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迢迢哑然失笑,道:“在下虽与太子殿下仅有数面之缘,但在下深知殿下为人宽厚仁慈。也正因此,在下才会直言直谏。”
说罢,何迢迢心尖儿打了个抖。他倒不是因为自己睁着眼说瞎话感到难为情,而是身边这两座冰山实在太冰,冻得他说话都不利索了。
得到如此吹捧,华香璩极为受用的笑了笑,道:“身为国之储君,自是要胸怀广大,容人所不能容嘛。”
何迢迢附和道:“是,太子殿下确是仁人君子。”顿了顿,又道:“然则,即便太子殿下不忍骨肉相残,也得早早做下防范,断不能给人可乘之机呀!”
华香璩慢慢敛去唇畔笑容,神情肃然,道:“既然何先生晓得我宅心忠厚,就不该与我说那些有损弟兄友爱的话儿。说了,反而给我徒增烦恼。”
闻听此言,何迢迢唇角微微勾起,“在下言尽于此,太子殿下好自为之吧。”
华香璩故作烦忧的喟叹道:“难呐!”
难的是舍不得鱼灼灼这块心头肉,而非其他。但若与皇位相比,就是十个鱼灼灼华香璩都能抛下。
华香璩叹气的当儿,美婢端来新鲜的蔗浆冰雪。丁内侍分给何迢迢一碗。何迢迢手捧冰雪,欲哭无泪。他冻得都快流鼻涕了,恨不能赶紧出去暖和暖和。
华香璩见了冰雪就好像饿狼见了绵羊,双眼都快冒出蓝光了。他兴致勃勃的对何迢迢言道:“何先生莫要客气,尝尝我府中的蔗浆冰雪味道如何。”说着迫不及待的张大嘴巴,丁内侍快手快脚的给他喂了一匙。
何迢迢面上带笑,心里骂娘,舀了一匙填进嘴里,含混不清的赞道:“好味!好味!”
华香璩一把扒拉开丁内侍的手,道:“快!给何先生再上一碗!”
何迢迢紧咬着银匙点点头,暗自叫苦连天。他就是想来挑拨华香璩跟鱼灼灼以及明宗皇帝三人的关系,要是整个跑肚拉稀回去可就不值当了。
丁内侍瞟一眼何迢迢苦瓜似得脸,道:“殿下,等何先生用完这碗的吧。”
华香璩也不坚持,忽而想起夏惜时,便出言揶揄道:“我还当夏惜时是西陈人氏,原来她出身南齐永年县。”嘶一声砸吧砸吧嘴里的甜味儿,“她跟谢玉姝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呢!”
华香璩说着话的意思就是别拿他当傻子,以为遮遮掩掩,瞒着骗着就能蒙混过去。想他也是堂堂东谷太子,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升斗小民。
此言一出,何迢迢立刻觉得嘴里的冰雪像是裹着冰碴子的酸梅。他从西陈出发时,天弥女一力主张把夏惜时送到东谷,为的就是迷惑华香璩的心智。可真送了来,华香璩稀罕没几天就把她丢到一旁不闻不问。目下,华香璩又用夏惜时的身世做由头,阴阳怪气的调侃,直接把他先前的那套说辞全部推翻,也就是直言不讳的说他扯谎儿。
何迢迢闷闷的喘口粗气。他可不就是扯谎怎的。要真是天弥女身边得力的人手,哪能送到华香璩府上?
他心中如是想,嘴上却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圣女对夏惜时颇为钟爱,然则,侍奉太子殿下的,就必得是最好的,相比于她的身世,圣女则是出于样貌与年纪的考量。”
何迢迢两只手捧着玉碗,言辞恳挚的说道。
华香璩抿嘴乐了,“样貌,指的是她长得像谢玉姝吗?”
何迢迢颦了颦眉,“或许因为夏惜时和她认识,所以神态有几分相像吧。在下未曾见过谢玉姝,不能妄下评判。”
论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何迢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去到永年县时,曾在暗处窥得谢玉姝真容。认为她和夏惜时却有几分相似,这才将夏惜时带回西陈。
华香璩将信将疑的嗯了声,好声好气的抱怨:“夏惜时美则美矣,性子清冷,不懂得讨人欢心。圣女跟前儿的美人都这样?”
