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胥

第三十四章 绝代芳华


    柳胥点头。
    她的泪突然汹涌。
    女人受再大的苦痛,都不会哭,除非有一日,她遇到了可以哭的人。
    她只哭,不再说话。
    柳胥在身前,有动作,他要揭开她的面纱。
    却红毯上的汤沛突然暴怒。
    因为他的脚业已踏上了木阶,只待小厮宣告,他便能见她初容。
    这一刻,他如何能忍?
    故而登时怒喝,“混账!本公子的女人,你也敢染指!”
    柳胥停下动作,转过脸来。
    他的面容依旧温和,却目光寒冷的吓人。
    “梅青寒?”柳胥转来的那一眼,蔡钰突然惊喝。
    见台上人竟敢此等目光,汤沛更是怒极。
    他提拳踏步而上。
    自持身材高大,又练过武,一副霸道姿态。
    “汤兄?不可啊!”蔡钰在后面大喝。
    别人不知梅青寒,他还能不熟?
    当日稷下肄业,他与魏启林请教剑法,由于姿态不好,结果直接被扔了出去。
    相国与国子监公子尚且不忌,司寇长子上去,岂不是找打吗?
    果不其然,木台有五六米高,汤沛瞬息掠至,提拳便进击。
    张牙舞爪,威势十足。
    当人近身,柳胥抬腿,方才横出一脚。
    砰!
    砰然一声,一脚中的。
    汤沛犹如仰天的蛤蟆,径直被踹下了木台。
    且这一脚,并不弱。
    沿着木栏囫囵滚动,直至数息后,方才落到地下止住身形。
    却这时,脸上、额头,乃至膝盖,不知有了多少道淤伤。
    蔡钰讯赶来扶,埋怨道:“汤兄,不是让你别上吗?”
    尼玛?
    都那个当口了,还能不上?
    汤沛喘了两口气,浑身都疼。此际颤颤站起,望向柳胥,目光怒极。
    作势,他还要再上!
    这口气,他可忍不了!
    蔡钰讯然将人拉住,道:“他就是咱大明斩过龙的人,别说你我,就是眼下人一起上,也打不过啊。”
    说过之后,便放下了手。
    听到这话,汤沛登时一脸错愕,抬头看了看柳胥,又看了看五六米高的木台,突然间没了勇气。
    他是十足的公子哥,不学无术,功夫只会两招。
    其父汤睿三次求得稷下机会,却他连学宫门楷都达不到。
    所以原本躁动的心,被这一脚踹的风消云散。
    同时这一脚,也震撼了当场者。
    司寇公子都被揍了,他们上去,只重不会轻。
    因为此际业已传开,台上白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斩龙少年梅青寒。
    汤沛被踹,小厮失措,立时跑了出去。
    此刻堪堪回来。
    身后打手一批批的涌现,旋即便将高台包围了起来。
    调配打手的主事者,是一中年男子。
    他不明此中情况,却知是有人闹事,故而一声震耳高喝,“你是什么人?”
    然柳胥似乎并未听到。
    因为他在女子近前,此刻执玉箫,挑向面纱。
    女子抬起头望向柳胥,任他动作。
    她决定了,她认准他。
    一霎那间,夜风起,阁门作响。
    有长风灌进阁内。
    高台上,一男一女。
    女子跪着,男子俯身。
    柳胥狭长的鬓发垂落,与白袍一起轻扬,玉箫借力,轻然挑起了女子脸上的纱。
    下一刹那,一副颜容出现在了视野中。
    柳胥看见,台下人看见,这天下看见。
    绝代芳华!
    都说读书的女子最美;都说跳舞的女子最美;都说识曲的女子最美。
    书、舞、曲,能蕴养人。
    那谈了十年凤凰引的女子呢?
    她的美,该是被蕴养到什么地步?
    柳胥看到了,近在咫尺。
    所有人嫉妒他的位置。
    下一刻,柳胥执玉箫,落在女子的玉喉处,挑起她的下巴向自己拨近。
    “今日后,你的凤凰引,只为我吟!”他道。
    女子眉下的眸凝望,眸下的鼻触动,鼻下的唇烈艳。
    她想吻这个男子,自出生一十三年,第一个愿望。
    今夜是她的生辰。
    突然觉得活着拥有了力量,她颔首。
    柳胥牵起了她的手,她站了起来。
    这一站,她便再不比任何人低。
    这一站,她便再不需要可怜。
    柳胥抬头,望向老鸨,道:“她,我要了!”
    “我看你是找死!”楼阁上的肥胖女人没敢吭声,却领头执事怒了。
    这么多年来,可还没有人敢这样在望月阁说话。
    一声怒啸,那人持刀,径直奔袭而来。
    他很不凡,已入武师,在江湖上有些名气。
    那刀锋锐,寒芒湛湛,只一式,便要杀人。
    然柳胥望向他,眼都不眨。
    下一刻,那人的刀接近,柳胥讯然出脚。
    这一脚,风雷不及,所有人只见一团光影袭来。
    嘭!
