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相思,准拟相看似旧时。一别如斯,落尽犁花月又西。
初冬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屋顶的青瓦上,庭院的树木大都被修剪得只剩了□□裸的枝干,寂寥却又意外的给人带来暖意。宁人在长廊上走着,手上的链锁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愈发显得四围一派沉静。
宁人站在纯的房间门口,犹豫片刻之后,抬手轻叩门扉。
房间里蓦然一阵杂响,宁人慌忙伸手一推,没有上锁的雕花木门瞬间就敞开了,眼前的景象让宁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夏侯纯只着一件白色单衣跌坐于床前,轻薄的单衣被胸前绷带渗出的血迹染出了点点殷红……他的眼睛被层层的纱布裹得严实,如云的长发缭绕肩头,看起来愈发显得脆弱不堪,大约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此时正向着宁人的方向转过头来——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可是宁人却还是没有直视对方的勇气,只匆匆上前,想要扶他起来。
“……明雪?”
因为夏侯纯不许人接近,因此除了夏侯宣提过的宁明雪,没有人敢擅自进来,所以他才会这么问吧——宁人这样想着,却没有说话,只动作小心的扶住他的手臂。
夏侯纯没有拒绝,在床沿坐下后伸手握住了宁人的手。
宁人悚然一惊,正不知所措时,夏侯纯的手却放在了冰冷的链锁上,之后便维持这个姿势迟迟没有动作。
宁人紧张的望着夏侯纯,却根本无法揣测他的心情。
“你走吧。”
听到夏侯纯这么说,宁人不由得苦笑——即使明雪做了伤害他的事,他也还是想要保护她吧……
夏侯纯见身边的人没有动静,不禁凝眉说:“现在虽然看不见,可是还不至于要你来同情,所以请你离开——”
硕大的泪珠毫无预警的从宁人眼眶里落了下来,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砸在夏侯纯的手背上,激起了一阵灼热的温度。
夏侯纯身子一震,倏然抽回自己的手,因为用劲过大反而牵动了胸前的伤处,顿时生生长抽一口冷气。
“……你出去!”夏侯纯忍着痛说。
宁人抬手擦着眼泪。
“……你不是明雪。”
宁人陡然一颤——虽然知道迟早会被拆穿的,可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即使受了伤,眼睛又看不见,可是对恋人的感觉也不会因此而变得迟钝吧。
尽管自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无论是动作还是身体的气味……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啊。
夏侯纯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力气做出更激烈的动作,他的面色白皙至于羸弱,因为疼痛而紧抿着蔷薇色的双唇,薄薄的冷汗瞬间密布整个面颊。
宁人用暖水浸润过的湿巾覆上他的前额,细细的擦拭起来,动作的时候手腕处的链锁不可避免地再度发出了轻微撞击的脆响。
“够了……请你马上离开。”夏侯纯的声音因为疼痛而轻轻的颤抖着。
如果是以前的纯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大概会黯然神伤的走掉吧,说不定还会在没有人的什么地方偷偷流着眼泪——可是眼下这个人,一定不知道用这样让人心疼的表情说出这番话来,只会让自己觉得非要留下来照顾他不可啊。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宁人转身将湿巾浸洗后,再度坐到了夏侯纯的身边。
整个房间里回响着宁人的脚步声,流水的哗哗声,还有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
“宁人,我叫你走,你是没有听见吗?”
夏侯纯用百年难得一见的气忿语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宁人的心跳也同时停跳了一拍——
“你去跟告诉大哥,叫他不用费心找人来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宁人一眨不眨的望着夏侯纯,生怕漏看了他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什……么?”夏侯纯吃了一惊似的僵直了身体。
“为什么会知道是我?宣少爷没有告诉你我回到府上吧?”
“……”夏侯纯紧抿的双唇颜色渐深。
“为什么不会以为是宣少爷派来的侍女呢?刚刚我没有开口说话,你为什么会知道呢?”
夏侯纯紧蹙着眉头,侧过头的时候微微颤动的发丝闪着盈盈若水的光华。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这时候的纯居然像极了一个别扭的孩童,宁人心中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情绪所笼罩着,面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让我来照顾你吧,直到你身体康复的那一天。”
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做过多的考虑,口吻自然得仿佛两人是多年的深交一般。
夏侯纯果然再度用冷漠的口吻拒绝了,宁人只是不甚在意的说:
“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并没有要征求你的意见啊。”
顿了顿,宁人又微微笑了起来:“如果你想要赶我走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有那个能耐的话。”
由于过于生气,夏侯纯的面色瞬间染上了一抹殷红的色彩。
曾经像暗夜星辰一样遥不可及的梦想,忽然之间却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知是幸与不幸。
待在夏侯府的日子不知不觉地过去,宁人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帮夏侯纯送饭,换药,拆洗绷带。夏侯纯的伤势在一开始的拒不合作到后来的听之任之的过程中渐渐好转,唯一不见起色的只有他的眼睛。
“二哥的眼睛是不是治不好了?”
