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迷雾

    金属锭转了一圈，其实并没有离开黄金海岸的范围，而最终它落到了一个小小童子的手中。此时他正抛着铁块，向宅院深处走去。
    尚未入夏，满眼望去，庭院中已经布满苍翠。加西亚维恩依然还在藤架下的躺椅上摇晃，一如半年之前。偌大的宅子看起来很空旷，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却很干净。
    童子迈着小短腿，一路直行，速度却不慢。当他看到老爷一副无所事事的时候，脸就拉了下来。这半年来，维恩老爷是越来越懒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庭院中度过，衣食住行等等的一切都只会送到宅院外，一应所有事情却需要他去做。虽然并不困难，但日常琐碎的麻烦，渐渐累积成了对老爷的怨念。
    “喏，给你的。”
    稚嫩的童声，说话的同时把金属锭扔向了维恩。维恩抬起手臂稳稳接住，这是身体自然的反应，过了几秒之后，意识才回到身体之中，他用粗糙的手掌摩擦着手中的东西，轻轻摇晃。
    “这东西哪儿来的？”维恩问道。
    童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之后答道：“一个老头。”
    “哪个老头？送菜的还是送衣服的？”
    “唔……送房子的那个。”
    摇椅正要向后摇摆，就这么突然静止了。
    “除了这个，他一定还带来了什么话。”
    童子对维恩突然的严肃视而不见，扭脸就走。
    维恩愣了愣，摇椅恢复了摇晃，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声音也柔和了起来。
    “喂，小家伙，这事儿对老爷有些重要啊，能不能告诉我？”
    童子听言就站住了脚，缓缓说道：“我要休假。”
    这一次维恩是真的愣住了，完全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还没待他想清楚，童子就豁然转身，蹬蹬蹬蹬跑到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喝道：
    “我要放假，我要放假，我要放假！你这个恶魔，你虐待童工，我才多大点，让我干这个干那个，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干活干不完，吃饭吃不饱，还没有钱拿！我要放假！”
    维恩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这样臭骂是什么时候了，所以他现在的表情是真的愕然。童子的诉苦连绵不绝，过了好久才停下来。他弱弱地说道：“可是你不是有魔法吗，所有活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吧，还有，你吃的比我都多，工钱什么的你要那个干嘛，想要什么跟外面人说就是。”
    “啊！我不管，我要休假！至少要两……不，要五天！不然我就罢工！哼！”
    小男孩本来生得就粉雕玉琢，这气嘟嘟叉着腿，抱着膀子的样子同样可爱之极。维恩苦笑连连，孩子这是待烦了啊。
    “好，给你五天假，让老头带你出去玩玩，所有花费我都包了，行不行？”
    “哼！这还差不多。送房子的那个老头就说了两个字，海牙，大海的海，牙齿的牙。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大海怎么会有牙齿呢，那老头儿是不是说错了，不然就是这个词太古怪了……喂，你在不在听啊，真的就是这两个字啊，你答应了我的五天，不准耍赖，我不管！”
    ……
    暂时安抚住了孩子，维恩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他也少有的在午后的时光从那把老躺椅中挪出了身子，来到了书房。生活在这里的半年来，他很少踏足这里。和这间宅院的风格相似，书房也很是宽敞，连排的书架就有九个，藏书可谓丰富。但书房的主人却不是个合格的阅读者，就连童子偶尔都会来找本名人轶事当故事书看，他却从来视而不见。
    关上所有门窗，光线依然充足。维恩静坐了片刻，然后他动了，双手张开，仿佛握着一只圆球，而金属块正漂浮其中。十秒之后，原本严丝合缝的金属块出现了缝隙，有些蓝色光芒透了出来。裂缝越来越多，金属块被切割成了无数块，然后开始转动起来，如同自动运转的魔方。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肉眼难以分辨。然后，当所有的细小方块分离开来，终于露出了其中包含的东西。
    那是一颗圆球，又好像没有实体，释放着璀璨的蓝光，那并不是天空那样的湛蓝，不是海洋一般的深邃，也不是星光那样幽冷，那是一种似乎不存在的纯净蓝色。所有的光线都被维恩牢牢锁在双手之间，没有透出丝毫。而这蓝光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呼吸，忽明忽暗。
    维恩盯着掌间的光团，眼睛也被渲染上了这种虚幻的色彩。他的神色有些异常，那是很难具体解读的复杂情绪。缅怀或者期待，彷徨或者坚定，在这抹幽蓝下都带上了些许不同。许久之后，他的掌间再次发生了变化，完全是刚刚的逆向，一个个分散在周围空间的细小碎片重新附上了光团，最终又变成了平凡无奇的样子，安静躺在维恩的手中。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了吗？”维恩喃喃自语。
    ……
    阳光从书桌挪到了墙角，最后消失在了书房之中，直到，黑夜降临。有那么片刻，书房中陷入了绝对的黑暗，直到星光重新照耀时，已经没有了维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