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颠倒世界

    夜风习习中，风帆被吹得高高鼓起，挂在大船后部的汽笛一声长鸣，数艘大船一齐鸣响，随即同时起锚，大船们排成一线，向着深海一侧缓缓驶去。
    海面上的雾霭，比陆地上更加深厚，白茫茫无法看清，但异界的大船却无视这些，仍在航行之中。舰船的吃水很深，十几层船舱浸在水中，但露出海面的部分，仍是高得需要仰望。由于大船自身的重量，船只航行得极稳，数米高的海浪拍打在弦边，也无法造成大的颠簸。尖锐的船首乘风破浪，在海面上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行轨迹。
    王管家带着安小琦，准备去到专属于他的舱室休憩，由于船只是临时征召而来，因此船长安排了大副来充当向导。这位大副，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顶着明晃晃的光头，满脸横肉，一脸凶相。上身穿着黑色短卦，下身穿着窦鼻裤，小腿露在外面，腰间悬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看她的模样，分明是个海盗。小琦初见时吓了一跳，暗道这是上了贼船了？却被王管家小声告知：由于时间来不及，银叶草花大价钱征召了黑鲨舰队，在此之前，黑鲨舰队确实是海上赫赫有名的海盗舰队。
    女海盗，还是异界女海盗，这算见着西洋景了；安小琦不禁多看了几眼，只见大副带着伤疤的光头在发光晶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看到小琦在瞧她，大副叉腰哈哈一笑，满嘴黑牙晃花了小琦狗眼；望着小琦惊到的模样，大副笑得抖起身子，在她愉快的抖动中，安小琦惊骇的发现，她的沉甸甸分明只有一只，另一只下落不明了。
    王管家赶紧在旁边小声提醒：大副是位北方狂战士，所以有切掉一只献给神明的传统，不要盯着看，很失礼。小琦赶紧低头不敢再看，暗自嘀咕：这不跟某些维京海盗的传统差不多？看着胸口痛！
    大副并不责怪小琦的无礼，事实上第一次见到狂战士的人基本都这个表现，何况小琦还是个小帅哥——她依然热情的向小琦几人介绍船上的情况。
    “咱们黑鲨的舰船，都是统一制式，有传统风动力及魔晶石动力，两种动力驱动；前端与中侧，是挂满了风帆的桅杆。这种桅杆，可以装载多达四百面风帆，光是凭借风动力，就能产生超过四万皓特的能量，以极快的速度航行。”
    “舰船的后部，安装了魔晶石熔炉，可以兼容从黑曜石到神品石，各种等级、多种性质的晶石能源，满负荷运转时，能提供八万皓特的能量。你可以想象，船只在那种庞大的推动力之下，会有多么快的航速——这会风力足够，也为了节约晶石，所以没开。”
    “至于船只的载重量。呵呵，你们也看见了，一只荆棘巨兽分散放到船上，也不过只多了那么一点点吃水，可见舰船的装载性能；再说你们自己运送了多少货物，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我就不多废话了。”
    “舰船分为六个大部分。小的不提，光说大的，有水密隔舱、货仓、动物仓、仆役仓、水手舱、该有的一样不缺，只要准备充分，就算连续航行上一个星年也毫无问题......扯远了，话说回来，少爷您就住在舰桥下面一层，上好的贵宾仓——不瞒你说，之前那里是大副室，也就是老粗我住的地方，嘿嘿！”
    大副的性子跟她的外表一样直，一路走来，指指点点口若悬河，似乎很是憨直；但只要小心观察，就能发现，她几乎对舰队的经历只字不提，显然把那些见不得人的私密东西，都藏得很好。小琦自然不会揭穿，只跟着嗯嗯啊啊微笑，十分礼貌客气。
    看得出来，大副在这艘船上威望很高，水手们看到她，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向她招呼。哪怕是攀爬在高高的桅杆上瞭望，或是甲板上正在控制那密密麻麻、如蛛网般密布的缰绳的水手也一样；她们打招呼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拿自己的小拳拳锤一下胸口，发出一声闷响就算达标。
    光是看看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小琦就有种胸口发闷的感觉：这要是开海盗大会，打个招呼不就得全体内伤？显然，两大家族的人想法跟他差不多，护卫战士们看着这些海盗的礼仪，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仆役们则拼命加快着脚步——被这些海盗饿狼一样的目光看着，实在让人心头发毛。
    安小琦作为联姻的主角，又是一身盛装出行，自然承受了最多的目光洗礼。但他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异界男人，而是正宗的秋名山老司机，所以倒能安之若素。大副却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继续，在无羁无绊的海上，一群作惯了海盗的女人，对着稀少的男性能作出什么事，她可是太清楚了：若是一不小心出点什么不礼貌的事，影响这一趟的收益，可就糟糕。大副把手放进嘴里，尖声打了个呼哨，把水手们的注意全部吸引过来，高高抬起一只手，声若洪钟的喊道：“别怠慢了咱们的客人，来点歌声！姐妹们，唱~起~来~~”
    海盗们各自咧嘴一笑，扯着嗓子开唱：“当天空出现霞光，海风吹拂我的脸庞，启航的时刻再次到来，告别刚娶的男娘，踏上未知的征程；多么希望，能够再次脚踩大地，海盗之主保佑我们，风暴远离我们.......”
