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南来北往

她的语气和神态很正经。 
  我更加不解，吐了一口烟雾，反而问她："谭晶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谭晶晶说："我和你说正事呢，却问这个。这有什么难的吗？你在广州名气大了，我们当然就知道，"水晶坊"酒吧嘛，到广州一问就知道。你呀，听陈姐说，你广州足不出户的，是不是闷傻了啊。"谭晶晶说完，哈哈大笑，用手指头在我额头上点了点。 
  原来，谭晶晶在这次来广州之前，已经派人对我进行了考察，并联系了陈姐，通了几次电话，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陈姐说："夏诺，盛艺是目前国内数一数二的唱片公司，你和他们签约，他们将在明年重点打造你，机会难得，这是你以前的梦想，你记得吗？不要因为一些事情而忘记你岁追求的，你也别忘记了，她们都希望你做得更优秀。" 
  他们的几句话，让我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陈姐说到了"她们"，我知道指的是谁。我想起了读书时的梦想，以及去北京奋斗的目的，也想起了张琳和肖欣，以及她们的离去。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在广州，安静地生活了，其他别无所求。我不想因为签约而离开广州，不想因为到处奔波演出而不能回广州来看望肖欣，不能去江城看望张琳。 
  我内心极度矛盾，我点燃烟，狠命地抽着。 
  我说："让我考虑下吧，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陈姐和谭晶晶听我说完，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深深地叹气。 
  那晚，我们在沉默中离开"紫青藤"咖啡吧。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许久，谭晶晶才说她第二天一早就要飞回北京，忙一些其他的事情，陈姐就开车把她送回宾馆。 
  谭晶晶下车时，她转身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充满焦虑和期盼。 
  陈姐说："快去休息吧，我们走了啊，你们未来的日子可长着呢。"在陈姐的催促下，谭晶晶才转身向宾馆大门走去。 
  我听了陈姐那句"你们未来的日子可长着呢"，怔怔地看了看她，隐约感觉到谭晶晶来广州找我签约不只是想和我签约这事。 
  6 
  究竟签约与否？ 
  我陷入矛盾之中，一边是我梦想的实现，一边是我对肖欣做下的留在广州的决定。 
  陈姐抛弃繁忙的事务，找我谈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几个小时的拉锯战。而每次，我们的商谈都是在我的否定答案中结束。 
  那是春节后的一天，元宵节。我在酒吧演出完毕后，陈姐又问我是否想好签约这个事情，我埋头不回答，半晌才说了几个字："不想签。" 
  陈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我说出否定答案的时候，终于拍案而起。 
  她说："你应该签约，你应该为你的梦想努力。你想想，你离开江城去北京，为的是什么？你的梦想！而你回到江城，你抛弃了梦想，你得到了什么？你失去了梦想！肖欣认识你，是因为什么？因为你的音乐才华！肖欣走的时候嘱托我一定为你办好事情，为的是什么？为了你的音乐梦想！而我，为你这样一个不认识的人，只是为了完成一个知己、朋友、亲戚的嘱托，为的是什么？为的还是你的梦想！还有谭晶晶，她这么几年来，一直在寻找你，又千里迢迢来到广州，为的是什么？为了你，为了你的梦想！这么多人为你的梦想而战，他们离开时都还惦记着你的梦想，他们都在鼓励着你，支持着你。难道你忘记了肖欣在江城受的苦？难道你忘记了你去北京的目的？难道你忘记了肖欣离去时的嘱托？难道你没有看见我和谭晶晶的苦心？夏诺，这是我最后的话语，如果你不听，你要坚持己见，继续迷茫下去，那我就不管了，但从今天后，你就必须离开"水晶坊"，我们水晶坊里的音乐人都是有志气的。你看着办吧，我先走了。你想好了打电话给我。"   
  那一年南来北往 第十六章(3)   
  陈姐愤愤而去。 
  我站在酒吧的门口，呆呆地，看着陈姐第一次冲我发火，看着她甩着手走出门，看见她在玻璃门外径直离去。 
  7 
  我心乱如麻，回到家里，打开音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想起我离开江城去北京时张琳的眼神和支持，我也想起了肖欣离去后她给陈姐的嘱托，还陈姐一年多来对我的关照和支持。 
  我想了很多，辗转反侧，心里焦虑难安。 
  我到底去不去北京？去，我实在不想再去见一个谭晶晶；不去，我觉得自己好像辜负了张琳、肖欣、陈姐的希望。 
  深夜，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窗帘在窗外路灯灯光的映衬下，来回摇摆。 