    毫无意外,柳胥的脚,踢在了前者的胸口上。
    这一脚太狠,武王的实力展露无疑。
    脚下有真元璀璨,一道光华施然闪过,那执事瞬间横飞了出去。
    这一击,太过霸道,飞的过程中有血在狂飙。
    轰!
    那执事的身体曲若弓形,陡然撞到了阁门上,偌大的阁门立时爆碎成木屑,人应声跌落了出去。
    想来即便不死,也必当残废。
    立威这一脚,可谓是十二分的凶残。
    一批批的打手自是明眼人,武师实力的执事,都一脚被废。
    自己上去,更不起波澜。
    所以冲到木阶,手拿棍棒长刀,竟一点点的向后退。
    “人,我要了!”柳胥二度望向老鸨。
    肥胖女子登时赔笑道:“她是明皇发配的花魁,以官度是不法赎身的。”
    却柳胥又道:“当日幽龙屠城,百姓劝我不要去,缘由是,以义理人不法屠龙。”
    老鸨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却我把龙杀了。”
    这六字一出,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
    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气场!
    世间最凶厉的龙,尚都敢杀,说他不可怕,谁人敢信?
    “...可这望月阁并非是我说得能算!”老鸨硬着发寒的头皮道。
    “如果你想见见那把屠龙的剑,那我便回去将玉萧放下,把剑拿来。”柳胥直接道。
    “别...公子,公子万千别动怒啊!”老鸨一听,立时吓的哆嗦。
    柳胥再不做理会,执起绝代女子的手,向外走。
    木阶下的打手,战战栗栗。
    柳胥迈一步,他们退一步,直到下高台。
    “这是十万两银票!你说的不算,若有不满,便让算得人找我。墨锋剑,梅青寒!”柳胥将银票抛掷空中,哗哗作响。
    他就这般,只身一人前来,执着女子的手,带她出妓楼。
    当前者,无一人敢拦,包括众打手。
    因为墨锋剑梅青寒六字一出,是以今日事他做了。
    无论恩怨,他都接下。
    迈出望月阁,自此是良人。
    长风轻舞,月光皎洁。
    女子的发被吹落,她望了望夜色,柳胥望了望她。
    今夜的月,那般美,像人一样。
    她的裙,那般长,拖落在地上,就像红色的婚纱。
    两人在走,男子执着女子的手。
    迎着月色,一直走。
    一段时间沉默后,柳胥突然道:“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
    女子望来,明眸发红,展唇微动,她不要哭。
    却眼泪,不自主的向下流,根本止不住。
    一切都像一场幻梦,父亲死了,母亲死了,春儿也死了。
    一夕之间!
    她本以为,一梦醒来就会好。
    却她又知,这场梦永远不会醒。
    她永远也不法再见到他们!
    “这天下,疼宠你的人,都死了,却我不会死。”柳胥停足,转过身来,望向女子。
    他比女子高,郎才女貌。
    女子触动,身体不止的抖动。
    或许是冷,也或许是痛。
    “你倘若要哥哥疼宠,我便是哥哥;你倘若要父亲疼宠,我便是父亲;你倘若要男人疼宠,我...便是男人。”这时柳胥道。
    好似一剂镇痛药,女子仰头,望向柳胥,不出一语。
    她的目光潋滟,感动的愈发流泪。
    却又似乎,发现了什么。
    柳胥说最后一句话时,与前面两句不一样。
    天下最柔情的动物,便是女子。
    她们的心,像针一样细腻。
    不必接触多久,只一句话,便能听透所有。
    “你不意愿?”柳胥试着问。
    女子目光轻然一动,展唇笑容,道:“我既要你做哥哥,也要你做父亲。如果你愿意...”
    最后乃至最重要的话,还没说出口,柳胥伸出右手,抚了抚女子的头。
    而后躬身,两人脸庞接触。
    女子本以为他这般贴近,是要做羞羞的事情。
    却下一刻,柳胥轻声道:“蹲下,别动!”
    呃?
    女子轻然一怔。
    咻!
    下一刻,长剑破风,三位黑衣人,同时执剑刺杀来。
    那等速度,迅捷到了极致。
    柳胥轻按佩玉肩旁,女子只得埋头蹲下。
    “便是男人!”她道。
    只是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因为这一时节,柳胥动步,业已迎剑而上。
    他玉箫在手,以此为剑,履步而动,瞬间出了三式。
    叮!叮!叮!
    三式皆运巧劲,正击三剑薄弱处。
    故而只听得,脆响之声陡然传入耳际,三人长剑一震,皆被阻拦下来。
    “果不愧是斩龙人!”落地后,三人形成犄角之势,领头者笑然道。
    “你们来的倒是不慢!”柳胥正色道。
    “那是自然!这么多年了,敢在望月阁闹事的,可还没有人能走出西城。”
    “哼,是吗?却我今夜偏要试一试!”柳胥嗤之以鼻。
    “好大的口气!兄弟们,都出来吧,一起上!”领头人一声轻喝,率先出剑。
    片刻间,自各方角落,又现六人。
    这六人,虽不比眼前三者,却也是实在的中天位武师。
    柳胥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再多人,他亦不惧,却身边还有一个孱弱的女子。
    这一点,他不得不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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