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先知

    武勉走到室外，在楼梯口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了两口。
    他有很强烈的冲动打电话质问段宇，但理智告诉他，这么做的结果必然是自取其辱，不但解决不了眼前的困难，反而还给了段宇一个奚落自己的机会。
    那么，要不要打电话向浅柔告状？
    这个念头刚产生，就被武勉迅速否决了。一来，浅柔本来是叫他下周一才接任采访主任，用意就是要他这几天和段宇做好交接工作，实现“平稳过度”。是他自己太过踌躇满志，迫不及待的走马上任，才会被段宇算计。
    告状虽然会令段宇被浅柔责备，但武勉自己也会失分，难免给她留下莽撞和急于求成的印象，并非上策。
    二来，浅柔昨夜醉的厉害。今天上午的记者会暂休期间，以及下午来报社之前，武勉曾两次给浅柔发短讯，向她表示关心，问她醒来后是否头痛云云，但都没有收到回音。看来浅柔很可能到现在还卧床未醒，他不想打扰她。
    哼哼，奶油主任，你以为搞这些花招，就能把我难倒了？你也太小看我了……老子正好来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在报社里把你彻底孤立！
    武勉冷笑着，吐出浓浓的烟雾，心里很快有了主意，踏灭烟蒂返回了办公室。
    一进门就瞧见沈一卉正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抱着个大纸箱，似乎在愣愣的想心事。
    “小沈，回来啦！”武勉打了声招呼，“我正想打电话找你呢。”
    沈一卉转过头，刚叫了声“武老师”，嗓音就哽咽了。
    “咦，你怎么啦？”武勉马上察觉这小美女双目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忙问，“又有谁欺负你了吗？”
    沈一卉摇摇头，强忍泪水道：“我……我要走了。段主任对我……不满意，叫我收拾东西立刻走人，以后都不用来实习了！”
    又是段宇！妈的，这家伙简直是想釜底抽薪啊，连最后一个实习记者也要赶走，务求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帮手。
    武勉闷哼一声：“他什么时候叫你走的？”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正在开物价局的记者会，段主任突然打给我，数落了我一通，说我实习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进步……然后就命令我走人。”沈一卉清秀的小脸充满委屈。
    “别听他放屁！”武勉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小沈，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工作，想留多久都行！”
    他停顿了一下，放缓语气对茫然不解的沈一卉说：“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提升为采访主任了。这件事我可以做主，我要你留下来！”
    “真的吗？”沈一卉先是惊喜，接着又有点半信半疑。
    武勉拿出浅柔给他的任命文件，还有刚才和段宇签下的提前接任声明，递给了她。
    沈一卉看后才破涕为笑，连声恭喜他升职，但仍然有些忧虑的说，段宇同时也提升为副总，虽然今后不再负责新闻采编工作，但毕竟职位在武勉之上。
    “他赶我走，你却把我留下来……这是和他对着干吧，我怕他……会找你麻烦！”沈一卉满脸担心的说。
    武勉再次感受到这小美女即便自身遇到麻烦，也不忘为别人考虑的善良。他昂然说：“我不怕！我不但要你留下来，还要给你转正！等一下我就跟袁总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正式记者！底薪翻倍，稿酬也按最高标准计算。”
    沈一卉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小脸泛起激动的红晕：“武老师，你……你不是在哄我开心吧？我哪够资格转正呀，实习了半年基本没作出什么成绩……”
    “绝对够资格！”武勉认真的说，“你很有灵性，一点就透，而且很敬业，吃苦耐劳。过去是因为段宇不信任你，不敢对你委以重任，导致你的才能没发挥出来。今天，我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好好表现一下，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停顿了一下，凝视着小美女沉声问：“你敢不敢接受挑战？”
    沈一卉用力点了点头，屏住了呼吸，一副又紧张又跃跃欲试的可爱表情。
    “好，我现在布置任务给你。明天报纸的第二版主要由你负责，头条就用你参加的物价局记者会，你尽量做大，至少交半版内容给我！”
