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胥

第五十七章 后庭月


    不过片刻,专人提鱼龙玉壶进来。
    壶中泡的,是最上等的白茶。
    宋玄之为柳胥倒了一杯,整个楼阁都芬芳四溢。
    “好茶!”柳胥见杯上烟气萦绕,竟状似白凤,便禁不住道。
    “梅老弟果真识货!此乃流火城茶巡司家的羽凰求凤!”
    “宋大人,竟还有这等茶?”柳胥吃惊道。
    “哈哈...招待梅老弟,别的茶我也拿不出手。”宋玄之笑道。
    柳胥端来瓷杯,轻呷一口,立时神清气爽,疲乏尽除。
    “如何啊?”宋玄之一旁问道。
    “委实是好茶!”柳胥面容有笑。
    见柳胥情绪不错,宋玄之也是甚喜。
    却下一刻,柳胥放下杯子,径直问道:“不知宋大人今日招我前来,可是有事?”
    听此话,宋玄之倒也一愕。
    本想多聊些话题,待拉近关系后再谈。
    却不想知,柳胥开口直奔主题。
    故而略做勉强道:“为兄招你来,自是为了喝茶,还能有其它何事?”
    柳胥点了点头,状若明白,却又道:“梅眸出身江湖,行事作风,最讲坦诚。宋大人若是有事,直言无妨,只若在下能做得到,自当竭力。却若果真无事,这茶也喝了,刑部确乎是事忙,在下只能告罪退去。”
    下一刻,柳胥作势要起身。
    宋玄之自是官场老练之人,立时将柳胥拉住。
    一改口吻,道:“梅老弟,实不相瞒!为兄面前,却也有一件小事,需老弟高抬贵手。”
    哦?
    柳胥这才坐下,做一所不明的表情。
    宋玄之依然一脸赔笑,两手相鼓。
    听到掌声,阁门叩开,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二八年龄,一身精致装扮,前凸后翘,又殊为清丽。
    柳胥一望,果不是白锦?
    只是这身装扮,由来少见。
    女子履步至前来,对着宋玄之,微鞠了一礼,道:“大人!”
    “来,坐我梅老弟身前,添杯茶水。”宋玄之吩咐。
    “是,大人!”女子出童稚音,清纯细腻,甚有另番风味。
    白锦入前来,目光柔弱,紧挨着柳胥坐下,执壶倒茶水。
    女子手指细腻,犹若葱根,白皙如玉。
    近身贴来,处子的体香,幽然飘荡,尤为异样。
    柳胥做一脸不明表情道:“这?...”
    “听闻梅老弟与白锦姑娘曾有过节,不知看在我宋某的颜面,能否卖个面节,不与她一般见识。”宋玄之说和道。
    “呵!宋大人说的哪里话!倘若知白锦姑娘是你的人,梅某自不敢有过节!”柳胥笑道。
    哈哈...
    宋玄之突然呵笑,又吩咐道:“锦儿,还不敬梅大人一杯茶?”
    “梅大人,白锦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白锦端着茶水敬道。
    “自身不能!”柳胥倒也不推诿,接过新茶,喝了一口道。
    这时宋玄之又道:“梅老弟,听说我那执事刘勇竟胆大包天打了刑部都统。这事,你可得帮我好生教训一下!”
    “刘勇?”柳胥做思考表情。
    片刻后,好似有了印象,便笑然道:“却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宋大人这是为难我了!”
    哦?
    宋玄之乃至白锦皆是不明表情。
    “好似已经提交上面了!一直是下面人做事,我也不甚留意。”柳胥道。
    如此一说,宋玄之这才神情翻转,呵呵笑然。
    不过旋即拉拢道:“梅老弟,以为我家锦儿如何?”
    呃?
    柳胥正在喝茶,听此语,轻然一滞。
    同时一同惊然的是身旁的女子。
    她不自觉的望向宋玄之,意味难明。
    “不知宋大人这...这话何解?”柳胥一声轻咳,放下杯子道。
    “梅老弟虽出于江湖,却身边没个女子怎能够行?倘若意愿,我便...”
    柳胥突然打断道:“宋大人费心了,梅某一个人行素贯了。身旁有了人,反而不适坦。”
    听柳胥拒绝,白锦方才施然松了口气。
    旋即望向宋玄之,目光益加难以揣度。
    “既是如此,那宋某自不勉人所难。来,喝茶!”宋玄之眯着眼睑,招呼道。
    柳胥也自尴尬一笑。
    待茶品过,柳胥起身抱拳道:“宋大人,在下刑部还有要案,若无大事,需得先行告辞了!”
    宋玄之起身道:“梅老弟兢业为民,实属难得!还是案件要紧,我遣人送你下去。白锦,送梅大人下楼!”
    “不必要送!”柳胥抱拳离去。
    宋玄之与白锦送至阁门前,也自停下了脚步。
    一出阁门,空气宁静。
    柳胥提着墨锋,脸色恢复常态。
    与之相比,楼内的宋玄之变化更大。
    嬉笑的颜面尽数收敛,微微幽亮的目光,有些发寒。
    片刻后,终阴沉着脸道:“再派几人盯着他,但凡有任何动静,立时回报于我。”
    却身前的白锦神色失常,并不有任何回应。
    半晌后,宋玄之抬头,方才看出白锦异常。
    下一刻,白锦眼角有泪,突然发声,“如果他应答,大人便会把我送给那人是吗?”
