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仙劫之缺玉成珏

    五．
    “忘情……”明世缺绷紧了脸看着李守生，双眸深邃，震惊地一遍遍念着这两个字。
    李守生见明世缺有些不解，补充道：
    “缺儿，这就是你的命。所谓情劫就是那白夏樱，现在的你中情劫已深，除了选择忘却，别无他法。”
    明世缺似乎懂了李守生的意思，他低下头，一脸震惊地望着雪白的地面，真想时间就这么停在这里，好让自己有几分几秒的超脱。
    超脱于六界之外，不去想任何事情，不被任何东西束缚。
    但他是明世缺，他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他也不能。
    “掌门……如果我选择升仙归位，那么我会忘记她么。”
    这个她，当然指的是白夏樱。
    李守生摇了摇头：“那是当然。不忘记她就无法做到真的超脱。”
    所谓上神，即为无欲无求者，若是在人间有所羁绊，定会成为其成仙路上的障碍。这么简单的道理，明世缺从小就懂。
    只是现在看来，当他真正面对现实时，想要做到这一点却是如此之难。
    见明世缺还在犹豫，李守生又加了一句：
    “缺儿你别忘了，现在只有你升仙才能救出白夏樱。”
    “……”
    “白夏樱现在被鬼魔困住，鬼魔力量强大，但我等都要务在身无法前去，天尊指命要你前去，而你唯有成为修立真人方能与鬼魔抗衡。”
    “天尊？……”明世缺不知道李守生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把“天尊”搬了出来，明明之前一直不同意自己去救白夏樱，现在却一下子改变了主意并告诉他这是天尊的意思。
    相比之下，李守生并没有比明世缺轻松多少。
    从收养明世缺的第二天起，他就探出了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从那以后李守生一直悉心培养明世缺，好助他早日归位。
    但是正当一切都按部就班之时，中途出了白夏樱这么一号人物，这让李守生也倍感无奈，要不是吕夜真亲自过来提点，李守生恐怕就这么让明世缺死于冰寒了。
    所以眼下，今早让明世缺升仙是当务之急，李守生只好拿“三清天尊”来压他，让明世缺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命不可违。
    李守生的这招对遵守道义的明世缺显然很有效，明世缺在听了这句话后神情凝重，面色苍白，他那张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徒添了几分黯淡。
    明世缺真的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种失落的表情。
    与其说是失落，不如说是心如刀绞。
    他怎么愿意放下这段感情？从星连镇相遇，到江淮镇的相知，之后湘江的相守和巫山的猜忌，最后两人经过生离死别终于在丰都相互确认心意，但这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再见，可能就是两相忘却，互不相识。
    “掌门……”明世缺攥紧了拳头，咬着牙磨出了这几个字。
    “缺儿，你想好了？”
    明世缺并没有正面回答李守生的话，而是顾虑着其他事情：“掌门，我成仙之后，您务必告诉那时的我，在兴岭有一位很重要的人需要我去救。”
    “那是必然，答应你的事，我李守生必会做到。”
    明世缺擎剑撑地，费力地站起身看着李守生，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全然没有一副活人的精气神。
    就这么几秒间，在场的人都觉得像等待了几万年。
    明世缺看了许久后，终于抬动干枯苍白的嘴唇，慢慢说道：
    “天下大义，唯我为情，掌门，缺儿不是合格的纯阳弟子，缺儿愿意升仙只是为了白夏樱一人而并非大道，这一点希望掌门能够接受。”
    李守生也不是冥顽不化之人，他能够理解明世缺内心的苦痛，因此就算现在自己的大弟子说出此番大逆不道的话来，他也不去反驳他，而是静静地等待着面前的人作出最后的决定。
    “造化弄人，相爱之人比会相离，我明世缺今天也算是体会到了。”明世缺踉跄得走了几步，抬头望着天，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迷离，泪水总算是夺眶而出，顺着精致的脸颊簌地落下，拍打在地面上融掉一片薄雪。
    这是明世缺从16岁那年师姐去世后，流下的第一滴眼泪。
    他知道，自己对白夏樱的所有情感，都得在这一刻随着这滴泪悄然逝去，永不复生。
    昆仑的雪已经停了，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钻出来，竭力挥洒着万丈光芒，光亮让明世缺的衣衫更显锃亮神圣，他迎着光，宽阔的后背承载了太多无奈与绝望。
    “掌门，我愿意归位。”
    几乎就在明世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上天像是应声回答一般射出一道金光，金光注入曦诏剑中，让剑体溢出无穷能量拔地而起，曦诏剑不愧是六界第一剑，稍经镀层便褪去了昔日皮囊，宛而变成一把夺目辉煌的神剑。
    此时的明世缺也被金光围绕，腾起升空而高悬于天。光芒环绕一周后，他身上的伤口与体内的内伤都神奇地痊愈。现在的明世缺精力充沛，神清气爽，他紧闭着眼接受来自上天渡劫的洗礼。
    明世缺这一生，经历了“生于昆仑洞窟，赤身白雪度数十日风寒”的生劫、看见了“八年养恩，师姐自刎于纯阳殿下”的杀劫，承受了“湘江仙怨，失却道珠与魔抗衡昏迷数日”的血劫，而如今最困难的情劫已过，四劫竟毕，修立真人也顺其归位。
    金光渐渐淡去，只见悬在空中的那人已然换了一身衣袍，那是仙界之人都非常熟悉的九天玄衣，此人反手一挥，曦诏剑应声回位，被持于这双苍劲的大手之间。
    男人睁开眼扫了一番剑体，满意地回落到地上，收势平息。
    他还是明世缺，只是现在的他目光中少了几分难以名状的情愫，转而多了一些冷酷与清高。
    “紫……紫熙穆掌门！”李守生看到这一幕激动地跪下来连连磕头行礼，这一举动也带动了周围所有纯阳弟子，众人一同朝着这位长发飘飘的男人不停跪拜，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要知道，在这清心殿内，除了李守生，其他弟子都是第一次见纯阳的创始人，他们整个门派的信仰终于重生。而修立真人归位这件事也惊动了六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