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匠

第三十五章 心死


“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你们这些自以为稳操胜券的人,到了最后都要这么啰啰唆唆的?你们心理有问题还是我耳朵有问题?”大郎慢慢的抬起手,“你既然要看,那就瞪大了眼睛瞧好了。”
    “哈哈~,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你一个被压着不能动弹的小娃娃能有多大本事?若你真有法术,早也就该放出来了,啧,啧,郭贼头,某家真真为你不值,为了这么一个小娃娃,就把锦腹蛇断送在这里,嘿嘿,某家先擒了这小娃娃,再来好好伺候你和你的儿郎罢。”铁卫听了大郎的话,不怒反笑,睁大仅剩的一只眼,瞧着大郎,根本没有回头看,自然也就看不到郭仲达那突然泛起的一脸喜色。
    “瞧~好~了!”大郎一字一顿。“瞧”字一出口,手就一翻,等到“好”字出口,手心里已经多了一管黑乎乎的东西,等到“了”字出口,就听得铁卫“哎呀!”一声,突然就倒地翻滚了起来,一双手死命的往脸上抓去,只翻了几滚,整个脸已经被他自己的手给抓烂了,一大张连着肉和右眼皮的皮就那么缀挂在脸上随着他的翻滚而荡过来飘过去,一会工夫就糊满了泥,仅剩的右眼如同铜铃一样的露在外面。
    “啊~!”连翻了几滚,铁卫终于忍不住,左手反手一抠,硬生生将自己的眼珠抠了出来,翻滚的身子压到眼球上,“噗嗤”一声,压爆了,红的,黄的,黑的和透明的液体就整个的滩了开来。
    “呕~!”饶是见过许多阵仗的郭仲达也忍不住反胃了起来,赶紧扭过头去不看。
    “楞着干什么,敲断他的双手双脚!”大郎喝道。
    “喏!”郭仲达一听,很自然就努力的站直了,一瘸一拐的提起枪,往在地上不住的翻滚呼号着的铁卫手上和脚上砸去,终究是不忍,他砸的是关节,只把关节砸脱臼了。
    “贼子,你不若杀了某家,杀了某家!”关节被砸了的铁卫现在连翻滚都很困难,手也软遢遢的,再也抓不了脸,但嗓门还在,脸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只求速死。
    “让你死了反而便宜你了。”大郎将手中的黑管收起,一脸的痛惜,“可惜了,要不是腿被压着,哪用得着浪费。要知道调配你是有多么的难。”
    “都怨属下护卫不利,让郎君受惊了。”至此,郭仲达对大郎是彻底的服贴,如果这时候再来选择,他就会认为二妹转身挡枪是非常的必要的,只是心中依旧挂念着二妹的情势,但在大郎面前却是不敢造次。
    “二妹没事,只是被刮去一层肉,枪从肋下过去,带走胸前的一块,造成了心脏骤停,所以就晕过去了,歇歇就好,只不过以后他的左臂就没那么多力气了。”大郎低头瞧了瞧二妹,道。
    郭仲达这才发现被铁卫投来的枪就在大郎身后十来丈远处,斜斜的插在地上,整个枪柄已然没入土中有三分之一,地不结实固然是原因,但先被横刀阻挡,后擦过二妹的身体,又能飞十多丈还要入土三分,郭仲达自认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就连擎旗的铁塔,是锦腹蛇中力气最大的,也是做不到。
    “去收拾残局吧,我累了,要睡一觉。”大郎双手轻轻的托起压在他腿上的二妹的身子,将腿抽了出来,揉了揉,满脸的疲惫,“有老大站在我旁边守着就好。”
    “喏!”郭仲达隐隐约约的猜测大郎这一睡去,醒来后又要记不得这段事,但不管是这时候的郎君也好,还是不记得事的郎君也好,郭仲达不会区别对待,既然现在的郎君说有老大守在旁边就够,那就一定够的,而且他也挂念着被挑出去的三子,大约,也不会有多大事吧?