    七嘴八舌的歌声渐渐汇成一股，苍凉豪迈的声音在海面上传出去好远好远。
    小琦饶有兴味的听着海盗们的歌声，走到舰船中部，下了阶梯，进入内层船舱，刚一拐角，便到了他下榻的‘贵宾船舱’。
    房间不大，也就三十个平方不到，但很整洁，有床，有桌子；靠近船舷一侧，有一扇大窗户；除此以外，就基本没别的了。照明光源在头上，被灯罩罩着的白色晶石，发出白炽灯一样的明亮光束。王管家推开窗户，带着潮味的海风轻拂进屋，上层甲板歌声跟着遥遥传来。
    安小琦走到床边，试着坐了一下：很柔软，很舒服。床上的被褥，枕头等等，一看就是新换的，绣着各种花卉奇草，漂亮倒是漂亮，却嫌略女气了些。
    大床被钉榫牢牢钉在地上，再大的浪也不会摇晃，安小琦满意的拍打一下床头，却意外发现床头地面的铆榫处掉落有什么东西，正卡在缝隙里，他一伸手从地上捡了起来，微微一打量，双目就瞪得溜圆。
    那是半只双截棍般的东西，安小琦拿着摇晃了一下，还挺有弹性的——暗道这不就是个那啥吗？这也太晴趣了吧？
    大副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赶紧从小琦手里接过那半截双截棍，在安小琦诧异的眼神中，重重的闻了一下，小心翼翼揣在怀中，毫不羞涩的道：“咱们出海经常一走就是几个月，很多时候没有配偶，难免寂寞，所以老粗我也预备了个....我说怎么今天找不到，原来是掉这里了，多谢少爷。”
    再看旁边的王管家，脸都绿了，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那脸色跟对面站着的‘小绿帽’倒是相得益彰；而‘小绿帽’几人，则早已羞涩的捂着脸扭过头去，只剩下经验丰富的小胖子还在观瞧，却是一副捂着嘴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见多识广的小琦倒不会不好意思，反而觉得这是人之常情，面上淡淡一笑；大副与小琦目光一触，也只是挑挑眉毛，接着恢复若无其事的表情，朝门外吼道：“小的们！上菜！别让少爷饿着！”
    门外数位女子次第端盘子进房。新鲜出炉的几位陪侍都有服侍人的经验，很懂事的在门口接过那些女海盗们端来的菜品，小心放在桌上；金属盖子揭开，一股香气扑面而出，蒸汽如雾般飘起。
    十来个盘子依次打开，小琦挨个认过去，能认出来的有虾、蟹、螺、鱿鱼、牡蛎、蛏子；另外还有几条怪模怪样的鱼，没有鳞片，白白嫩嫩。
    小琦穿越前在海边生活过一段时间，吃过见过的海鲜自然不会少。虾蟹之类的并不稀奇，那几条鱼却实在没见过。不过，海生动物本来就多，这里又是异界，认不出来也自正常。只是那几条鱼长着长须，脑袋奇尖，一副貌不惊人的样子，似乎并不好吃。
    他也不客气，操起刀叉便切割一块，往嘴里搁去。哪知一尝之下，竟是大吃一惊：这鱼肉嫩滑可口，入口即化，滋味之鲜为他生平仅见。一吃便停不下来，他三两下便把鱼肉统统捞进肚子。
    王管家看他能熟练使用刀叉，又是文质彬彬的吃相，欣慰的点点头，感觉自己先前的礼仪训练终是没有白费。赶紧微微示意旁边的几个陪侍，小胖子几人便在一旁帮着小琦剥虾壳，去蟹甲，伺候少爷吃饭。
    不等王管家出言鼓励，小琦却已经按捺不住性子，故态复萌。他把刀叉扔在一旁，迫不及待的自己剥起虾蟹，胡吃海塞起来，姿态之凶猛好比动物世界！王管家当时便仰天吐出一口鲜血，郁闷倒地不起。
    太饿了，不这么吃不过瘾！小琦斜斜瞥了老王一眼，不以为意的想：男孩子就是要大口大口吃东西！以前在农家乐时，食神大叔最喜欢我这副吃相，到你们这儿就这么矫情，多不爽快！他又赤手抓起手边的细白面包，裹了一圈果酱，直往嘴里放。
    “少爷，男孩子真的不能这么吃东西，这样很没有教养，会被人耻笑的！”
