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长城上的王者

    这本书刚刚开始上传，大概是17年底18年初的时候，忽然有人跑到书评区里大骂我是犭句氵又女干、卖国贼、牧羊犬啥的，说我在某个论坛上散布过歧视国人的神论：“因为中国没有什么高贵的血统，所以你们不支持血统论”。
    我感觉莫名其妙，便按一贯做法直接删了帖禁了言……但类似的言论攻击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次第三次, 我留心看了一下发言账号后发现，都是些十分正常的读者号而非新注册的三无。于是我在其中一个评论下面回复澄清了一句，告诉他：本人既没混过这个论坛，也没说过这句话。
    消停了几小时后，这個发言者把证据找了出来，说我的发言是在《哈利波特的防御术课教授》这本书第xx章最后整段话中的一句。
    对方这样准确地把书名、章节和位置报出来，显然不是胡说八道的样子。
    难不成, 我真的说过这句话, 但自己忘了？
    抱着怀疑, 我去原文里确认了下……擦，还真有？！
    等等，我原文说了一大堆呢，怎么只截出来一句……再定睛一看，就这一句，居然还做了删改？
    【因为中国没有什么高贵的血统，所以你们不支持血统论。】——这是该发言者声称我说过的话。
    【人物和剧情都可以讨论啊，但是设定不在此列。中国或者说现实中，并没什么十分高贵的血统，读者无法接受血统论也可以理解。】——这是我真正的原话，一字不差复制过来的。
    我说：老兄，你自己看看这两句话有多少差别？这不是歪曲篡改我的言论吗。
    大概是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位老兄沉默片刻后，甩给了我一个链接, 说：你自己看吧，xx论坛上把你的皮都扒光了。
    打开链接, 很好，是这个据说是网文圣地的论坛上的一个贴子，所谓的皮都扒光了，就是把我在原马甲下《防御术课教授》和《无限的冒险》两本书里宣传这本新书《绝境长城》的单章截了个图，然后推论出“点爷01”就是“张大爷01”的新马甲！
    好家伙，真是好强的推理能力呢，二十一世纪福尔摩斯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不过，找出我的旧马甲、而且还是我承认的马甲，这算什么“扒皮”？是不是对这个概念有什么误解？
    哦，我错了，原来这个贴子里还真有截图，截图里的部分和上面那句血统神论还真一字不差。
    这下就有趣了，既然我没有说过这句话，那这个截图是哪里来的呢？
    太好了，这个所谓扒皮贴还很温馨地提供了这个截图来源的跳转链接，导向的是另一个贴子——是2015年发的，标题叫“《哈利波特的防御术课教授》，我真是日了作者了”。
    在一个帖子里，用另一个帖子而非我原文的截图做证据……套娃吗？
    算了不管了, 顺藤摸瓜，我强提起耐心去把这个帖子也看了看。
    和大部分挂人贴一样, 充满了戾气、情绪宣泄和一大堆指控, 大部分都莫名其妙到我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而起——因为从何而来我都看不明白。举个其中逻辑勉强算比较清晰的例子：这个源头帖子的作者居然觉得班礻单是藏犭虫，所以去西z日口客贝刂就是支持藏犭虫……
    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看原帖，如果对其中的指控一一反驳大概需要再开个单章，这里就不干那种剖腹证粉的蠢事了。
    重点是，上面那句神论就出自这个贴子，而且帖主还信誓旦旦地保证那就是我的原话。
    好的，现在，我知道这句话并不是正在我书评区里和我进行沟通的这个人当场捏造出来的了——但除了这个收获外，我基本上还是一头雾水，既不知道源头发帖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他了。
    更让我迷惑的是，我实在记不起来：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发那么一段支持血统论的声明，给人歪曲和艺术加工的素材了。
    不过于此同时，那位跑到我书评区来搞事的朋友大概是也察觉到我的原话和那句神论有点出入，又补充上了新的证据——截了一大段那本书里的原文，又回复到了我书评区底下。
