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俗事

    雷声滚滚，大雨滂沱。
    大腹便便的闵学锋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斯文慢理地摇着水晶杯里的红酒，悠闲得看着窗外的雨幕，有一搭没一搭得跟对面的张国柱闲聊，就是不接嘴人家刚才的请求。他是生意人，即使有背景，那也是生意人，十几年的商海沉浮早把年轻时的棱角和嚣张给磨成了，况且张国柱后面也有人。
    但是，这样的要求不应该由张国柱提出来，现在由他这样一个小卒子都不算的人提出来，其中的蹊跷就太大了。以闵学锋的经验，他可以笃定这不是彭伟国的要求，而是张国柱起了贪心。呵呵，一个当兵的，而且是农村出身，能借来多少钱？还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卖人情可以，但也得看卖给谁，如果仅是一个县人武部的副部长，那这人情就太不值钱，也太瞧不起他闵某人了。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张国柱生疏地品着红酒，不敢露出不耐烦，倒不是他不想和这位背景深厚的闵总攀谈几句，而是这不是闲聊的时候。可钱在人家手里，人家的背景又不容他强来，也就只好忍着急切陪着人家扯蛋。
    还是冒失了，这事应该跟伟国直说的。如果直说，以两人的交情，伟国即使再不高兴，也会帮自己一把。
    ‘铃铃铃’，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心虚的张国柱连忙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号码便暗松了口气。
    “刚子，情况怎么样？嗯，嗯”。
    刚嗯啊了两句，刚才还在闵学锋面前唯唯诺诺的张国柱突然站起来，厉声道：“操，老子走了，就指挥不动你了是吧？老子告诉你，要是首长出了意外，老子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得毙了你！”
    张国柱突然爆发出的气势，吓了正品酒的闵学锋一跳，异样得打量着这嚷嚷着要毙了陆少的混人。
    “嗯，嗯，你心里有数好。我不管你老爷子是谁，你当了首长的警卫，你这条命就是首长的！”
    “刚子，还有件事，老子这”
    晚了，张国柱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就是一句‘首长’，接着电话便被挂掉了。呵呵，电话那边的陆刚虽然油腔滑调，但也是凭真本事能考上北大的人，上次被张国柱抓夫来袁州装神弄鬼，这次还会上他的当？
    不过，就象张国柱自己说的，山里伢子想出人头地，没点手段怎么行？陆刚虽然机警得把电话给挂了，免得被扯进他不想被扯进的事里，但张国柱仍然当作电话还没挂，继续把话说完。
    “的事你办得了办不了？办不了，你就给个实话，别让老子在这丢人现眼！”
    “闭嘴！”
    又骂了一句，脸色发黑的张国柱干净利索地挂了电话，拎起自己黑色制式公文包便作势要走。
    答不答应？
    稍一犹豫，刚才还爱理不理的闵学锋连忙起身，拦住要离开的张国柱，大笑道：“国柱兄，有事好商量。”
    “闵总，是我不懂规矩，打扰了。”
    “言重了，言重了，规矩都是人定的。”
    大笑的闵学锋一改刚才的傲慢，笑容满面得将张国柱拉回了沙发上，歉意道：“国柱兄，兄弟我做这一行太久了，习惯了疑神疑鬼，让你见笑了。”
    被人看穿是肯定的，但张国柱赌这生意人会卖陆刚的面子，佯装不满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还会有假？”
    话不是这么说的，事也不是这么办的，暗嘲的闵学锋佯装爽直道：“国柱兄，你跟彭伟国是朋友，他没跟你说过这些事？”
    “说过，所以他借给我八十万，说赚的钱足够我们部里搞开发，然后修营房、建靶场。”
    这话骗骗别人还行，可骗不到闵学锋，彭伟国那种人有可能干这种一心为公的事，这位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这浑人明知陆少的背景，还嚷嚷着要枪毙他，那就证明跟陆少有过命的交情。稍一沉吟，闵学锋答应了收购张国柱手里的股票，反正这块蛋糕够大，而且这交易也不吃亏。
    成了！
    饶是张国柱很沉稳，也忍不住欣喜若狂，脚下打着飘得跟着闵学锋出了会客室。
    闵学锋确实没猜错，张国柱就是在空手套白狼，眼瞅着有一个发财的机会摆在眼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可他当兵十几年就存了不到五万块钱，连借都没什么地方借，不空手套白狼怎么办？
    这些伎俩，不要说闵学锋这样见多识广的大商人，即使是陶老板那样的小商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等陶昊又在没大没小地数落他时，陶老板也拿出老子的派头，好好教育了他儿子一顿，把这还只会请客送礼的小子说得一愣一愣。
    陶昊也不蠢，只不过他没往那方面想而已，等他老爹把这事摊开来一讲，他立即明白了。
    还真是老爹说的那样，如果张国柱没存这样的心思，会主动讲一块五收购陶老板的股票？如果仅是搞武装部的项目，就凭他跟彭老师的关系，借个百把几十万启动资金，哪是什么很难的事？陶昊可不相信张国柱会那么好，仅凭跟自己关系不错，就主动帮老陶赚钱。
    对了，对了，以前东明讲过，原始股票不象其它东西，公司上不了市，原始股票就不值什么钱，但如果公司上市成功，涨个几倍甚至十几倍都是经常的事。袁工集团的原始股票涨十几倍不太可能，涨几倍呢？要是这样想，张国柱这次要发大财喽。
    张国柱会这样搞，那老陶呢？陶昊突然道：“老陶，你也够奸的！”
    “我怎么奸了？”
    有钱赚的事，老陶还会不搞？
    “我还不晓得你？我敢打赌，等张国柱把现金拿过来后，除了借给他的那一百万，其余的你都会拿来再去买！”
    这小子终于长大喽，不再把什么事都往义气上扯，陶老板不禁考校道：“我再考考你，你讲彭伟国会不会也在炒股？”
    那是肯定的，但彭老师不会跟陶老板他们这样炒。他现在又管着上市的事，陶昊不懂怎么搞，但肯定比这样炒高级得多。
    “对喽，所以讲，还是当官好。等你手里有了权，就不要操心钱的事，只要有机会，随便搞搞，都比贪污受贿强得多。”
    那是当然的，以前兵马桥修公路时，沙石场不就是熊书记他们一伙人搞的？
    “还有呢？”
    还有？陶昊又想了一阵，这才恍然大悟。
    真要论起来，张国柱这一手玩得漂亮。不讲他自己能发财，还非但不得罪陶老板，还帮陶老板又搞到一笔现金再炒股，这等于是双方都有好处咧。
    “对喽，做人做事都要双赢，要是光你好，别人不好，路是走不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