  我又翻了个身，手机铃声响了。发呆半天，我才打开手机，是谭晶晶发来的一条短信：夏诺，睡了吗？我怎么也睡不着，你应该来北京，你不要有何顾虑，我已经想好了，做不成恋人，做知己也好。 
  看着谭晶晶的短信，我心里开始抽搐。做不成恋人，做知己也好。谭晶晶，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呢，为什么我一再拒绝你、逃避你，而你依旧不放弃、全心帮助我呢？ 
  做不成恋人，我们做知己吧。 
  我的眼睛有点疼，我轻轻擦了一下，有点湿。我脑海中来回闪现着江城的张琳、广州的肖欣、北京的谭晶晶，直到窗户开始发白，直到街上的车声、人声逐渐多起来，喧闹起来。 
  阳光从窗户上投射进来，洒在我的床上时，我终于如释负重，顿感肚子有点饿，就起床下楼去吃面条。 
  吃完面条后，我给陈姐打了个电话，我说："陈姐，我答应去北京签约。" 
  陈姐接电话时，似乎睡意正浓，一听我这么说，当即惊喜地叫唤起来，问我："你现在哪里啊？我去接你，请你吃早餐。" 
  我笑了笑说："你还是继续睡懒觉吧，我已经吃过早餐了。" 
  挂掉陈姐的电话，我给谭晶晶回了个短信：谭晶晶，我答应签约，非常感谢您和贵公司对我的器重和支持！ 
  谭晶晶很快回了短信：太好了，我立即和陈姐联系，我这几天安排好了，就来广州接你。 
  8 
  我就要离开广州了。 
  我和北京盛艺唱片公司签了3年约。谭晶晶从北京飞过来，参加我在广州"水晶坊"酒吧的告别演出。 
  陈姐又做了很多宣传，组织了这次原创音乐会--告别演出，酒吧在下午的时候，就满人了，熙熙攘攘。酒吧大酬宾，啤酒免费。 
  有人在为我去北京而欢呼，有人在为我离开广州而感伤。 
  我站在舞台上，看着这些朋友们，心情低落到谷底。我拨动琴弦，低缓、潮湿、阴郁一样的旋律在酒吧里来回飘荡。 
  我唱着，"让风吹，让风吹，城市上空，弥漫的酸涩滋味，像记忆，你留下的，失真的美……" 
  没有人说话，酒吧里安静地只有灯光的闪烁。 
  我又想起了江城的张琳，想起了住在城外的肖欣。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它们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却似乎在逐渐模糊，逐渐远去。 
  我看见谭晶晶在舞台前面的座位上低头抹着眼睛。我的歌声更加潮湿，我的嗓子因为好像有什么堵在喉咙而约显沙哑，我的心情好像一直徘徊在一个无法出逃的深谷。 
  很多人跑上来献花，有人抹着眼泪，有人喜笑颜开。 
  一曲完了，掌声如潮。 
  原创音乐会完了，客人和朋友门久久不愿离去。 
  我在舞台上久坐不动，很多人跑上来，和我拥抱，和我拍照合影，他们说着祝福的话，笑着流泪，我摆着牵强的姿势配合着。陈姐和谭晶晶也上来了，谭晶晶抱着我哭，像个泪人。陈姐哽咽着抱紧我，像母亲一样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9 
  我就要离广州了，说离开就离开。 
  我徘徊在房屋里，不肯出门，我又一次来到肖欣的房间，我来回地看着，巴不得自己能像摄像机一样，把这里的一切都存留在心里，长长久久。 
  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完毕了，陈姐叫了两个搬运工给我搬到了车上，她和谭晶晶已经上了车，等我下楼。 
  我不愿离去，肖欣的照片摆在电脑旁，微笑依然。 
  陈姐在楼下摁喇叭，摁了一次、二次、三次……她在催促我，但她们没有上来叫我。她们理解我的心情。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为了不误机，她们才上楼来，连拉带推把我拉下楼。 
  10 
  飞机从广州白云机场尖叫着冲进蓝天，冲进白云。 
  在机械制造的高速度下，广州越来越远，然后像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我背后，消失在蓝天白云里。我前面的北京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飞机在轻微的震颤后平稳得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离开北京三年，我又回到北京。 
  我心里滋味万千，无法言说。 
  谭晶晶拉着恍惚的我走出机舱，通过检查出了机场，有司机来接，然后直接把我送到了海淀区紫竹苑附近的住地。 
  三室两厅，有两百平方米面积，宽大无比。谭晶晶说："这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现在分一间给你住，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的。"她说，"目前的安排是，等几天和公司举行签约仪式，同时举行媒体招待会，然后公司在媒体全面展开你的宣传，同时进行唱片的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