    我越发迷惑：什么意思？
    他回答：你看看你自己书里都写了天朝人跪舔洋人，还送女给他睡的内容。你就算原话没有这么说，心里肯定也是那么想的！
    典中典虽迟但至——“抛开事实不谈”。
    我的第一反应是和他辩论：不管我写过什么东西，我没说过那句话就是没说过。
    不过，作为一个世纪初就开始上网，网龄都已经“成年”了的老网民，我和村通网时最显著的区别就是：已经能压抑住隔着网线和人辩经的冲动了。
    我当时很清醒：自己要做的是赶紧搞清事情真相，最好把麻烦解决，而不是和人对线。
    于是，我压下冲动，把他截出来的原文内容看了看。
    ……
    《防御术课教授》此书中有一卷的大致剧情是这样的：主角吉德罗·洛哈特因为无力对付伏地魔，决定趁着有空前往天朝，碰碰运气看能否寻找救兵。而彼时的天朝尚未建立起一体的魔法部，拥有魔法的巫师们依然分为两大派：一派是主张巫师应该和凡俗世界彻底切割的隐世派，一派是主张超凡力量也应该纳入当局管控下、以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长者”为明面领导人的入世派。
    就在观点不同的两派在全方位较量、对抗以及协调谈判的节骨眼上，主角作为一个外来巫师忽然冒冒失失地入场搅局，立刻引起了长者的注意——于是后者调动人力物力设局，很轻松地便将主角截住拿下。在亲自出面一通谈笑风生的宴请和灌酒之后，长者成功地忽悠住了主角，从他口中套出了一大堆有关欧洲魔法部的情报，并为他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最后让主角以送信人的身份回了家。
    上面那人截下并贴出来的原文，其实就是“长者忽悠主角并套取情报，并利用一场亻山人跳让主角以为自己酒后乱性，吓得赶紧跑路（因为当时主角和小女友在一起，怕被发现）”这段剧情……
    好好的一段剧情，怎么被反向解读成“国人跪舔洋人，还送女给睡”了？
    起初我是不屑的——我见过太多这种人这种事了，发现自己前面拿出来的证据站不住脚或被推翻，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想开辟其它战场，好掩盖先前的错误并迂回进行攻击。
    但冷静下来后我很快意识到一件事：因为那本书的主角是魂穿原著角色，所以说他是个“洋人”在物理层面上是没问题的。我看到这段剧情能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这本书是我写的，我清楚其前后文设定、脉络和大致走向。但如果是完全没看过这本书的人，只看上面这位老兄截出来的这段文字，然后既不知道故事背景和发展，也不知道那个名字也没提的天朝官员就是我玩梗加进来的长者……的话，那确实是有可能把这段玩意看成“国人跪舔洋人，还送女给睡”的！
    思索着是否应该出面解释这段剧情以免再被断章取义地抹黑，我在读者群里也随口问了一下几个老读者：当年看《防御术课教授》这段剧情的时候，有没有看懂这段剧情，或者说有没有觉得这段剧情有问题？
    几个老读者的回答出乎了我的预料：他们或觉得那段剧情莫名其妙所以跳过了，或看完了但没看明白，甚至还觉得这一整卷都是败笔。
    三五个老读者的反馈虽然样本数据量有点小，但如果这三五个人里一个都没看懂剧情的话……一个我之前压根没想过的可能性忽然浮了出来：会不会，真实情况不是“有人断章取义抹黑我”，而是真的“有读者没看明白这段剧情”，而且还是“我没把剧情写明白”？
    猛然之间，我忽然回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发那段莫名其妙的声明……并在此基础上把整件事情都理顺了。
    （我猜想）事情的大概经过应该是这样的，按时间顺序排序：
    1、我写了上面那位老兄截出来的那段剧情，然后他没搞明白这段剧情中的出场角色和剧情梗概，觉得我是在乳华和宣扬洋人比国人更优秀。由于2015年的时候还没有章评这东西，于是只能生气地在评论区指责我。
    2、产生误会的部分来了：我根据前后文推测，其实他想骂我的是“人种论者”或者“种族歧视”，结果不知道是词汇量不足，还是纯粹概念有点不清楚，用了“血统论者”这个词。