    “我们知道您很饿，可是再饿也不能这样，男孩子要注重仪态。”
    “我们以前学习礼仪课时，如果胆敢有这么粗鲁的动作，非得挨鞭子不可。”
    老王被小琦气得说不出话，示意几个陪侍上；于是几位男陪侍走马灯一般，围着安小琦轮番劝说，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小琦顶着各位喷子的火力吃到七分饱，打了个饱嗝，这才优雅的用餐巾擦擦手，重新握起刀叉，小口小口的吃起来。仿佛自己的高贵丝毫不受侵犯，仪态一直这么出众。
    王管家气得直哆嗦，指着小琦颤颤巍巍道：“小...少爷，你这是存心气我啊！我这把老骨头，非砸你手里不可！”
    好半天，老王才拍着胸口把气息喘匀净。当然，作为一个三级战士，老王其实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受到多大刺激与打击，她的表演，也不过是为了拉近距离，以便更好与小琦交流，而这一点，她和安小琦都心知肚明。饭后，小琦在盆子里洗手，老王在一边客客气气提示：“少爷，离睡觉还有一个时点，按照计划，您需要学习人族通用语，这里有本通用语初级教材，我们从最基础的字母开始学起。”
    时点是异界的计时单位，一个时点大约等于地球的两小时。饭后还有两小时学习时间，对于今天刚刚开过微眼的小琦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但学习通用语又明显很重要，小琦不得不强打精神，运行起混沌迷乱的大脑，跟着王管家开始学习。
    异界人族通用语，光是字母部分，便有三十五个字母，这些字母还有发声的音标，总的来说，比较复杂。显而易见，异界语言的学习，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对于头脑本就够用，还经过数次加强的安小琦来说，也并不是那么难，如果状态正常，那么三十五个字母的记忆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可惜眼下正是一个特例。很快，小琦便觉得睁不开眼，耳边仿佛响起了摇篮曲，书本上本来就歪歪斜斜，逶迤扭曲的字符，很快变得模模糊糊；他使劲揉揉眼睛，却越来越困，终于支持不住，歪斜两下，一头栽在书上，失去了意识。
    王管家见状仰天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指挥几个陪侍，把小琦小心抬到床上，拉下帷幔。她透过纱帐瞧着小琦那张粉嫩的俊脸，那甜美的睡容，暗自摇了摇头，想道：“都说男帅则无脑！看你这模样，我就不该对你的头脑抱有期望！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能走完订婚程序，就是万幸。”
    小琦安安稳稳睡在床上，耳边是阵阵水声，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口水：那鱼多好吃啊，怎么不再来点呢？来人呐！我要吃十盆！几位陪侍战战兢兢听完他的呓语，抬手把晶石能源关闭，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中，除了今夜的留守者，其余人都自觉退出了房间。
    条件简陋，小绿帽不得不找了个角落，垫好自己的铺盖，顺顺当当躺了下来，暗自琢磨着自己今后的命运：想来，跟着善良的少爷，成为尊贵的陪侍，总是好事；能陪嫁给汉娜小姐，这一生也算是有了寄托。如此想着，小绿帽也缓缓合上双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