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第一个弯,田晓雨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周身冰凉。
她提了几口气,扶着墙,才缓缓站稳。
朱樾是自己的。这是由长久生活转化而来的暗示。
但现在,朱樾真是自己的吗?
也许不是。
掐指一算,自己与朱樾又有多长时间的单独相处?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吗?
并没有。
上官馨悦,她,她确实让自己非常恼火!
大宝和自己……呵,真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是,若说吴凡的事情,上官馨悦算是故意;但对于朱樾……也许真的只是个巧合?
撩夫,还撩他妹的撩……刚起个头就要溃不成军了……
田晓雨踉跄地往自习室走去,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连忙抬起袖子擦干,不料还是被人看见。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方煜,抓着她的胳膊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田晓雨半张着嘴,直愣愣地盯着方煜,在大脑空白的这几秒钟,眼泪又注满了眼眶。
“究竟怎么了?!”方煜又一遍地问道。
“没咋。”田晓雨吸溜了一下鼻子,装作无所谓地回答,然而眼睛一眨,泪水又开始滑下来……
“……快说,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方煜提高了声音,提着田晓雨的领子往走廊尽头走去。
田晓雨被朱樾的事情难过得找不着北,无心再纠结计较方煜此时的行为。
到了走廊尽头楼梯拐角处,方煜松开田晓雨的领子,示意她说。
“真的没咋!”田晓雨倔强地说道。
“田晓雨,你是不是精神分裂了?”方煜沉住气,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忽冷忽热,前几天还嘘寒问暖,又送八宝粥又送银耳莲子羹的,怎么今天,吃了枪药了?……”
八宝粥,银耳莲子汤……丧心病狂……
难过之余,田晓雨大脑中仅剩的一点空间机械地思考着这个话题。
可能是真的吧!自己其实是精神分裂了!
这些都是假的吧!
穿越,方煜,朱樾……
都是假的吧!
等到醒过来,就好了!一醒来,豆豆还是安然地睡在自己身旁,墙上的时钟滴答滴地走着,等待着六点下班回家的朱樾……
想到这里,田晓雨不禁伸出手,捏着自己的腮帮子往外拉。
哟呵,精神分裂的幻觉里,疼痛还是如此真实……
“你干嘛!”
方煜瞪着眼睛掰开田晓雨的手,望着她被捏红的脸颊,略带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脸,又小声地嘟囔一句:“你干嘛啊……”
这么温柔的声音,田晓雨恍惚以为站在眼前的人是朱樾。
可是不是!
朱樾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给上官馨悦解惑着数学题!
妈蛋!
田晓雨伸出胳膊把方煜的手推开,“嗖”地转过身。
不行!要去找朱樾!
我也有数学题不会!!!
“你去哪?!”方煜一把拽着田晓雨的外套,愤怒地问道。
“有事!”田晓雨简短地回复,然而方煜的力气太大,在田晓雨奋力往前冲的瞬间,将她的外套给拽下来了。
露出里面短小轻薄的棉衫,紧紧地贴着她的身子,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田晓雨没管这些。
在方煜的低吼声,迅速地离开了,奔向刚刚朱樾出现过的地方。
然而朱樾,人已离去。
不信邪。
田晓雨疯了一样,四处找了找,仍然没有他的身影。
打电话!
不能遗忘这人类为了拉近相互之间的距离而创造出来的发明!
关机。
靠。
心里没着落的田晓雨没有回自习室。方煜守在那里,自己回去,自找没趣。
但方煜的电话还是一直往这边打过来,田晓雨不厌其烦地挂断。
但她不敢关机,她担心朱樾开机之后会打过来。
她坐在教学楼后面的长椅上,等啊等。
她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
视野之内,有四十四棵树。
十八棵略高,十八棵略低。
离她最近的一棵树上有两个鸟窝。
一个鸟窝里住着三只鸟,另一个鸟窝住着五只鸟。
……
你问她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她已经数了七遍。
她不能再数下去了。
因为不舍得。
她要留着慢慢数……
然而世上任何东西都不经留,越留,失去得越快。
果然,天已经黑了,灯也已经亮了。
她依然一无所获。
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所幸还有路灯,让她能依稀分辨自己的手指。
电灯真是人类伟大的发明。
她的研究生课题便是LED车前灯,虽然她做的部分主要是热分析,并不涉及到光设计。
难以想象,如果一辆车的车前灯用两个点着蜡烛的灯笼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乐了。
那样一定很滑稽。车走得快一些,蜡烛的火苗就随风飘啊飘,像鬼火一样……
鬼火的成分是白磷,燃点低,所以会着火。
唉,你看,所有这些看似邪乎的事情,都可以科学地解释。
果然,一切邪门歪道都是纸老虎。
上官馨悦,也是纸老虎。
……
原本应该一心一意伤心、难过、愤怒或者呈现其他情绪的田晓雨,此刻飞速旋转的大脑却在想着千奇百怪的事情,而且还控制不住自己……
一个电话打来。
田晓雨惊得站起身来,一个慌张,掏出的手机都掉在地上了。
赶紧蹲下身子,把手机拿起来。
不是朱樾。
心里有小小的失落。
但是,是大宝。这可以给她些许的安慰。
“阿雨……我在操场。”
大宝轻声说道,声音飘忽的,让田晓雨没听出来其中的情绪。
“好,我马上到。”田晓雨回答道。
大宝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说明很需要她。
于是田晓雨终止了自己的天马行空,披着夜色,径直往操场走去。
周六晚上,所有能用上的空地,都在举办着活动。
路过二食堂前面的场地,是电影协会的活动,此时所搭的巨幕正播放着罗伯托·贝尼尼的《美丽人生》。
田晓雨驻足看了一分钟,看到一群犹太人被送往集中营,在纳粹分子的迫害下,父亲圭多仍满眼嬉笑地和儿子乔舒亚制定着“游戏规则”……
看着屏幕上乔舒亚可爱的小脸蛋,田晓雨忽地就像看到了豆豆。
眼泪又不由分说地占据了眼眶。
她转过身,飙着眼泪,大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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