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南来北往

第37章


 
  音乐充满了房间,房间却很空旷,好像什么也没有,我好似置身无人的、无边无际的旷野,心也空旷得快要被什么丝线一样的东西悬挂起来摇晃,我的整个人也好像被悬挂起来摇晃。 
  我感觉自己摇过来,慌过去,在被抛起来的刹那,我感到了落空的无助,像海盗船荡起来后从高出迅速落下时的失重感。 
  我就像是被逼上海盗船上的乘坐者。在我荡起来的时候,我想起了张琳,当我被荡到最高处,张琳就消失了,海盗船迅速落下,我一片无助;在我迅速落下,我想起了肖欣,我在另一边被高高荡起的时候,肖欣消失了,海盗船迅速落下,我又是一片无助。 
  而我,害怕那中落空,在落空、失重的状态下,我四肢无力,肉体酥软,心里空虚,而我却无法停止下来。我在张琳和肖欣之间像乘坐海盗船一样来回荡漾,穿梭在张琳和肖欣给我编织的痛心、失望和悲伤之中。 
  音乐四处流窜,广州之夜气若游丝。 
  我处在广州黑夜和白天来回往返的时光之中,在张琳和肖欣之间孤零零地来回飘荡。 
  几个月过去了,广州的酷热退去,街上绿化树的叶子开始一片片地脱落,堆积在树下,被风吹了起来,然后飘走。几个月来,我没有去陈姐的酒吧唱歌,也没有跟着她去到处游玩。我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睡觉,看着天花板发呆,站在黄昏的窗前回想过去,在夜深人静之时,开始写下一些文字,写下一些旋律。 
  我开始总结我的过去,回想过去,回忆以前,收集那些从时光的空隙里遗失的事件,打理那些上了灰尘的陈年旧事。我把它们编制在一行行的诗歌中,把他们谱写在一首首旋律里。 
  "……当你已经离开,我才明白对你有多爱,越是想忘记你,越是游不出你的海。当你已经离开,我却发现自己放不开,真想用仅有的忧伤,换你的片刻存在……" 
  当你已经离开。 
  我有必要写下这些。 
  张琳走了,肖欣也走,江城远了。 
  我一无所有。 
  我的爱情,我的梦想,我的未来,它们都去了哪里?他们再也回不来,也不会再出现了,他们在命运的安排下,离我而去,只留下我自己。 
  我开始为这出命运的遗留下来的残局进行收拾,我不得不付出我灵魂和精神的全部去承担这个重大的责任,我不得不花费我现在拥有的光阴和岁月去回忆和忘记过去,我不得不在张琳、肖欣的抛弃之下,独自整装出发,渐行渐远。 
  10 
  我写下无数诗歌,写下了无数悲伤的旋律,我把过去的一切,打包添加进每一首诗歌、每一个旋律。 
  我跟陈姐说了我要去酒吧唱歌,陈姐看到我突然整作起来的样子,很是高兴。 
  陈姐看我终于肯从房子里走出来,又是带我去吃饭,又是带我去商场买衣服,要我吃好,养好精神,要我用衣服把自己装扮点精神点。我们就随便找了地方吃了点东西,吃不下去。买衣服的时候,我随便挑了几件衣服,作为演出时的行头。 
  做完这些,陈姐说要带我去看海,我点头应允。 
  我们开车行驶在去海边的路上,我看着周围快速消失的景物,发呆。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海边,陈姐把车停好,背着买的东西,拉着我向沙滩去。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陈姐去游泳,拉我,我没心情,就没去。 
  我抽着烟,看着大海。海从远处而来,消失在远处。看着沙滩上来来往往奔跑、散步的人们,看着那些一对对甜蜜、携手而过的情侣,我陷入无底的感伤。 
  我看着远处的海,看着海上来回穿梭的帆船,看着从远处天的尽头踟躇而过的轮船,看着起伏翻滚的海浪,看着碧蓝而空无一物的天空。我看着它们,看得仔细,又逐渐把它们看得模糊。 
  它们就像电影镜头里清晰的景物,在摄影师的控制下,逐渐模糊,逐渐远去,逐渐消失,逐渐黑成一片。 
  陈姐去游泳很快就回来了,我递了毛巾给她,说:"我想回去了。"陈姐看着我,我埋下头。陈姐说:"哟,这一路过来到现在,你终于说了句话了。那好吧,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回去的车上,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我听陈姐说:"等下,你就去酒吧演出吧,我安排好了,你每天去唱几首歌就可以了。"我点头。回到家,我简单收拾下东西,调好琴,带上她,去了陈姐的"水晶坊"酒吧。   
  那一年南来北往 第十五章(6)   
  11 
  酒吧里一切都很熟悉,只是比江城的酒吧豪华、宽敞、气势庞大些,装修、设置、物品、服务等,都比江城的上档次,有品位。 
  陈姐说:"好好唱吧,我的酒吧在广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唱得好了,名头可就大了,在我这里曾经走出过好多个乐队和歌手,他们现在和我都是朋友。"我看了看陈姐,理了一下头发,转身走到舞台上。 