丁内侍瞅瞅何迢迢再看看华香璩,心道太子殿下这不是信口雌黄吗?明明是他腻烦了把夏惜时弄到僻静的小院儿里住着。经他这一说,反倒成了夏惜时的不是了。
何迢迢暗自冷笑,面上不显,颇为关切的说:“想必夏小娘子初到贵地,水土风物都不相宜。太子殿下可否容许在下与她见上一见,也好问个究竟。”
华香璩没想到何迢迢打蛇随棍上,提出要去见夏惜时一面。华香璩想了想,道:“也好。”
夏惜时在太子府无名无分,与贱妾无异,若不是碍于天弥女的面子,华香璩也不会给她拨了院子和仆婢。何迢迢到在夏惜时居住的院落外面顿住脚步,四围打量。
这座小院偏僻且静谧。最适合诵经礼佛。何迢迢眸中划过一丝不悦。如果夏惜时能得华香璩青睐,与他里应外合做起事也能得心应手。
来东谷之前,天弥女就嘱咐过夏惜时,务必牢牢抓住华香璩,就算抓不住他的心,也要抓住他的人。夏惜时答应的好好的,可真到在东谷,又满不是那么回事。
何迢迢拢了拢衣领。他从华香璩那儿出来走了这一路都半滴汗都没出,反而觉得从芯儿里往外冒寒气,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丁内侍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何先生您快进去吧。”
何迢迢从怀里摸出两张叠成四方的飞钱,塞进丁内侍袖袋,道:“此番多亏丁内侍,我才能见到太子殿下。”
丁内侍单手捂住袖袋,笑道:“何先生哪里说话。太子殿下想见谁不想见谁哪是我这个做奴婢的能够左右的了的呢?!”
左右不了?才怪!
何迢迢笑容堆垒,道:“丁内侍客气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丁内侍唇角坠了坠,捂紧袖袋的手松了松,道:“先生请讲。”
“在下想请丁内侍在太子殿下面前多多为夏小娘子美言几句。”说着,何迢迢又摸出两张叠成四方的飞钱塞进丁内侍袖袋里,缓声说道:“有劳丁内侍。”
丁内侍马上浅笑出声,“先生无需这般多礼。”
何迢迢微微欠身,道句:“丁内侍当之无愧。”
俩人在外边你来我往,虚情假意的当儿。夏惜时已经得了信儿,知道何迢迢探望她来了。她利用这点空当,重新晕了胭脂,涂了口脂,好好装扮。
自打离开永年县,跟何迢迢到在西陈,她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从初时的担惊受怕,到后来的被逼学习各取悦于人的手段。短短数月,夏惜时就已是心力交瘁。
在来到东谷之前,夏惜时从何迢迢口中知晓了谢玉姝的真实身份。她居然是东谷秦王的女儿。到了太子府,华香璩几次三番流露出对谢玉姝的觊觎。凡此种种,都让夏惜时且妒且恨。但是,除了妒恨她束手无策。既不能让华香璩替她出气,又不能亲自走去南齐找谢玉姝算账。
那日,夏惜时望着身畔沉沉睡去的华香璩,忽觉心灰意冷。她为了报仇,沦为华香璩掌中玩物。最终却与报仇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华香璩厌了就厌了,夏惜时求之不得。她在这小小院落里,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仇也好,恨也罢一一对她挥手作别。夏惜时也不愿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复仇大计。单单是想,也没用。付诸行动,夏惜时又深感力不从心。她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兜兜转转怎么也绕不出来,便索性停在原地不动省些力气。
何迢迢的到来,使得满腔愤恚重回夏惜时胸臆。她又想起了冤死的阿娘和一切导致她落得如斯田地的谢玉姝。
拜飞钱所赐,何迢迢能与夏惜时单独相处。
他在华香璩那里用的是冰雪,到了夏惜时这儿却是热气腾腾的香茶。
何迢迢将茶盏拢在掌心,汲取着融融暖意。
“你将圣女教授与你的本事都忘到爪哇国去了?你不在华香璩跟前儿伺候,如何能助我成事?”看似简单的问话,经由何迢迢的口说出,就满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严苛。他通身煞气也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
夏惜时心尖儿颤了颤,仰起头,眸光盈盈,轻声言道:“奴对太子殿下曲意逢迎到头来他终归是腻了,还望先生明鉴。”
“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甘情愿蛰居此处,丝毫没有重归华香璩身边的打算。倘若圣女知道你是这般为她效命的,不知她会作何感想。又或者,会把你速速召回西陈,为她炼药出一份绵薄之力。”言辞间没有胁迫亦没有威逼。夏惜时却感到了切切实实的恐惧。她慌忙摇头,道:“先生,奴并非心甘情愿蛰居,而是在冥思苦想如何能够投太子所好。”
何迢迢撩起眼皮,反问一句,“是么?”