    3、我当时正在脑子里构思“真龙血脉”系列——准确地说是其中的第一本《无限的冒险》，满脑子都是主神兑换栏里的这个血统那个血统，所以当看到“血统论者”这顶帽子飞过来，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在质疑我的屁股歪和正攵氵台倾向有问题，还以为是对我在那本书里有关“巫师血统”的设定有反对意见。
    4、于是，脑回路分别处于“奇幻区”和“键政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双方在书评区里一通鸡同鸭讲的无效沟通后，我不但没能安抚下这位愤怒的老兄，反而还把他惹得更加生气了。
    5、最后我也有点烦躁了，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好像是来找茬的，就把他删帖禁言，然后在正文里发了一则声明，宣布《哈利波特的防御术课教授》这本书就是走血统论路线的（其实我指的是巫师血统的设定），不接受质疑和讨论。
    6、被我删帖禁言，又看了我死不悔改的“捍卫血统论”声明的那位老兄气炸了，便跑到那个据说是网文圣地的论坛上发帖挂我。大概是为了耸人听闻或是引起注意还是干嘛的，给我的声明稍微做了点润色和修改，使其更符合我的人设。
    7、我完全没接触过这个论坛，于是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全然不知道后续还有发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防御术课教授》和《无限的冒险》都写完。直到因为《日龙者》被河蟹，决定换马甲的时候，以为我想金蝉脱壳、洗白自己的论坛众才在正义感的驱使下，乌泱泱地杀来评论区进行讨伐，我才知道我居然在一个我完全没混过的论坛上早就成了名人——还是负面的那一种。
    ……
    我紧接着又回想起来，其实早在那个贴子发出来后没几天，我就有很多次机会知道它的存在并出面去解决的：一是不断零零星星有人在评论区冒头，用围绕着“血统论者”和“崇洋媚外”的各种不雅言语对我进行攻击——可惜被我全当成小号删帖禁言了；二是有读者通过私信告诉我，我在xx上被人挂了，是不是该出面澄清一下——被我拒绝了。
    我现在还记得我拒绝时的想法：像我这种……书写的不咋样，还喜欢删帖禁言的新人作者，被挂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过去找骂吗？别说出面了，我连看都懒得看。
    整件事情总结下来就是：先是我自己作死瞎写了一堆垃圾玩意，踩了一大片雷引起了读者的误解和质疑，然后又在迟钝、迷糊中带着麻木和傲慢的心态，任由一个本来很小的问题和误会一步步升级和放大，最终经过时间发酵变得不可收拾。
    我在这场风波里不是“完美受害者”，而是很不完美甚至“活该”。
    带着追凶的目的去进行调查，结果查来查去查到自己头上来，有句话其实能十分精准地描述我当时搞明白一切后的心态：“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尴尬得直想用脚趾头在地上抠一条缝，然后钻进去暴毙在里面。
    像我这种从拨号时代就开始在网上混、见多识广的老油条，通常情况下是没有东西能让我破防的，可惜这种心理防御力只能对外，并不能对内——当毫无防备地突然发现自己写过一堆SX玩意，还做过一堆SX事情，在整件事情里都表现得像个彻头彻尾的SX一样，却还多年不自知的时候，我被破大防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尬得甚至都动起了删书销号彻底退网的念头……好在，最终“把这个系列写完”的念头还是压过了一时冲动。我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件事情该怎么收场。
    局面很尴尬：崇洋媚外和是个SX这两件事里，我至少得认领一个。
    不对，还没那么简单，摆在我面前的有三座大山：
    第一座是，虽然我没有说过那句血统神论，但被截出来那段剧情我确实写过。想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清，我势必得把那卷踩雷无数的垃圾剧情捡起来解释一遍……而做这种事，就像把中二时代写在QQ空间里的说说翻出来当众朗读一样，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对创作激情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第二座是，想把这件事解释明白，我还不能跳过我动辄删帖禁言这种相关细节——这毛病是我在一些论坛当管理员时养成的，而这种侵犯言论自由的行为又是一大正攵氵台不正确和黑点，也够引起一大通议论和攻讦讨伐的。