夏侯盈站在庭院的石径上,忧心的蹙着眉头。
宁人刚刚从房间出来,手上还捧着盛满衣物的木盆,此时听了也只是平静的笑笑:
“放心,大夫说纯只是暂时失明,只要等脑里的淤血化开,是可以康复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夏侯盈愁容不减,“都怪那个女人……她怎么下得了手。”
“……有她的消息么?”宁人问。
“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大哥差点把平江城给翻过来了,可是却没有任何消息。”
“……离宫擅长隐秘逃匿的遁术,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向夏侯府挑衅的。”
“我只是担心不知道她下一次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夏侯盈轻笼蛾眉,“最好别要落在大哥手里,不然定要叫她后悔的。”
宁人微微牵动了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宁宁,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和大哥求过很多次要他放你自由,至少帮你把锁链解开,可是……”
“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宁人只是侧首笑笑,“不过……”
“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么?”夏侯盈问。
“这次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我又这么久没有回去,我怕他们会担心……”
“他们?”夏侯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宁人定了定神说:“……就是我在药堂的朋友。”
夏侯盈恍然点了点头:“你要我去向他们报平安?”
“嗯……”宁人想了想又说,“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夏侯盈由衷地笑了。
“嗯,那我去洗衣服了。”宁人露出了多天以来最为轻快的笑容。
穿过拱门的时候,长廊上迎面走来几个人。
宁人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静静地等他们经过。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人看见宁人后俱是一怔,随后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我说我没眼花吧?这不是野丫头么?”
粗鲁而不知轻重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宁人蓦然一惊,抬眸飞快的扫视一圈,总算明白何谓狭路相逢了——眉梢轻挑,宁人顷刻间已是一派秀质清芬的笑靥:“我道是谁,原来是辽东八犬啊。”
关五哪里禁得起这一激,立时横眉怒目瞪了过来:“野丫头你骂谁是犬?!”
“好狗不挡道,你是没有听说过么?”宁人故意侧头作沉思状,“哎呀,还是说你根本就听不懂人话?”
关五急得面红耳赤,正要发作,却被一旁的关七拦了下来。
“怎么,说不过就要打呀,你也太没气量了吧。”宁人冲关五笑。
关七上下大量了宁人一番,嘴里笑道:“姑娘怎么带着锁链啊,别不是沦为阶下囚了吧,那可真是比猪狗还惨啊。”
话音刚落,余下七人顿时一阵哄笑。
宁人面色微变,知道多辩无益,转身就走。
那关七长臂一拦,所幸宁人后退得及时,这才险险的没有被拦腰抱住——
“姑娘,这么急着要去洗衣裳啊?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你男人的衣裳吧?”关七调笑着又往前逼近几步,宁人顿时恼了。
“老七你别逗人家小姑娘,你没见人家都害羞了么?瞧那小脸蛋红的~~”
“就是,吓到人家可不好了,好歹咱们也是在人家府里做客呐,还是收敛些好!”
“不过这丫头现在可是人府里的阶下囚吧?咱们客气什么?不如给她点教训啊!”
……一群人越说越离谱,宁人的脸色渐至肃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忍无可忍的低啐一声,宁人旋身踢出一脚,那关七侧身要躲,却见宁人飞速的换腿一记狠踹,关七闪躲不及,冷不防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脚,跌出了足足有一丈远。
关五吃过宁人的亏,此时不敢贸然上前,向旁人递了个眼色,余下六人顿时同时出招,勾拳长踢纷纷而至,宁人果断地将手里的木盆飞旋着掷出,对面的人急忙躲避,宁人趁隙飞身跃出了包围圈,稳稳的又将木盆接在手里。
关府八人恼羞成怒的还要围上前来,却听背后一声冷喝——
“住手。”
关七回头一看,竟是自家主子和夏侯千金站在身后!
关云非此时面色沉郁萧疏,看得八人心下一颤,愣是分毫没敢动弹。
夏侯盈原是在半路遇见了关云非,两人信步走了一会儿,却忽然听见了打斗声,这才匆匆赶至后院,哪里料到竟会是这般场景,顿时冷下脸来瞪着关云非。
“盈盈,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夏侯盈气忿难当的打断了他的话,“看你□□的好手下,我今天才算长见识了!”
“不是……”
“够了我不想听!我告诉你,宁人是我最好的姐妹,你们要是再敢对她无礼,休要怪我下逐客令。”
夏侯盈说着,匆匆走到宁人身前:“宁宁,你没事吧?”
“我没事……”宁人沉声安抚着夏侯盈。
夏侯盈回头恨恨望了他们一眼,拉着宁人转身走了。
“少爷,这夏侯盈也未免太嚣张了些,她还以为自己是谁啊?居然敢对少爷大呼小叫!”
夏侯盈一走,关五便忿忿不平的抱怨。
“就是,只要少爷一声吩咐,咱们立刻把那女的绑到你房里,到时候看她还凶不凶。”
关云非笑:“你们当你们少爷是那采花贼不成?”
关府八人见他笑了,顿时松了口气,七嘴八舌的说:“是是,少爷你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哪里犯得着用这种下三滥的技俩?”
“是那女的有眼不识泰山,改天叫她尝尝厉害!”
……“说完了?”关云非冷眼一扫,八人立时噤声。
“一群猪脑,连个黄毛丫头也搞不定,都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是,少爷。”
这回八人倒是应得齐整。
关云非挥手道:“罢了罢了,该干嘛干嘛去,看着都心烦。”
众人如蒙大赦,推搡着走了。
“都怪你说错话,惹爷不高兴了!”
“哪里是我,要怪就要那个野丫头!”
“爷在怪咱们没本事了,看来得动点真格的才行!”
“你个猪脑能有什么好主意?边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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