    这一声,是童稚音,却含真情。
    宋玄之突然一怔,望着白锦,并没有回答。
    空气开始有些沉默。
    “大人不明白锦儿的心吗?”女子又问。
    宋玄之无言,起身而来,推开阁门,渐行离开。
    独留阁楼内,貌美女子流泪。
    她今日很美。
    他让她打扮的漂亮一些,女子信以为真。才抹了唇脂,擦了浅粉,画了青眉。
    却是为了给另一个男人看。
    白锦的泪,越发长。
    ......
    柳胥回到刑部,立时将叶羽招到司使殿。
    叶羽不敢耽搁,入殿后径直道:“老大,这人深浅如何?”
    “实非一般!”
    “需我派人盯着吗?”
    柳胥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终是道:“此人占据白锦楼,信息甬道必然不一,现在盯着无疑于打草惊蛇。”
    叶羽略一作想,甚觉有理。
    “却我想知道这人的过去!”柳胥又道。
    “好!我这便遣人暗中调查。”
    柳胥欣然点首。
    “老大,还有一事不知如何处置?”叶羽问道。
    柳胥抬头来,正色望来。
    “除走账之外,尚查出了玉府监监主有贪赃嫌疑。不知是深查,还是辄止?”
    柳胥思量片刻,一时也做了难。
    继续深查,势必会引发将作监的防御心理。却不去查,嫌疑在手中,更显狐疑。
    “先放几日,忙于其它事吧!”柳胥采取推延之策。
    叶羽点头,抱拳退去。
    柳胥入座,开始审批桌上的文案。
    昨夜暴雨,不仅木桥房梁,各地设施,损毁处甚多。
    柳胥翻录文案,了解情形,批露后交托隶令司附属处置。
    至傍晚时分,方一切处理完备。
    一时想到晨起佩玉的问候,便也决定早些回往府邸。
    甚至连柳胥自己也不明晓,不知何时,他竟对佩玉的话尤为应心。
    想来不仅仅是同命相连吧。
    夕阳尚未落下,柳胥业已回到了住处。
    沿阔道而来,听琴音悠扬,便提步向别苑迈来。
    入长亭间,见亭外花草正盛,春意芬芳。
    正西方,夕阳迟暮,幻美不落。
    柳胥从后面近前。
    “这一派景象,却也美的入境。”下一刻,柳胥道。
    佩玉指尖轻拨,一刻转目,见是柳胥,两眼有情。
    “公子回来了!”女子道。
    柳胥点了点头,只在佩玉身后站着。
    听着琴音,望见夕阳。
    人生景色万状,却这一刻,最是悠扬。
    半曲终了,日暮更深,天色含紫。
    柳胥道:“不过一日,这半曲后庭月竟能练到此等程度,却也入心。”
    女子颦然一笑,惊世骇俗,恰入柳胥眼。
    柳胥素然。
    女子起身,开口道:“不知公子,可否愿意教佩玉后半曲?”
    哦?
    柳胥一笑问道:“你做何知我会后半曲?”
    “这曲子,虽靡却不靡,不殇却又殇!倘若学了上曲,不求尾曲,便不合格是爱曲的人。”
    “哈哈...倒也是!”
    柳胥突然朗笑,而后不推脱道:“既是如此,那你且做一听。”
    柳胥落座琴前,动指挑拨。
    他的指,极为修长。手伸展,可抚半匹琴。
    下一刻,指动音起,空灵折转。
    柳胥面无神情,姿态素然。
    情尽在曲中,尽在指下。
    琴音初起,佩玉情迷。
    此际站于柳胥身侧,以心交流。
    何为高山流水?何为当世名曲?
    没有听懂的人,什么都不是!
    高山流水,只此一曲,却天下弹奏,并非一家。
    同一首曲子,不同人奏,便是不同理解的表述。
    所以曲子,一半听的是音律,一半听的是人心。
    不过多时,柳胥收指,其音断绝,却心含殇。
    因为音律能引情绪。
    “公子是天生的弹琴人。”这时佩玉道。
    柳胥微微苦笑,亦不辩解。
    见夕阳尽沉,柳胥开口问道:“问我能否早回便是为了这半曲后庭月?”
    佩玉颌首一笑。
    至晚间,柳胥从书房出来,到了晚饭的时间。
    菜肴摆满圆桌罢,柳胥道:“唤小姐吃饭。”
    总管开口道:“小姐并未在别苑。”
    未在别苑?
    柳胥望来,甚是迷惑。
    这时佩玉端着瓷碟进殿。
    碟内盛放的,正是糯米连藕。
    “公子,你且尝尝!我做的!”佩玉道。
    “小姐可入心了。自用刀学起,每日练习。”总管道。
    哦?
    柳胥面带笑容,执筷夹起一片放入口中。
    相较厨子,确有了七八分真味。
    “尚还不错!”柳胥评价。
    女子盈盈笑容,坐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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