    最后就是，根据我一个资深网民对互联网环境的了解，这件事情不大可能随着我一番解释就烟消云散。
    讲大道理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但环境现实很多时候是：认怂意味着放出信号——自愿成为被围攻和撕咬对象，允许任何人来打压、嘲笑和羞辱。公开解释澄清这件事，就算99%的看客表示相信和接受，但只要还有1%的人不依不饶咬着不松口，那这本书的评论区就永远都会乌烟瘴气乱成一团。
    太难选了。
    正纠结得头疼，又一个念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我当年缺少与读者的沟通交流，外加删帖禁言太顺手，从而导致没有看到那个贴子，真的是一个失误吗？
    恐怕未必！
    今天的我能够大大方方地承认曾经写过的书是垃圾、踩了一堆雷、有一大片毒点，被喷被挂被和谐都是罪有应得，是因为它早就已经完本而我也已经在写新书了……但如果那本书仍然正在更新中，我是绝没有那个气度和涵养能够承认自己正在写一坨屎的。
    如果我真在2015年，那个挂我的贴子发出来后不久就看到了它，我很有可能会在打击和羞愧之下直接太监掉那本书，也可能会在激动之下选择下场去舌战群儒，然后被骂急了眼上头后破罐破摔说一大堆蠢话，越描越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无论是第一本练笔作就写不完，还是搞出什么不当言论弄得一身骚……真龙血脉系列都会胎死腹中，从来不曾现世。
    但正因为我删帖禁言了，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和发展，我才能稀里糊涂地一本接一本写到了今天！
    我很难不得出一个很反常识的结论：傲慢、迟钝、麻木和冷漠这些缺点，在糟糕的环境里其实阴差阳错成了一层很好的保护。删帖禁言高强度控评、压低与读者沟通讨论的频率程度、尽量减少受外界干扰……才是最适用于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的写作心态和公关准则！
    在这一推论的基础上，我最终壮着胆做出了个判断：既然我能在完全不知道这破事的情况下写完两本书，那就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好了。
    嘴硬必死无疑，解释会让书写不下去，躺平装死却说不定能苟过去！
    ＊＊＊
    最终，我没有向给我发链接的那位解释整件事，而是翻脸不认人地删掉了他的帖子并给予永久禁言，同样的待遇给到了每一个在我书评区里进行人身攻击、讨论血统论、东西方文化差异和防御术课教授那本书的帖子，无论敌我……对后者甚至要更果断。多年吃瓜经验告诉我，在这种舆情里，不明真相却急着要保护我的读者、一粉顶十黑的猪队友要远比对手更可怕。
    这么做的效果立竿见影，在大概删禁了十几二十个账号后，评论区变得一片祥和。至于代价嘛，我在那个我从未混过哪怕一天的论坛上的恶名恐怕更加板上钉钉，洗也洗不掉了……根据经验，那句我从没说过的“血统神论”，大概率要变成标签和“座右铭”跟我一辈子了。
    对已经讨厌我的人，我没精力和本领再去争取。但对能看到这里的人，我需要再做一个正式的申明：
    【本人不承认、不接受、不采纳“智人”这一生物学分类往下的任何学派或形式的人种进一步细分。当在本人的作品中看到血脉、血统诸如此类的词汇时，请完全从奇幻角度理解，不要过度联想。】
    最后，请所有能看到这里的朋友——
    只把这个八卦当成笑话看，切勿进行任何形式的传播和扩散，尤其不要进行任何替本人找回场子、讨还公道……诸如此类的尝试。
    不要在出了本章后的包括评论区和读者群的任何我能看得到的地方继续讨论此事，真的太尴尬了——能影响创作激情的那种程度。我会一如既往地删帖、禁言或踢群。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