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先知

    霍振堂差不多到中午十二点半才赶来，庞迅已经消灭了整整三盘五花肉。武勉也吃了两盘，最近他的胃口似乎变的特别好，饭量明显增长。
    两人热情的和霍振堂打了招呼，客套一番后就都坐下了。庞迅叫来了几罐啤酒，分别给三人倒满。
    “小武，听胖子说你升职了，现在是新闻主管了，恭喜噢！”霍振堂端起酒杯，“来，敬你一杯。”
    他中等身材，眉毛很粗，双眼炯炯有神，透出一种精明强干但又稳重的神采，虽然说的是“敬一杯”，但碰杯后只略略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显然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
    “多谢多谢。”武勉笑着喝了半杯啤酒，用钳子夹起一块烤熟的肥牛放进霍振堂的碟子，“听说你也升职加薪了，现在是‘占士调查’的总调查主任，掌管四五十号人哪，比我这个只有两三条破枪的所谓‘主管’强多了，应该是我恭喜你才对！”
    “嘿，你就别取笑我了。”霍振堂面露苦笑，“胖子告诉你了吧，我们老板准备卖掉公司，天知道新的老板会是谁！假如是以前得罪过的同行接手，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要是卖不出去呢？听胖子说你们老板要价蛮高的，没有同行愿意买。”
    “那更糟。我估计老板是退意已决，真要卖不出去就会索性关门结业，把我们全都遣散了事。”霍振堂叹了口气，将肥牛送入口中慢慢咀嚼，显得食不甘味。
    “叹什么气啊？以老霍你在这行的丰富经验，就算遣散了，也可以轻而易举找到新工作吧！”庞迅安慰他。
    “我自己当然没问题，可一帮跟着我十几年的兄弟，就难喽。现在私人侦探这个行业差不多也饱和了，我怕他们大部分人都会失业。”霍振堂闷闷不乐的说。
    武勉喝了口酒：“我想问一下，你老板卖公司，开价多少？”
    “五百万！”
    “噢，确实开的很高。据我了解，注册一个名为‘咨询调查’的侦探公司，几十万资本金就够了，就算要买一大堆进口的设备、器材，两三百万也就差不多了。”
    “那不一样。”霍振堂摆摆手，“说真的，我们老板开这个价，还是蛮公道的。我们是本省最好的调查公司，经营了十多年，根基扎的很牢，网络比大多数同行都铺的更广。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客户不管要调查哪个行业、哪家公司，只要是在本省，我们都有把握完成任务！”
    “这我知道，你们是公认的业内第一。”武勉压低嗓音说，“我还听说，就连一些针对政府部门和官员的调查，你们也敢接单，而且基本都顺利完成了，对吧？”
    霍振堂哈哈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拿起钳子夹了几块羊肉慢慢烤着。
    武勉知他性格谨慎，不愿随便透露业务秘密，于是也就不提，转换话题道：“老霍，你有没有想过，由你自己全面掌管公司，接手所有资产和人员呢？”
    “当然想过。可我没那么多钱啊。”霍振堂叹道，“要是我有五百万，我肯定马上买下来。这几年我们老板早就处于半退休状态了，前几个月提升我做总调查主任后，他基本完全甩手了，所有工作其实都是我在指挥。”
    武勉和庞迅听到这里相视一笑，拿起酒杯互相碰杯，显得兴致盎然。
    霍振堂却意兴萧索，将羊肉烤熟送入口中后，忽然道：“对了，小庞，你说有个买家有对‘占士调查’很有兴趣，购买意愿很强，到底是谁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庞迅指了指武勉。
    “什么？是小武？”霍振堂愕然，“你不是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武勉主动接过话头，含笑说，“我上个月到香港玩，手气好中了个六合彩头奖，折合人民币有八百多万。我正想投资买点什么呢，‘占士调查’这家公司正合我意！”
    霍振堂先是有些惊喜，但马上又皱起眉头：“你要投资，买房子买股票不是更好？为什么要买侦探公司呢？”
    “好什么呀？”庞迅插嘴道，“八百万，也就是买几套房子，每年最多赚个几十万租金而已，有什么出息？阿勉可是从小就胸怀大志，才不屑当个‘包租公’呢！”
    “几十万已经够多了！私人侦探这一行竞争很激烈，我们老板说他一年的纯利润，差不多也就是三四十万！”
    “钱，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武勉认真的说，“信息才是无价之宝。我看中的，是侦探公司强大的搜集信息的能力！”
    霍振堂恍然大悟：“你想用我们搜集的信息，帮助你做新闻？”
    “对，有了独家信息，就能做出大量独家新闻。”武勉侃侃而谈，“我一直认为，记者和侦探这两个行业，有很多共通点——我们都需要寻找线索、发掘真相、在必要时追踪当事人，甚至要采取伪装、潜伏、卧底等等各种手段来达到目的。”
