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洛波斯

    在杨的衣角飘出大门的时候，斯温也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手指只差了那么一点，就可以抓住杨的衣角。
    但是他失败了。
    杨的衣角好似嘲讽一般的从斯温的指间溜走，斯温立刻想要追出去，他还可以看到门外杨的身影，凭斯温现在的速度完全有机会抓到杨。
    然而，当斯温试图穿过大门的时候，那洞开的大门却好像是牢牢关闭着一样，不仅阻挡住了斯温，还把他摔了回去。
    重重摔倒地上，身体传来的痛楚让斯温顿时明白了过来，刚才他赌输了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这就是混沌的真谛啊——”
    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叹息声，斯温警惕的转过身。
    维庭，或者说那外表是赫卡里姆·诺·维庭的人，迈着四蹄，朝斯温走了过来。
    “在这里，你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战胜我，我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战胜你，不论你想用任何的战术都是没有意义的，在这里，只有随机的概率。”
    斯温紧皱着眉头，他不觉得这是维庭会说的话，本是凡人的维庭，不可能对混沌有足够的了解，即使在瑟雷西身边耳濡目染了一段时间也不可能。
    混沌可不是那么好理解的。
    “原来如此，瑟雷西拉拢维庭，把他牵扯到自己这一方，还给了他那样的身体的原因就是这个。”
    斯温松开了眉头，神情倒显得轻松了起来。
    “凯撒陛下，我说的没错吧？”
    维庭，或者说魔法暴君凯撒默默的看着斯温，以及他身后的那双猩红色的眼睛。
    “好久不见了，碧翠丝……”
    他的声音很低沉，甚至可以说是浑浊，似乎岁月在他的喉咙里埋下了太多的风沙，使得他的声音也被沙土所填塞。
    “你还是固执的不肯开口吗？”
    斯温盯着凯撒，他听得出，一个秘密正藏在凯撒低沉浑浊的话语里。
    “你的凝视，看的究竟是谁，你还没有告诉自己的后人吗？”
    斯温顿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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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亚马特宫中的混乱并没有因为拉姆雷姆阻挡住辛吉德就得到遏制，那些宾客离开光荣厅之后，都想要离开提亚马特宫，这会儿，帝国的象征和骄傲在他们眼中反而是避之不及的危险之地。
    尽管鲁道夫元帅一直试图用自己的威望安抚众人，但是帝国之厅那里传来的动静让本就混乱的局势变得更加难以控制，提亚马特宫四处都有不安分的动静，谁都不敢断言，会不会有另一支暴徒队伍杀进来。
    在嘈杂和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已经悄然无声的离开了人群。
    “炼金术师那边的计划看来是失败了。”佩萨公爵不知是用什么方式知道了辛吉德被杨打败的消息，“最好达克斯达不要也失败。”
    走在他身边的卡尔低着头，没有搭话。
    佩萨公爵也知道卡尔的性格，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按照你们提供的资料，筹备魔法阵的材料已经运入了提亚马特宫，但现在看来我们缺的不是这些材料，而是人手。”
    卡尔瞥了他一眼。
    “那你运送这些东西的人手呢？”
    佩萨公爵也瞥了回去。“你应该知道的，采买局，是你在文件上签的字。”
    “或许我们可以继续利用。”
    “不可能。”佩萨公爵摇了摇头，“现在提亚马特宫的宫廷总管弗朗茨是杰里柯那一边的人，想要动用人手不可能不经过他。”
    卡尔脸上没有表情，好似完全不在乎一样。
    “那么，就只有我们自己动手了。”
    佩萨公爵皱起眉头，同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而卡尔却自顾自的走着，没有停下来等佩萨公爵的意思。
    “自己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吧。”
    他甚至没有回头，直朝前方走去。
    “少年，你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他走过阿兰斯的身边，对他低声说道。
    阿兰斯的目光没有偏移一寸，始终盯在自己的父亲身上。
    “父亲……”
    佩萨公爵默默看着自己的儿子，浓密的胡须半遮掩着他的表情，表现出不同以往的严厉。
    “阿兰斯，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语气相当严酷，不是对儿子的关心和问候，而是在质问。
    “我来这里，因为有一件事我不得不问您。”
    阿兰斯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眼眸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什么？”佩萨公爵的语气中没有一点情感色彩，与往日的他几乎截然相反。
    “你——”阿兰斯迈出步子，向自己的父亲靠近，“对她们感到过歉疚吗？”
    公爵默然，他当然知道儿子说的她们是指谁。
    “谁告诉你的？”公爵问道。
    “你不打算否认吗？”阿兰斯走到父亲跟前，对比佩萨公爵高大的身躯，他只能抬起头仰望父亲，“你就这样毫不留情的去承认这个事实，对我哪怕连撒一个谎都不愿意吗？”
    阿兰斯的纤瘦的身体颤抖着，眼眶中的泪水泛起了波澜。
    “没有什么好否认的，阿兰斯，人生中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对我而言，她们也是其中之一。”佩萨公爵的眼睛盯在儿子身上，现在他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往常和其他人应酬时那令人如沐春风的风度。
    “但是，即使同样是重要的事情，也是有程度区分的，就像你对她们的死耿耿于怀，必须要去追寻真相一样，我也有自己必须做的事情。”
    “你真是……”阿兰斯咬紧了牙，泪水在眼眶中激荡。
