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进化链

    “我委身于黑暗，但心中有着最炽热的光明。”
    言清澄回味着这句话，嘴角带起一道弧线。
    他微微侧身，用身体挡住右手，露出手腕上的随身副官。
    这个多功能手环换了个涂装，被萧洒镀成了闪闪发光的土豪金，当时言清澄感觉很别扭，指出这种暴发户式的装饰只会让他更加显眼，但萧洒安抚道都是为了配合执行任务时使用的身份。
    “商人嘛，都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萧洒看着焕然一新的手环，啧啧赞叹。
    言清澄在随身副官上拨弄了几下，投射出一道小小的光幕，上面显示着他这次新手任务的任务目标。
    “任务时限：自接受任务起十五个标准自转日，任务执行人员编码9011006，任务目标：将编号为9012007150121的物品送达梁星，接收人员编码0731002，物品交接完毕判定任务成功。”
    言清澄看得懂这些数字的意义，第一串数字代表着他的编码，他已经够级别得知完整的成员编码了；第二串数字指的是那个长宽十厘米厚三厘米的金属盒，它走的是托运流程，存放在另一个船舱里；第三串数字指的是金属盒的接收对象，说起来这个人的编码后四位是“1002”，看起来他在梁星分部的地位不比言清澄在兖星分部的地位低，很有可能也是一位翼族。
    至于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和地址，言清澄还不知道，它被一同记录在存有任务目标的芯片内，不过分到了机密空间里，只要打开一次后，整块芯片就会自动格式化；稳妥起见，言清澄决定抵达梁星后再查看，以防印象模糊。
    反正时限是十五个标准自转日，也就是相当于首都星球冀星的十五天，时间绰绰有余。
    言清澄突然右手一抖，袖子滑下挡住随身副官。
    有人走过来了，他从墙壁上看到一个身影正在接近。
    “小伙子，一个人出来跑货啊？”
    言清澄向身边看去。
    这艘大型运输飞船内装有监控系统，与联合政府的治安网络直连，但他毫不避讳地抬起了头，一点都不担心身份被识破。
    因为他已经使用全系投影项链改变了自己的外观，他的真实相貌无疑是相当抢眼的，但现在他看上去十分普通，平平无奇，属于在人群里一眼看去能找出十几个的大众脸。
    抱着膀子的中年男人站在言清澄身边，用爽朗的语气向他打招呼。
    言清澄记得这个男人，在那群吵闹的人中，他站在中间位置，一般来说这种人喜欢发起话题、找人攀谈，不会太难应付。
    “嗯。”言清澄压低声音，同时用脚将地上的行李包朝着自己这边拨了拨。
    他是有意这么做的，简短而低沉的回答会让别人认为自己的涉世经验不深，而下意识保护财产的动作则是警惕性十足的表现，这些行为符合他的身份设定。
    中年男人显然注意到了言清澄的“小动作”，他哈哈一笑，隔着言清澄一个座位坐下。
    “别担心，小兄弟，咱们这些人都是从天南地北跑到梁星来做生意的，看你这么眼生，是第一次出来跑货的吧。”
    言清澄眼睛微眯，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确实很会交谈，他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将疏远感与压迫感降到了最低；他把整个船舱内所有人的身份点明，是想用相同的身份减少警惕性；他应该是观察过一段时间才走过来攀谈的，不然不会开口就说出了准确的判断。
    虽然这个“准确”的判断是言清澄刻意让他这么想的。
    言清澄微微摇头，“不是第一次。”
    “嘿，有胆量，这么年轻就能一个人走南闯北，”中年男人身体前倾了一点，“我叫李谋，在这条航线上已经跑了二十年啦，第一次出来的时候也是和小兄弟你这么大，对了，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啊？”
    言清澄将目光落在李谋的鼻梁上，这是正常人类面对陌生聊天对象的下意识动作，因为直视对方的双眼容易让本人说话结巴，而看着面部以下则显得不礼貌；但言清澄并没有完全将目光汇聚在一起，他还用余光扫视李谋的眼神、面部肌肉和肢体语言，普通人类自然不可能将目光发散到这种程度，但身为翼族的他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眼神一直都只有小幅度的波动，这是正常人类的表现；脸上的皮肤粗糙、皱纹很多，符合一个从商多年的跑腿商人外貌；坐下的时候双腿分得很开，两只脚摆放随意，应该是表里如一的人。
    言清澄在瞬间就捕捉到了所有信息，面前的李谋所言非虚。
    “言山，来自兖星，最近在做运输。”
    言清澄将自己的设定报了出来，一个靠运输劳务维持生计的普通商人，这个身份设定是墨芸帮他准备的，在外环星区有很多黑户，只要给户籍管理人员一点“酬金”，他们会很乐意帮忙新建一个身份。
    “兖星的运输行业很吃香啊，”李谋张嘴就来，“我有个朋友也是在那做运输的，虽然累了点，但来钱稳定。”
    “是啊，这次是客户要的货比较多，所以一定要亲自跑梁星一趟来看看货源。”言清澄多说了几句话，到这个份上就可以与面前的男人稍微透点“底”了。
    “哈，我这正好有几个比较熟的店家，”李谋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手环，“梁星的工业原料他们那都有，品质优良，价格合理，你只要说是我给他们介绍的人一定能优先提货。”
    “这怎么好意思……”言清澄微微脸红。
    “都是在这条道上跑货的人，能帮则帮嘛，”李谋说，“如果小兄弟你难为情，那就喊我一声李大叔吧，算是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那……好吧，李大叔叫我一声小言就行。”
    言清澄将手腕上的随身副官对着李谋的手环，等他将信息传输完。
    “小言的手环很潮啊，”传输完成后，李谋脸上又添了一丝笑意，他对着言清澄的随身副官称赞道，“土豪金！这可是今年的流行款。”
    “朋友送的。”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后，李谋乐呵呵地回到了原来的人群中。
    “呼……”
    看着李谋的背影，言清澄稍稍松了一口气，想来是自己过于谨慎了。
    其实也没必要太紧张嘛，毕竟对于这些普通人类来说翼族根本是不存在的，他和他们都一样。
    他看了看时间，飞船就快靠近梁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