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雨和镜子中的“自己”沉默地对峙着,四周的薄雾也仿佛被冰冷的空气冻住而不再绵延扩散。
良久,镜子中的“自己”轻笑一声开了口。
“那么,你觉得你还能坚持多久?这身体终究还是我的,如果你乱来,那我必然不会让现在的我成为以后的你,那么未来,你存不存在,也是个未知数……”
呵!想得够深。
田晓雨紧皱着眉头,眼神像一把刀子一样掠过镜子中的“自己”,幽幽地说道:“我,既然在此,存在就不是个未知数,我并不清楚,究竟是因何而回到这里,但冥冥之中也许自有天意,你,还记得材料学院楼西边的木桥吗?”
“木桥?……”
田晓雨所说的木桥,位于学校的西北侧,连接于主干道和一片空地之间。
这学校真的是,男生多,土地也多。
那片空地,稀稀疏疏的几十棵树下种满了格桑花,一到晚夏初秋,半人多高的格桑花枝头开满了粉紫色像太阳一样的格桑花,风吹过来,花朵和香味都随着花海荡漾,一浪接一浪,让走过这里的恋人们,心神荡漾。
而当年刚步入初恋的田晓雨和方煜自然也不会错过这里。可以说,这座木桥,就是他们初恋的出发点,见证着他们,第一次牵手的紧张到出汗,第一次接吻的慌张失措。
也是终结点。
他们在这里沉默地分手,方煜离开的背影,田晓雨久久不能释怀的心伤,都被这木桥一幕不落地见证着。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出差错,到现在,从前的“自己”必然是经历过木桥所见证的甜蜜时光的。
眼下,不用自己猜测,看镜子里“自己”的神情,田晓雨已然明白。
“木桥……”镜子中的“自己”喃喃地重复着,眼神里透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温柔。
“对,木桥。当年我……不,是你,”
田晓雨决定用第二人称替换第一人称,以使对面的“自己”有更强的代入感……
“当年方煜提出分手,在这座木桥上,他离开之后,你久久不能释怀,定定地站在那里,在黑夜中纹丝不动地像化石,伤心,难过,心快要被撕裂成一片一片,你知道,初恋这件事,已经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不会再回来,然而它留下的痕迹,却转成了心尖的一滴泪、一道疤,永远不会磨灭,但时间不会因为你而停止脚步,即便再不甘愿,你也会走向未来,但你说眼下,此时此刻,你即将撑不下去,已然撑不下去,如果有可能,请未来的自己告诉自己说,田晓雨啊,这些终将会过去,你终将会淡忘这些,彼时,一个新的恋人,他会抹去你眼里的泪、心中的疤,带你走进一个崭新的生活……”
田晓雨滔滔不绝地说着,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紧咬着嘴唇,泪雨如下,大颗大颗泪珠地滑落于青涩稚嫩的脸庞,遁入淡雾中。
镜子中的“自己”缓缓垂下眼睛,轻轻地摇摇头,说道:“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
愤怒又乞求的声音打断了田晓雨的平铺直叙,她静静地望着“自己”,伸出手,触摸到镜子的冰凉,缓缓地下移,好似要抚摸镜子中的“自己”,那十年前的自己,放低了的声音有了一丝温柔的宠溺。
“现在,现在,我,十年后的田晓雨,来告诉你,二零零九年的田晓雨:嗨,这一切安好,那个人,他早已出现了,抚平了你心里的伤,又注入了温暖和活力,让当年那个敏感的你成为现在这个中二的我……”
镜子中的“田晓雨”又缓缓抬起头来,暂停了哭泣,带着一丝哽咽地问道:“中二,是什么意思?……”
田晓雨一怔,“呃,就是,就是自信、快乐、有魅力的意思……”
刚说完,镜子中的“自己”不知为何又开始哭了起来,泪腺发达得像是济南的趵突泉,源源不断……
田晓雨轻轻叹一口气,唉!这年轻人哪,就是难以看得开情爱这件事……
“我不信……方煜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竟然没一直等他吗?……才两年就能接受别的男生了吗?……不是这样的!我喜欢方煜,一辈子都喜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两年……怎么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
田晓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再次坠入语无伦次的死循环,无语斜四十五度看苍天。
良久,才又开了口,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和方煜为什么会分开,你心底不清楚吗?你们的相处,平等过吗?两年的时间,确实不足以忘记一个人、淡漠一段情,但是,和朱樾在一起,哪怕只两个月,足矣……你知道,情深情浅,从来都不是靠时间来定标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声音愈喊愈大,振聋发聩,镜子仿佛都裂了一丝缝。
迷雾又渐渐沉重,并一刻不停地翻滚着扩散……
天旋地转。
只听得“叮”的一声,田晓雨才缓缓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眼睛,白白的一片,眼神渐渐聚焦,还是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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