    “杀了某家,杀了某家,求求你,小神仙,求您发发慈悲,杀了某罢。”地上的铁卫从开始的嘶声厉竭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哀求了起来。
    “……”却是没有人应他,大郎已经就那么倚靠在二妹的身上,沉沉的睡去,只有白老大,虎视眈眈的守在大郎的身边,不时的呲牙咧嘴一番。
    由于锦腹蛇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因而早就将火的隔离带给割了出来,战斗结束,火也渐渐的熄灭,只剩了星星点点的小火还在烧着,但随着芦草被烧没了,这些火也就会自己熄灭。
    幸存的铁卫们目睹了自己的队长就那么轻轻松松的被大郎收拾了,再也没了抵抗的意志,全都丢了枪刀,跪倒在地,甘愿受俘,其实就算他们不放弃也兴不起什么大浪来,近百号的铁卫,被火活活烧死的足有五十多个,整个缓坡上飘着一股子的拷肉香。
    全须全尾的没伤没被烧的,也只剩了二十来个,剩下的,要么被烧得蜷缩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要么就是倒栽葱一样的栽在路边的泥水里。地上还有这里一处,那里一处几乎不成形的,要不是还穿着铁甲,就几乎认不出那是个人,那是被踩的,最惨烈的一个,整个头都被踩裂了,脑浆子涂满了一地。
    “三子,三子!”郭仲达循着记忆中三子被铁卫挑落的方向寻着,一连翻了几个倒卧在泥水中的人,都是铁卫的人,没见到三子,不由得急了,大叫。
    “郭头,俺,俺在这,拉俺一把。”郭仲达循声望去,却见就在身边,泥地里,露出一个头来,满是泥浆,眼巴巴的瞅着自己,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把三子从泥浆里拔了出来。
    “伤着哪了?”
    “没伤着,那铁卫力气恁大,他枪挑过来的时候,俺那时候正下蹲想刺他下盘,结果他就将俺的衣裳给刺穿了,俺也赶紧的双手攥紧了他的枪头,顺着他的势由着他挑了,本想这么诈过去后,从他后头偷偷的捅他一枪,没想那铁卫力气恁大,楞是把俺给丢埋进了泥浆摔晕了,醒来后是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原来是正好三子下蹲,枪从他肩窝刺过来,时机恰好,枪刺穿了身前的衣裳的同时衣裳没法下移,身体已经下蹲,就变成了只刺穿衣裳,三子又机灵,双手一握对方的枪,整个人吊在枪上,就好像是肩窝被刺穿了一样,这是险之又险,晚一分下蹲,一只手就废了,若早一分下蹲,没准铁卫见没刺中再补一枪,那小命可就难说保得住保不住。
    最后打扫战场,铁卫近百号人,俘虏了二十六个,被火烧死了四十七个,还有些伤的,能治的,有九个,没法治,眼见活不了的,有十来个,郭仲达都吩咐了给他们补了一刀,省得他们痛苦。
    锦腹蛇这边,死了五个,都是被铁卫士挑死扫死的,还有十几个都是腰腹间被挑开了一个大口子,有一个肠子都露了出来,眼看是难活,郭仲达对自己的儿郎自然不会像对铁卫的人一样直接丢弃不管或者是补一刀,只要有希望,他还会带着,郎君本事大着呢,说不定能活。
    剩下的,都是个个活蹦乱跳的,一点伤也没带。
    “万幸,若不是郎君调的新油,仅凭那点火油,今日即便是胜了,也是惨胜。”听完报告,一身连带着脸上全是泥浆的三子咋了咋舌,“新油比火油还粘,但又比火油稀,这一沾到身上,拍都拍不掉,俺现在开始为胡人担心了。”
    “你怎么也学了二妹,开口闭口俺的?”郭仲达这时候才发觉三子的自称改了口,再也不似以前一样,学着长安城里的人的官话,某啊某的。
    “俺今次悟了,若不是俺装着,怕是要陨命于铁卫枪下,所以,还是低调点的好,嘿嘿,冷不丁的给他来一下,那才爽,就可惜晕了,没见着小神仙是怎么把铁卫给收拾了的。”三子呵呵笑的摸着头,知道憨货没什么大碍,自己这边死伤一点换来的却是将传言中不可战胜的铁卫给全歼了,这心情要多爽就多爽,兄弟们的死伤,那是有他们自己的命,伤心也是无用的。
    见到铁卫那等的惨状,三子也唏嘘不已,但又忌惮着铁卫,所以只敢蹲在白老大的身边,看着铁卫,细声细语的:“瞧瞧,这就是和小神仙作对的下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罢,你们把高家客栈的人如何了?还有那些货栈的掌管伙计。”
    铁卫至此方才明白,正是因为自己追到白水镇听说几家客栈合起伙来给锦腹蛇腾出了院落,又有客栈卖给了他们东西,心中恼怒下放火烧了客栈和货栈,这才惹来了小神仙和锦腹蛇的猛烈报复。
    “某真不该信那赤虎的,他说小神仙不过是误打误撞,其实没有法术,当初,某要是带了铁卫远走高飞,不掺进你们的浑水就好,求求你,杀了某罢。”铁卫已经痛的死去活来,没了一丁点挣扎的力气,听到三子在那说话,就哀求道,“白水镇的人某没杀,只是烧了他们的房子,抄了他们的家而已,某是唐人。”
    双目已失的他,自知从此将从军中除名,过个三年两年,或许就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铁卫,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大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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