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仙劫之缺玉成珏

    十三
    我在一片空地上练习了许久，发现夜幕已经降临，便收拾收拾回到了妖王殿。
    听说自从那日魔界屠杀青丘后，夜晚的妖王殿便失去了昔日的辉煌。
    曾经的这里，晚上人来人往，瑶池灯火华美乐章。可是现在这片地方黑灯瞎火的，无论是妖侍还是君臣都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我慢慢走着，突然发现远处的一棵桃花树下闪着熠熠星火若隐若现。
    这么晚了，谁在那里？我好奇地靠近这棵树，渐渐发现有一个人正坐在树下，望着皎洁月色对饮独酌。
    很快我就看清了这个人的样子。
    这身熟悉的白袍与飘逸的银丝，在月光的洗礼下显得分外凄凉与孤独。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不应该满脸悲伤，但现在他也沉沦在这种消极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我慢慢走近，轻声唤道：
    “有苏晏卿？”
    树下那人稍稍侧过脸看了我一眼，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
    他露出标志性的笑脸，月光勾勒出分明的轮廓，迷幻而沉醉。
    “小夏樱？你怎么来了。”有苏晏卿慢慢站起来，他有些醉了，以至于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摔倒，最后他只好倚在树旁看着我
    我朝着树走去，看了眼散乱一地的酒壶酒盏，心中一紧。
    这个人是不是藏了太多的事情，却又不愿与他人说，只好自己在这借酒消愁。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喝酒？”我直接问他。
    有苏晏卿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他摆了摆手回答说：
    “良辰美景，正是品酒的好时光，岂能错过？”说着他一个踉跄直直倒下去，还好我眼疾手快立马上前将他扶住。
    我扶着有苏晏卿坐下来，他这般颓废的样子和白天里高傲又不可一世的他判若两人。坐下来的有苏晏卿又开始寻找酒壶想要继续饮酒，我见状只好竭力制止他：
    “你的伤还没好，别喝了。”
    有苏晏卿红着脸，眼神涣散，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听到我不让他喝酒便有些不开心，撇过头去不想看我。
    我叹了一声，突然想到平日里的有苏晏卿对一些事情三缄其口，现在他喝醉了，岂不是一个问话的好时机？
    于是我搓了搓手，满怀期待地开始套他的话：
    “有苏晏卿~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啊？”
    “烦恼？没有~”有苏晏卿冷笑一声，呆呆的望着我。
    没想到这家伙喝醉了还不愿敞开心扉，这和别人的套路不一样啊。初次试探碰壁的我马上重振旗鼓，试着从里一个角度打听些消息：
    “你是不是很想念曾经的那些族人啊？”
    听了这话，有苏晏卿原本就黯淡无光的双眸变得愈发浑浊，他强忍着泪水没有说话。
    我这个问题一定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使他更显颓然。
    我没好意思再问下去，刚想在换个话题，谁知有苏晏卿开口回答我：
    “想啊……怎么不想……”
    他的声音有些迷离，支支吾吾地将这份思念念叨了出来，字里行间尽是悲伤与自责。紧接着他便开始了碎碎念，一直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听赤祈的话。
    “你能告诉我……当初赤祈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吗？”我抓住了这一点，想要了解一些细节。
    有苏晏卿已经渐渐卸下了防备，他抬头看着我，又低下头拿起一盏酒一饮而尽。
    “他让我别去救一个人。”
    “谁？”
    然而在这种关键时刻，有苏晏卿却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能告诉你，是一个我爱了六世……不，大概已经算是七世的人了吧……”
    七世？？？这是指七辈子么？那也真够久的。
    聊到这里，我似乎可以理解当初有苏晏卿不听赤祈劝告的原因了。
    那个时候的他也没有料到后面的悲剧，眼下自己深爱的人受到威胁，要是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冲去救所爱之人。
    只是，他并不愿意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那你爱的那个姑娘现在在哪里？还活着吗？”
    “嗯，她现在很好。”
    “你……不去找她吗？”我有些奇怪，既然那个姑娘好好地活着，而悲剧已经成为过去，有苏晏卿为何不将她带来，还要封我为妖后？
    但有苏晏卿看起来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敷衍道：
    “有些事我不能再告诉你了。”
    “真扫兴……”我呢喃了一句，只好顺着有苏晏卿走。
    于是我们相对无言，静静地望着几瓣桃花飘落到地上，或化为春泥，或星星点缀。青丘四季如春，这番景象也只有在这能看得到。
    月色，桃花与你我，如果时间能停止在这，我也不会有半句抱怨，甚至还会有几分欣喜。
    只是现实残酷，人活在这世上常常事与愿违，也只有这样才构成了完整的人生。
    我看着醉醺醺的有苏晏卿，又想起一些事情便趁机问道：
    “那我呢？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有苏晏卿怔怔地看了我一眼，痴笑着说：“你就这么想记起以前的事？”
    “嗯。”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有苏晏卿没有立刻回答我，他的神色变得严肃，孤独之感再次溢了出来，沉重而贪婪地吞噬着寂静的周遭。
    片刻，沉默的有苏晏卿还是开口问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记起以前的事只会让你更痛苦呢？”
    这句话太过沉重，让我一时无法接受。
    我以前的记忆……很痛苦吗？
    有苏晏卿没有理会我，大笑一声抬头对着天继续喊道：
    “我苏晏！堂堂祥瑞四神之首的玄华君，受尽记忆的折磨沦落至此，上天还不愿赏我遁入轮回忘却一切做个凡夫俗子！他紫熙穆为何就能孑然一身忘却儿女情长？”
    他叫自己苏晏？还有什么紫熙穆？这些名字如此熟悉，我却记不起一点信息。
    有苏晏卿还在说着，他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拎起身边的一壶酒又将酒盏斟满，豪迈地喝干后又开始抱怨：
    “记忆？记忆就这么珍贵吗？依我看这些东西还不如忘了的好！！”
    说完，他又想继续饮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