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俗事

    月朗星稀，长夜漫漫。
    朋友眼里春风得意的幸运儿孙国春，坐在洁净的标间里抽着闷烟，后悔得想抽他自己几巴掌。
    今夜陪好了客人，晚上的娱乐活动，也肯定会让有兴致的客人满意；客人高兴了，领导的事，也绝对会办得妥妥当当。趁着领导正高兴的时候，多喝了两杯的孙国春，就为陶昊的事多了那么两句嘴，结果领导就一句轻飘飘的‘你作主’。刚开始，兴头上的孙国春还觉得是领导信任，可回到房间里一想，吓得他后背直冒冷汗。
    完了，陶昊是谁？
    那是个沾上毛就是猴的家伙，自己提起了这事，以他的精明，不会请张国柱帮着再加把火？张国柱出了面，领导是给面子还是不给？万一领导另有安排，这不是把让领导为难吗？
    妈的，自己怎么这么轻佻呢？一个单位，最敏感的问题莫过于人事，自己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有什么资格替领导考虑人事问题？不要说自己还没当主任，即使当了主任也是领导的跟班，也不能越俎代庖！
    哎，还是不沉稳，太浮躁了！自己脑袋上的副字都还没拿掉，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孙国春被领导吓得半死，站在对面楼道里的陶昊可正高兴。
    什么客人？关老子鸟事！
    谈的什么事？跟老子有根毛的关系。
    被老婆在电话里狠狠夸奖了一番的陶昊，知道他要办好两件事，一是看那四个妹子能不能被客人留下；二是明天早上找个好机会，将四个信封交给那四个辛苦一夜的妹子。
    然后？
    然后，坐公交车回家，跟小清庆祝这次的好运气。
    再然后？
    等毕业，等分配工作，等进地委大院，跟小清妹妹长相守！
    耶，成了！
    那四个妹子进去了十分钟都没出来，肯定跟那两个客人搞在一起了，两个都双飞咧！
    成了，帮孙国春办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不对，应该是帮彭伟国，以后有事去求他，莫非他还能推辞？
    一高兴，陶昊便去山庄大厅的小超市里买啤酒庆祝，这里的东西贵是贵了点，但谁让他小陶同志高兴呢？
    喝醉了蒙头大睡，一觉起来便拿着房卡去餐厅吃饭，陶昊同学虽然是第一次住高档宾馆，也没吃过自助餐，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
    面包不要，得要蛋糕，稀饭不要，得喝牛奶，茶蛋不吃，得吃蛋挞……。年轻能吃又饿了的陶昊，端着堆得满满的餐盘，刚在铺着白餐布的餐桌前坐下，便恨不得晚来二十分钟。
    “彭，彭老师？”
    难怪孙国春会多嘴，正喝白粥的彭伟国笑了笑，打趣道：“哟，学会败家了？”
    跟那帮骚司机修炼过的陶昊一激灵，他在兵马桥见多了本地人偷偷摸摸去发廊、按摩厅找妹子耍，立即知道了该怎么回答，连忙道：“让您老人家见笑了，这不是周末嘛。正好小清休假，我就带她来这见见世面，别以后回去了让红姐笑。”
    人才呐，一个在读的学生伢子，居然比上了社会几年的人还晓世故，晓得什么事不该说、什么事该装。喝完粥、吃完馒头，彭伟国坐在那没起身，看着对面这小子狼吞虎咽，笑笑道：“去跟你家小清请个假，帮我当半日司机？”
    给这尊菩萨当司机当然是好事，但陶昊刚想答应又迟疑了。做人要讲义气，孙国春帮他考虑前途，他就不能帮忙帮一半。孙国春是本地人，不方便跟那四个妹子打照面，才喊自己帮忙，还送了自己一个ＢＰ机咧。
    “彭老师，莫开玩笑了，你这么大的领导，还要我当司机？”
    这小子确实不错，知世情又沉得住气，可惜了。难得听到家乡话的彭伟国笑了笑，不再强求陶昊给他当司机，若有所指道：“没事也给柱伢打过电话，人家比你大十几岁，打电话给我还问起你，你这当老弟的个数个月连个电话都没有？”
    张国柱？
    陶昊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发蠢呢？想问股票的事，不去寻张国柱问，还寻孙国春打听？
    不过，也不错咧。要是自己不帮孙国春的忙，他会送自己一个ＢＰ机，还指点自己一条金光大道？
    “嘿嘿嘿，我不是忙嘛。你也晓得，一幢宿舍才一部电话，不是要紧的事，我怎么好跟人家抢？”
    “行了，我先走”
    “要讲留步慢走不？”
    “你要真讲礼义，就应该送我，晓得不？”
    作势起身的陶昊连忙又坐下，惫赖道：“那我还是不讲礼义更好，要不然还得去给你当免费司机。”
    ”呵呵，你小子“，彭伟国赏了这小老乡脑壳上一巴掌，自行离开了还没多少人的餐厅。
    等这大领导走了，陶昊才觉得有些不对。按道理，孙国春是彭伟国的跟班，怎么领导都吃完了早饭，他一个跟班的还没出现？
    又过了一阵，陶昊都快吃完了，眼睛里有血丝的孙国春终于来了，步履勿勿地直奔他而来。
    “春哥，怎么了？”
    “嘘，跟你说这个事。”
    如果是昨天，陶昊还得看看是什么事，如今能看到了能混进地委大院的希望，连忙小声道：“春哥，你尽管吩咐！”
    这小子可真是个义气人，当朋友作兄弟都没得说，可惜自己作不了主，遗憾的孙国春看了看左右，把嘴凑到陶昊耳朵边，歉意道：“桃子，我昨晚见书记高兴，就借机跟他说了说你的事。有领导跟书记打过招呼，你也知道我们那是轻闲衙门，很多事都要求兄弟单位帮忙，书记也为难。真不好意思，这次没帮上你的忙，还让你白高兴一场。”
    这，这盆冷水浇得满怀希望的陶昊火冒三丈，昨夜特意打电话到老婆店里报喜，还被老婆狠狠夸奖了一番，莫非今日再告诉她，自己是吹牛皮打大卦？
    沉默半晌，杀人的心都有了的陶昊，才忍住心头的那股怒气，挤出个难看的笑脸，咬牙道：“我知道了。”
    知道没用，关键是不能把张国柱扯进来，急着过关的孙国春连忙劝道：“别怪彭书记，到了他那个位置，考虑的事情就多，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工作的事你别急，哥再去想想办法。”
    听话听音，听出了话音的陶昊沉默片刻，咬牙道：“我知道”。
    那就好，这一关总算是勉勉强强过了，总算是不会让领导为难。
    唉，有些愧疚的孙国春叹了口气，拍了拍这小兄弟的肩膀，急步走出了餐厅。
    操！
    这可怎么办？怎么去跟老婆交待？平时吹个牛皮不打紧，这样的事也能吹牛的？
    无心再吃的陶昊回到房间，满脑子都是怎么去向小清解释。等到门铃响了，他去把房门打开，看着站在门前的四个妹子，尤其是见高脚跷脸上突然涨得通红，心想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