    “差劲透了！”
    阿兰斯猛地扑上去，撞进父亲的怀中，而公爵也顺势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我理解你的恨意。”佩萨公爵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但我绝不会就此摆手。”
    他抓着阿兰斯的肩膀，把他甩了出去，瘦小的阿兰斯怎么可能是虎背熊腰的公爵的对手，他摔倒在地，都没能立刻爬起来。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做到事情，至少，佩萨公爵胸前插着的那柄匕首，证明了阿兰斯付出的努力。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阿兰斯？”公爵拔出了匕首，端详着上面的血迹，好似很感兴趣，“如果你痛恨我，那么你现在是在把自己变成和我一样的人，明白吗，你是要和我一样，变成一个弑亲禽兽。”
    阿兰斯紧咬牙关，他的嘴角还带着血迹，但他却完全没有屈服的意思。
    “如果我变成这样，那么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要说我变成了一个坏人，那么我就做个坏人好了！如果你能够对这一切感到心安的话，那么我自然也能！”
    阿兰斯奋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着佩萨公爵跑去。
    “唉——”公爵叹了口气，好像是在为儿子的不成器感到可惜，“你又能做什么呢？你的所作所为，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你自以为的正义，是否又和你想象的一样纯洁？”
    阿兰斯根本听不见父亲在说些什么，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下，只剩对父亲的憎恨。
    虽然阿兰斯的决心很坚定，但是，这样的决心却没有办法变成胜利的能量，在父亲的高大身躯前，他再一次被击倒。
    “我一定要……”阿兰斯忍着肋骨断裂的痛楚，艰难的起身，再想着佩萨公爵冲去。
    公爵微仰起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现在开始对儿子的执拗性子感到厌烦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用着遗憾的语气，好像还是把阿兰斯当个孩子而已，“麻烦你安分一会儿，我现在很忙。”
    他抓住阿兰斯的头发，像是对付小孩子一样，把阿兰斯拎了起来。
    “别碍着我！”
    他狠狠的吧自己的儿子摔在地下，阿兰斯不是斯温，他的体格终究受不住这样的创伤，巨大的冲击力道震撼着他的内脏，让倔强又无力的少年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佩萨公爵跨过了儿子的身体，继续向前走。
    “站住……”阿兰斯用手肘顽强的支持其身体，可是身下流逝的血液让他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公爵完全没有理睬他的意思，继续大踏步的向前走着。
    “站住，站住啊……”阿兰斯的视线变得模糊，父亲的背影在他眼里越发黯淡，好像那身影即将没入深潭，彻底理他远去。
    “站……住……”
    阿兰斯的头磕在地上，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而这时，佩萨公爵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却不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看着儿子身后背皇家园丁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坛。
    “今晚不是一个适合迷路的时候，孩子。”他盯着花坛，似乎洞穿了花坛中隐藏的身影，“出来吧，今天晚上我不想再遮遮掩掩的了。”
    “所以你刚才那么干脆的对自己的儿子说了实话？”
    夏洛特的身影在灌木间突兀的出现，显然，刚才她是用了隐身的魔法藏在哪里的。
    佩萨公爵皱起眉头，他没有回答夏洛特的问题，因为这个小女孩勾起了他的另一段回忆。
    “我记得你，你曾经和卡特琳娜殿下去过佩萨宅。”
    “你的记忆力很好。”夏洛特冷着小脸，用难辨褒贬的语气说着，“既然你的记忆力这么好，那么，杀死自己的妻子女儿的事情，是否也深深烙印在你的脑海里，叫你无法忘怀呢？”
    佩萨公爵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那是历史，而不是记忆。”
    “有什么区别？”夏洛特微蹙眉毛，歪着脖子问道。
    “历史记在我的脑子里——而不像记忆，记在我的心里。”
    “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夏洛特看着佩萨公爵的目光露出了几分鄙夷，“就和杰里柯一样，你们都是叫人恶心的东西。”
    “不。”佩萨公爵摇了摇头，“他还远远不够呢。”
    说完，他从大衣下拔出手枪，对准了夏洛特。
    “我猜，是卡特琳娜殿下让你过来的吧？”他的余光瞄了瞄四周，“那位殿下又是有什么样的想法呢？在见过了今晚的动乱之后。”
    “比起明天，眼下才更值得注意。”夏洛特看着枪口，深吸了口气，“而你，却没有看见眼下。”
    “因为我看的是更远的东西。”公爵昂着头，目光非常的坚定。
    “不，我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什……”佩萨公爵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破土而出的粗壮藤蔓已经从他的脚踝一路缠上了他的身体，把他绑的结结实实，连手中的枪都没办法握住，啷当一声掉在地上。
    “看来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用这些的魔法让夏洛特有些气喘，但她对自己的成果还是颇为得意的，“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虽然被捉住，但是佩萨公爵没有露出任何沮丧的神色。
    “是吗？”
    他只是平淡的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