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梯尽头,等待念阳的却是一小沙弥。
“阿弥陀佛,施主自何而来?”小和尚手捻佛珠,朗声道。
念阳恭敬地行礼道:“小师傅,我自东海天极宗而来,和贵寺元空大师有约在先。”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单手举掌,声音如轻钟徐鸣,穿透人心。“施主,你可知道你刚上的石阶有多少级否?”
念阳回望山梯,摇头道:“不曾数过。”
小和尚道:“正好一百零八阶,代表世间一百零八种烦恼。入此山门者,必断世间一切烦恼,方得佛门大彻大悟之理,窥得天道。”
“我不寻天道而来,,我是来救人的。”念阳道。
“自然。元空师叔早有提及,我自知道东海来人目的为何。只是我看施主面有血光,乌云罩顶,来此一路,必经历大凶之事。”
念阳身体一怔,想到樊阳种种,不免摇头道:“世事难料,我也无可奈何。”
“阿弥陀佛。”小僧又是一阵佛号。“命运无常,天道有常。我门虽是修炼之派,但也属佛门净土,看到施主如此,实在为心不忍。施主,待一切如愿,可否与我到天顶听钟七七四十九日,洗净世俗污秽,以免堕入魔道。”
念阳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定然不简单,试问道:“敢问小师傅法号?”
“法号天童。”小僧朗声道。
“天童?”念阳为之一怔,“天童子?您是灵隐寺的主持?”
天童子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正是。”
是一个孩子?这句话念阳差点就要说出口。但念阳对于灵隐寺主持早有耳闻。灵隐寺原来的主持叫做苦度,和天极宗的清水是几世的好友,传闻修为已近大乘,随时有着飞升的可能。就在三年前,也就是念阳刚到天极宗之时,传位给了他最小的弟子天童子。所以也就有之前掌门清水远行南疆一事,为的就是见证灵隐寺两代主持的交替。
传闻天童子出生之时便有神迹,霞光满天,神佛之音响彻穹顶。他刚刚睁眼便能说话,两岁识尽天下字,五岁熟背佛门各类经典,十岁已渡过小天劫,堪称佛门第一人,更有人说其是佛祖转世,不知真伪。
“小子眼拙,不识天童大师真容,还望包涵。”念阳连忙说道。
“无妨。”天童子淡淡道,“轻灵之水已经为施主准备,不日便可使用。”
念阳听闻,浑身激动地颤抖起来。“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但是施主,你要如何施展这涅槃之术?您可知,这是要用人命换人命。”天童子眼神清亮,一字一顿地说道。
念阳看着天童子,咬了咬牙说道:“用我的命。”
“阿弥陀佛。”天童子长叹一声。“这涅槃诀本是我佛门功法,收自古籍《佛魔集名录》下的八术之一。我佛虽以慈悲为怀,但是此书中所录之术太过诡赫,所以,祖师早已将其封存,不得门下弟子修习。至于为何外传,却是不得而知,就我知道的,也有一人会此功法,同样师出天极宗,名为沈梦幽,不知施主认不认识。”
念阳低头拱手道:“认识。”
天童子声音清澈。“看来,交情非同一般。当年,她曾找慧贤大师要轻灵之水,也想救一人,名字似乎和施主相似,叫做萧莫生。”
念阳更加震惊。原来,当年沈梦幽来到灵隐寺的目的就是为了萧莫生。可是,仅仅靠涅槃诀无法让萧莫生复活,她又做过什么呢?
“她失败了。”
几个字虽然淡淡说出,却如同巨石轰击着念阳的内心。
“是么。”念阳突然笑了笑。“也是,不然她为何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施主知道百溪谷么?”天童子又问道。
念阳摇了摇头道。
他继续说道:“如果有机会的,我觉得施主会想去看一看的。”
念阳突然想到老李曾告诉过他的南行三不做,说道:“陈年旧事,不是在下此行的目的,还望大师赐我轻灵之水。”
“是么?”天童子看了看他。“我只有一个条件,还望施主答应。”
“什么?”念阳突然有些担心,不知道临了,天童子还会提出条件。
“不在我寺施术。”天童子叹了一口气道。“曾几何时,这个术法带来的不幸延续到了今天。出于私心,我不想再让灵隐寺牵扯进来。”
念阳试探地说道:“您指的可是沈梦幽?”
天童子点了点头。“曾是萧莫生,今也是萧莫生。我寺和这个名字似乎结下了不解之缘。”突然天童子伸出右手,手中金光点点,一只玉瓶出现在他手中。
“隔空取物。”念阳喃喃道,“这是?”
“轻灵之水,可洗涤灵魂,对于灵体有绝大好处。量我已准备足够,多的就当馈赠,也算小僧为解当时之缘。”天童子说着将玉瓶交到念阳手中。
念阳看着手中的玉瓶,没想到会是这么顺利。“谢谢大师,也请大师替我谢谢元空大师。”
“无妨。”天童子答道。
他的面容稚嫩,但是心智和修为之高远远超出了念阳的想象。
念阳叹了口气,望着天童子身后高山中隐现的庙宇,那里就是灵隐寺,沈梦幽曾经来过的地方。
“大师,此行还为一件事。”念阳有点愧疚,道,“可能不该麻烦大师,但是天极宗确实遭到百年一遇之劫难,所以……”
“空字辈的师叔四位已经去了三位,今日之后,我也会前往,勿担心。”天童子答。
念阳嘴唇颤动,扑通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大师之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天童子用神通缓缓抬起念阳道:“不必。你也并非私心而为此种种,实属功德件件。只是之后,可否如约来此,和小僧共听晨钟暮鼓。”
念阳拱手道:“一定。”
“阿弥陀佛。那施主,后会有期。”天童子说完,陡然漫天金光。石阶之上的所有物体都快速远去,念阳眼前所有物体都化作一根长线。
待他再次站定,还是那座山门前。他的面前还是山梯,门旁还是那个扫地僧,只是山寺全然没了影踪,只有大佛依然高高嵌在山崖间。
一切仿佛如同梦境一般,他不禁疑惑,自己到底有没有上过那些石阶。
扫地僧的扫把又扫了过来。“走嘞走,别碍着老头扫地嘿。”
念阳还没恢复过来,只是错愕地说道:“这里要怎么下去?”
扫地僧一脸不悦,指了指念阳背后。“这么长的路,你说嘞。小年轻有点愣兮兮哟。”
念阳回头看去,原来的密林间竟是出现一道长梯,直通山下。“怎么会?”
这灵隐寺有太多神奇之处。
“赶紧下山嘞。晚了山里有熊瞎子嘿。”扫地僧说道。
念阳拱手道:“多谢师傅提醒。”这时他突然看到扫地僧脖子里挂着的念珠,一个“苦”字刻在最为显眼的珠子上标志着扫地僧的辈分。
当今世上,灵隐寺“苦”字辈只留下一人,那便是前任主持苦度大师。
念阳震惊地说不出话,指了指扫地僧。没想,扫地僧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猛地拍了他一下。“小子哦,下山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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