    庞迅也道：“一个优秀的记者，绝对必须具备侦探的素质。惟一的不同是，你们查出真相后，只需要向客户报告；而我们则是向所有公众公开！”
    霍振堂点点头，哑然失笑道：“看起来，你们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是吧？”
    “哈，不瞒你说，我是刚刚才开始打你的主意。”武勉笑道，“不过胖子打你的主意很久了，他一直想借助你们的力量帮他工作，那样他就可以偷懒了。”
    庞迅大言不惭的承认：“是啊，很早以前我就有这个念头了，不过那时想的是花钱当客户，雇用老霍你去替我追查线索。但后来一打听，你的收费太贵了，我付不起，所以只好放弃。不过现在阿勉发财啦，我这个想法终于可以实现了！”
    霍振堂沉吟道：“想法是不错，可我要提醒一下，以性价比的角度来看，这么做实在太不合算了，可能要花大把钱，才能换来一到两个真正有用的线索。”
    “当然不合算啦，否则所有媒体早就这么干了。我们这叫‘以本伤人’，用钱来抢占竞争优势。”庞迅含糊不清的说，嘴里又塞满了烤肉。
    武勉沉声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指望这家侦探公司为我赚大钱，只要收支能平衡就行了，甚至要我倒贴一点也没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坦然道：“我的意图是掌握一支具有专业水平的秘密力量，在有需要的时候，能够迅速查到我想要的线索，帮助我所在的媒体尽快建立起强大的知名度。这样，媒体本身就能赚到大钱，足以弥补侦探公司的开支。”
    “我懂了。”霍振堂精神一振，“那你就把‘占士调查’买下来吧。呵呵，这样我那些部下，就不用发愁被遣散了。这是双赢！”
    他拿起手机：“我这就打电话给我老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约个时间你们俩当面谈吧……”
    “等等。”武勉按住了霍振堂的手，“老霍，你先听我说完。虽然我出钱买公司，可我并不想出面。这桩交易就由你自己跟你老板谈吧。”
    “你不出面？”霍振堂诧异的道，“你是想委托我谈好细节，等交割过户的时候才出来签字？”
    “不！我不会露面的。”武勉笑着说，“你就跟你老板说，是你自己想买‘占士调查’。那五百万，我明天就转到你银行帐户。”
    霍振堂大吃一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非常认真。我希望你自己来当‘占士调查’的老板。因为我无论对这个行业本身，还是对你们公司，都不怎么了解。与其由外行来领导内行，不如就让你这个专家直接接手，我也乐得轻松。”
    霍振堂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明白了。你只想当‘占士调查’的幕后老板，台面上的工作都由我指挥和负责。”
    “也可以这么理解。”武勉诚恳的道，“不过我向你保证，将来我只会交付任务给你执行，在经营上给你定一个大方向，但不会对具体业务指手画脚。换句话说，你会是个真正的老板，而不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摆设。”
    霍振堂目露感激之色，一拍大腿道：“好！就凭你这几句话，我以后就跟你混了！你放心，我会摆正我的位置。真正的老板仍然是你，我呢，就是你任命的总经理，你的命令我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他取出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唰唰唰的写了张欠条，内容是自己向武勉借钱五百万元，并以“占士调查”做抵押，写完后郑重的签上名字递了过去：“这是我的承诺。如果将来对我不满意，你随时可以用这张欠条收回公司！”
    “老霍你也太见外了，没这个必要。”武勉深知收买人心就要彻底的道理，说什么也不肯收。但霍振堂却坚持非给不可，最后声称如果不收这单交易就告吹，庞迅也在旁帮着劝说，他这才勉强收了下来。
    三个人兴高采烈的干杯一饮而尽，就连霍振堂都把酒喝光了，共同庆祝达成了这个多赢的解决方案。
    吃饱喝足后，庞迅先一步告辞跑记者会去了。武勉和霍振堂来到附近的银行，办好了五百万元的转帐手续。
    这时手机响了，是沈一卉打来的。她激动的叫道：“武老……不，武主任，珠州卫视追访的那个受伤男人，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是……”
    “别着急，慢慢说。是谁？”
    小美女喘了几口气，说出了一个令武勉耸然动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