  酒吧灯光昏暗、和谐,不明不暗,恰好掩饰了我的表情,我调好了琴,坐在高脚凳上。 
  在我站在舞台上的刹那,我突然感觉自己回到了自我。我拨了一下琴弦时,我的头发滑了下拉,遮住了我右边的脸和眼睛。 
  我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声音礼貌性地说了几句话:"各位朋友,晚上好,我是新来的歌手,夏诺,很高兴能为大家演出,现在我给大家演唱一首我的原创歌曲,《烟圈》。" 
  酒吧里有稀疏的掌声,可能是听见我是新来的,他们都扭着头看着我。我感觉灯光从头顶洒下来,他们看不清我的脸。 
  我拨动琴弦,旋律传来那一刻,我突然无法克制地想起张琳,想起肖欣。 
  我用有点沙哑的声音,低缓地唱着:烟圈盘旋,烟灰弹落身边,堆成你的样子就像昨天…… 
  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副副场景,张琳从江城师范大学的林间小道上走过来,羞涩地一笑;她离开江城,眼神决绝;她从新疆归来,眼神安静,面带微笑;她一个人住在江城郊外的山上,孤零零……一会儿,又是肖欣,她从江城的街道上走来,巧笑嫣然;她端着荷包蛋,在我睡眼惺忪时出现在面前;她离开江城,眼神幽怨,愁眉苦脸;现在她也像张琳一样,住到了广州的郊外;我感觉她来到了广州的天空中,一脸微笑,看着我在水晶坊酒吧演出…… 
  我的眼睛模糊了,酒吧里一片迷蒙。酒吧里静悄悄的,喝酒、说话、碰杯的声音好像消失全无,人们的眼睛都看着我这边,我依稀听见有人在哭泣,有人是长长地叹气。 
  "……也许从未遇到过,我不会感到这么难过,却仿佛上天注定了,我们会碰在一起,如果除了伤痛我们得不到什么,就让眼泪来划破执着……" 
  我继续唱了一首《宿命》。 
  唱着,我似乎置身于江城,忘记了自己身在酒吧。 
  一曲完了,我坐在舞台上,没有动。陈姐来叫我,说话的时候有点哽咽,她让我去喝点水,休息一下,等会再唱。我没有理她,我埋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我全部的脸。 
  有个30来岁的女人踉跄着过来,非得请我喝一杯。有个20来岁的女孩,给我抱来一束金黄色的菊花,她说是才跑去花店买回来的,她把花递给我,紧紧抱着我哭。 
  后来,我又唱了几首歌,其中一首是哥哥的《取暖》。 
  "……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间,遗失身份……" 
  唱完了,心情一塌糊涂。我背了琴,转身离开,陈姐不放心我,非得把我送回家。我和她走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的,我仍旧不说一句话。陈姐说:"你不是肖欣给我描绘的那个夏诺,你变了,你不应该那么低沉,应该激情地去面对未来,不过,你的音乐我不喜欢,我也看出了酒吧里我的那些挑剔的客人也喜欢。"她叹了一口气。 
  12 
  我开始了在广州的生活。 
  我不想任何地方,我只想呆在广州,在这里陪着肖欣。我不能再跑来跑去,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只有呆在广州,想肖欣时,就去看看她。有时,我就坐在黄昏的窗前,想江城,想那里的校园,花草树木,长江,沙滩,想起张琳。 
  我每天就呆在家,临近中午才起床,随便弄点吃的,然后看书,听歌,写诗,写歌,我已经仿佛回到了在江城时肖欣离去后的日子。下午了,闲暇了,偶尔一个人上街走走,去音像店、书店等地方,买些书,买些音乐CD。 
  有时,陈姐会极力拉着我去广州的一些公园、景点,到处走看,可我一点心情都没有,刚到就催着她回家。 
  黄昏,我的房间里飘荡着低缓的旋律,小刚,王杰,许巍。我躺在床上,或者搬把椅子坐在窗台上,或者躺在肖房间里的凉椅上,想一些事情,透过从窗口斜射进来的一抹夕阳,看灰尘在阳光中穿梭、纷飞。 
  当黑夜弥漫整个广州城,街上灯火阑珊,我就怀抱吉他,一遍遍地弹唱,练习我写的新歌。然后,我随便弄点东西吃了就按时去酒吧,直接走上台去。唱完歌,迎接客人们的敬酒、献花,然后转身离开酒吧,直接回家。 
  有时,我在夜间漫步在广州的大街小巷,一直走,漫无目的地走,走得累了,才打个车回家,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喝点酒,微醉,情绪波澜壮阔,回家后又是胡乱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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