“是!”夏惜时重重点头,继续说道:“奴以为太子殿下意欲染指谢玉姝,倘若先生能把谢玉姝送给太子殿下,他定会对先生言听计从!”
何迢迢轻蔑笑道:“华香璩的那点儿心思,圣女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需你多嘴。若不是你和谢玉姝有五六分相像,我也不会将你带回西陈。圣女也不会费尽心思教你那么多东西。你可倒好,受了圣女莫大恩惠,却不竭力为圣女办事。”
夏惜时心中一沉。她原想趁机把谢玉姝拖下水,藉由何迢迢的力,达到谋害谢玉姝的目的。没想到,她自己才是被何迢迢以及天弥女利用的那个。
彼时,何迢迢跟她说:谁欺负了你,你就该欺负回去!他不叫你好过,你也不能叫他好过!,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她,那都是哄小孩子的把戏,也只有她傻乎乎的信的十足十。
报仇,报仇,到头来大仇未报,先把自己搭进去了。夏惜时眼眶酸胀,想当初她就该假意向谢玉姝或是张氏示好,再做希图。总比现在无名无分的跟着华香璩强百倍。
然则,即便后悔也晚了。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夏惜时重整精神,弯起唇角,向何迢迢笑了笑,说:“先生只管放心,奴会想尽一切办法重获太子殿下宠爱。”
闻言,何迢迢面色稍霁,道:“这还像句人话。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你只有留在华香璩身边,才有机会报仇。”
夏惜时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深切的怀疑,“是!奴谨记先生教诲。”
何迢迢将她色容尽收眼底,冷哼一声,道:“你不信就罢了。我断不会诓你就是了。”
不会诓她?夏惜时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起初她就是信了何迢迢的话,才跟他一同回到西陈。与她同行的还有十余名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而今活着的只有她一个。其余的全都死于为天弥女炼制秘药当中。
夏惜时一想起回荡在圣女宫上空,凄厉的惨叫声就不寒而栗。什么圣女?!她是名副其实的妖女!魔女!
夏惜时攥紧丝帕的手压在胸口,眼眶酸胀的难受,却固执的将泪吞回肚里。
“奴并非不相信先生,而是秦王及谢氏都不是好相与的……”夏惜时眼帘微微低垂,遮住眸中满满恨意。她恨谢玉姝出身显贵,更恨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闻听此言,何迢迢神情一松,道:“若然华香璩登基就是东谷皇帝。秦王或者谢氏,再大还能大的过皇帝吗?”
夏惜时眼珠转了几转,仰起脸,嫣然一笑:“先生所言甚是。”
何迢迢见她似有所悟,又道:“你若能说动华香璩尽早登基,你的仇就能早日得报。”
夏惜时顿时敛去面上笑容,甚为紧张的道句:“呀!这、这不是大逆不道吗?”
何迢迢呵呵笑了,“现而今明宗皇帝的宠妃怀有身孕。明宗皇帝应该已经动了废立太子的心思。华香璩一旦被废,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付诸流水。至于如何做,全看你是否真的想要报仇雪恨。”
夏惜时心中那团火被何迢迢和缓的话语瞬间点燃。她已走到而今这步田地,绝不能半途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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