    “啊，可我当时被段主任打电话赶走了，记者会才听了十来分钟，不知道后面说了些什么。新闻通稿的实质内容也很少，写不了半版呀。”
    “后面说的肯定都是废话，不听也罢。”武勉以非常娴熟的老手口吻指点小美女，“你正好从另一个角度来写这条新闻。物价局这次公布的是最新的物价指数，我不用看都知道，官方的通胀数据肯定很低，可老百姓却感觉物价贵的厉害。你可以做个对比，也用数据来说话！”
    “怎么对比？”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母亲每天买菜都会记帐。你现在赶到菜市场，记下十来种蔬菜、肉、蛋的价格，和你母亲一年前购买的价格做个对比，计算出上涨的幅度，然后再和官方数据进行比较，看看差距到底有多大！这里面就有很多东西可以写了……”
    “明白了。我还可以采访几个市民，问问他们的真实感受，这样会更有说服力。”沈一卉双眼放光的说。
    武勉表示赞同：“过去这类新闻都是照搬官方数据，又闷又无聊，读者也不爱看。从现在起我要大大的改革，用活生生的例子作主体，让枯燥的数据生动起来。”
    他说着看了一下时间，遗憾的道：“这种采写新闻的方式跟以前完全不同，本来我应该亲自带你一次，教你怎么处理细节。但今天时间紧迫，我还有其他重要事要忙，只能让你自己去摸索了！小沈，我上任以后的第一个改革，就交给你执行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武老师，你这么信任我，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沈一卉感动的热泪盈眶，弯腰鞠了个躬，然后飞快的收拾好相机笔记本塞进包里，满怀振奋的奔出了办公室。
    武勉看的暗暗好笑，对自己的处理手法十分满意。
    这小美女是他现在惟一可用之人，他当然要尽可能的人尽其用，设法发挥出她的全部潜能，因此他果断承诺升职加薪，再摆出“委以重任”的信任架势，果然令她焕发出强烈的正能量，并转化成了旺盛的工作动力。
    看这情形，至少有半版的内容已经有了着落。加上自己刚才已完成写柴晴的报道，差不多也有半版。段宇那王八蛋虽然甩手不管了，但副刊仍然由他负责，想来他已经备好了稿子，到时候自然会发来。这样算来，只要再凑两版的内容，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这几个念头只在一闪之间，还没来得及仔细盘算，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沈一卉的动静。
    这小美女刚刚离开办公室没多远，脚步声就顿住了，接着响起她清脆的招呼声：“袁总，您好。”
    “小沈，出去采访么？”另一个柔和动听的嗓音传来，是浅柔的声音。
    武勉心中一喜，站起身走出办公室，瞧见浅柔正站在走廊上和沈一卉说话。
    “是呀，武老师刚给我布置了任务……啊，电梯到了，我先走了啊。拜拜。”沈一卉挥挥手，像只小鸟一样飞进了电梯里。
    浅柔也对她挥了挥手，目送电梯门关闭后，才转过身来，视线正好和武勉相遇。
    “姐姐！”武勉半开玩笑的叫了一声，“我这么称呼没问题吧？”
    一瞬间，这美少妇的脸颊似乎略微一红，但马上就恢复了自然，淡淡说：“非工作时间，随便你怎么称呼。可在工作场合，还是用正式称呼比较好。”
    哇！这语气……好生疏哦！
    武勉没料到会碰了个钉子，讪讪道：“哦，好的。”
    浅柔点点头，迈步走向社长室。武勉下意识的让开，等她走过身边时，他仔细打量，发觉这美少妇的脸色有点苍白，看上去比平时更柔弱，但眉宇间却又有种陌生的威严。
    “袁总，昨晚你喝醉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武勉跟在后面关切的问。
    “好多了！”浅柔边走边说，“多亏你帮我解围，深更半夜还送我回家，谢谢！”
    虽然她在道谢，可是却显得客套而疏远，绝对不是一个“姐姐”应有的态度。
    武勉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发怔。清脆的高跟鞋踏地声中，那丰满浑圆的臀部自然而然的翘起，随着步伐轻轻扭动，一如他初次见到她时那样诱人。
    想起昨夜当她宿醉未醒时，自己曾尽情体验过的手感，武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但下一秒钟，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心脏蓦地狂跳。
    老天！该不会是……当时她虽然醉了，但还是迷迷糊糊察觉到我趁醉非礼她、占她便宜，今天酒醒后把一切都回忆起来了，所以对我产生了鄙视？
    武勉全身冒出冷汗。若真如此的话，就必须赶紧主动作出补救，否则就永远无法挽回此举造成的负面影响了。
    不过看浅柔刚才的神态言行，似乎又不太像是鄙夷……莫非她只是疑心而已，还不能百分百肯定？嗯……如果这样的话就好办了！
    武勉在几秒钟之内已经想出了对策，一边整理思绪，一边快步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