩止住了笑声,面容变成了冷冰冰的样子。
    “哈哈哈,既然如此,大家就暂时把心放下,来来来,喝茶喝茶。”白先生见公孙胜岩道出了原委,又觉得气氛尴尬,就开始打圆场。
    “年轻人,看在白先生的面子上,我再多说一句,”努雄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表情严肃地看着公孙胜岩说,“你会有一条很曲折的路要走,而且这是注定的。”
    “谢谢。”公孙胜岩不惊不喜地回答。
    公孙胜华按照公孙胜丘给的地图,收拾了一下出门要准备的东西,次日牵上马带了个得力的下人,天刚蒙蒙亮就出了门。积阴山地处北边,占地和落马山差不多大,但是比落马山更高更险,很多地方山势陡峭,就连猴子都爬不上去,因此有大片大片的山林都在山阴笼罩之下,阳光很不充分。
    这件事办起来并不难,公孙家的名号,在整个江南大地区是人尽皆知,公孙胜华找到了当地的官僚,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积阴山原本就是荒芜一片,无人耕作也少有人居住,倒是猎户和药农经常进山。官僚见公孙胜华郑重其事地跑到自己的面前,把地图摊开来说要买山头,心里自然是暗喜,这千百年来不曾被人关注过的荒山野岭,如今就要变成沉甸甸的雪花银,怎能不高兴,他只需要把地契一画,坐等收钱便可。于是公孙胜华全程都被笑眯眯地接待,晚餐好酒好肉地招待一番,末了还安排到了上好的客栈,又是一番寒暄之后对方才离开。
    第二天官差带着公孙胜华和下人骑马去积阴山仔细看了看,别看杨方只是在地图上画了一个不到巴掌大的方框框,三个人走下来,才真知道什么叫做望山跑死马。官差闲得发慌,和公孙胜华打听这山买下来有什么用途。公孙胜华倒是被问住了,按说如果要用来种茶,比这积阴山好的丘陵到处都是,易于采摘又阳光充分,何必特意跑到这崇山峻岭之中来。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把官差搪塞过去,自己装了满肚子的疑问。
    三人在林中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已经完全没了路,头顶上是遮天蔽日的树叶,眼前除了一人抱不住的高大树木,就是各种各样的灌木荒草,还有像网一样密密麻麻相互交织的藤蔓植物。官差把地图重新掏出来,在上面用手指着告诉公孙胜华目前的方位,公孙胜华低头一看,离这方框的中心还有一小半的距离,不禁心生气馁,打消了再往里面走的念头,看这样子里面也住不了人,干脆打道回府。三人又是一番折腾,回去之后公孙胜华领了对方报出的价钱,心里挂念着家里的鸟,于是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中午刚刚下完一场瓢泼大雨,此时天黑路滑,公孙胜华主仆二人进到一处不大的树林内,小心地放慢了速度。这个时候他心里开始有点后悔起来,应该在客栈内休息好了再出门才对,照现在这个速度,不到寅时看样子是回不了家。而且这林子虽然不大,但是在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越走心里越打鼓。虽说公孙胜华也接触家里的事务多年,可总是三心二意,精力都放在女人和养鸟上,哪里吃过这种远行的苦头。眼看树林过了大半,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咯咯的声音,像笑又像哭,听得他们主仆二人毛发倒立,公孙胜华把持不住,怪叫一声就猛打马鞭,想要赶快冲出去。咯咯的声音越来越频繁,还掺杂着似乎女人的哭泣,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公孙胜华的眼前飞快地闪了过去,接着公孙胜华胯下的马脚底一滑,人和马都斜斜地翻在了路上。
    “公孙少爷……”身后的下人一声惊呼,紧接着也是连人带马摔倒,好在马儿认主,打着响鼻爬起来之后并未走远,只是在一旁分别站立着。
    “咯咯咯咯咯……”怪声从头顶上再次传来,公孙胜华已经吓得要屁滚尿流了,全身颤抖地抬头一看,刚才飘过去的那个白影子从天而降,分明是一个全身素白,披头散发,吐着三尺长舌头的索命无常。
    “公孙少爷,我……我怕!”下人像孩子受了惊吓一样开始大喊。
    “咯咯咯咯……”索命白无常手里举着哭丧棒,脚不着地对着公孙胜华飘了过来。
    “妈呀!”公孙胜华觉得自己的大脑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大喊一声就晕了过去。
    一旁的下人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公孙胜华的死活,他不敢继续看眼前的索命无常,又怕如果不盯着看,一个不注意就被拿了命去,只能张嘴哇哇乱叫,闭着眼睛像虫子一样在泥地里仰面倒退。退了没有三四步,身后出来一个矮小瘦弱的影子,举起手中的棍子对着下人的后脑用力一敲,下人像一根煮熟的面条般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随着二人的昏倒,之前鬼喊鬼跳的索命无常也停止了动作,下人身后的影子弯下腰来,分别在主仆二人的怀里掏了掏,公孙胜华这趟出来倒是带了不少的银两,黑暗中那个身影用手掂了掂公孙胜华的钱袋,似乎很是满意。
    “六哥,怎么样?”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路旁的林中传出来。
    “不怎么样,你去把后面的绊马索给收了。”矮小瘦弱的影子回了一句话,听声音居然是当日从城中逃出来的徐老六。
    “我听着一个人喊另一个人叫什么公子,应该不会太差吧。”女人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不甘心地问。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是钱,老子碰你两下你就像被马蜂蛰了一样。”徐老六邪火嗞地一下冒了上来。
    女人听徐老六这么说,扔下收了一半的绊马索,对着他的后背就狠狠踢过来,徐老六还没来得及把刚到手的贼赃装好,随着一个趔趄,哗啦啦银子洒了一地。
    “这么多银子!”女人的声音变得又像刚才那样尖厉起来。
    “你娘的,敢踢老子。”徐老六一边在地上摸索着散落的银两,一边咒骂着女人。
    女人从身后掏出来一把匕首,拎住公孙胜华的领子就要往脖子上扎。
    “干什么你!”徐老六赶忙冲过来抓住她的手,厉声问道。
    “丢了这么多银子,一定会报官,先杀了这两只肥猪再说,以免留下后患。”
    “这个人不能杀。”徐老六大声说。
    “为什么?”
    “不能杀就是不能杀。”徐老六把匕首夺过来,在公孙胜华的怀里又摸索了一阵,居然找出了积阴山的地图和官家给公孙胜华的回函,黑暗中也看不清楚,干脆一股脑都装到了自己的袋子里。
    “走,不然一会他们就醒了。”徐老六把银两递给女人,迅速地收拾完现场,拉着她的衣袖消失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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