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劫

第七十九章 血性


    晚霞烧红了天空,魏军于道旁停下,稍事歇息,准备补足体力一鼓作气杀至蛇腾。元睿闭目养神,再一次将整个行动在脑海中预演,围城、突袭、夺门、毁丹,过程看似简单,却由不得丝毫马虎,任何一个细节出现纰漏,都有可能将这跟随自己的三万勇士送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正想得入神,突然帐外一阵喧哗,仿佛隐隐还伴有争执之声。在这当口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元睿心中暗暗祈祷,掀帘而出。
    只见一个双手反绑的士兵正被季丹推着朝自己这边走来,应是触犯了什么军规正在接受处罚,这季丹平时办事很是利落,难道此番会为了区区一个士兵而向自己请示?再看那士兵身周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好似都在为他求情,叽叽喳喳地也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怎么了?”元睿朝季丹喊道。
    季丹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殿下,这个斥候名唤曲向东,在侦查敌情时竟然擅自对蠕蠕出手……”
    斥候并非作战兵种,其主要职责就是查探敌军兵力的强弱与布置、搜集情报、散布谣言等,说到底就是在暗处活动的。若对敌方出手,则会有提前暴露己方军队的风险,更何况此次行动乃是偷袭,更是不可打草惊蛇。“曲向东,自你入伍之时便应该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元睿的表情显然十分不悦,此次行动他非常重视,故而挑选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想不到在这“精锐”之中,竟还是混进了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祸是小的闯下的,小的甘愿领死!”曲向东答得甚是干脆,倒不失为一条敢作敢当的好汉。
    “殿下!小的当时与曲大哥一同执行任务,途径双子村时正巧撞见两个蠕蠕打死一个村民,并对其妻子施暴,曲大哥看不过眼才出手暗杀了他们。那两个蠕蠕命丧当场,曲大哥从头至尾都未曾暴露身份,况且一回军营即主动上报,实在是罪不至死啊!”身旁另一斥候扑通一声跪在元睿跟前,声泪俱下。
    “殿下,若非要死一个人的话,小的愿代我大哥去死,我大哥家中的孩子还天天盼着他爹回家啊……”又一人跪下替曲向东求情。
    “向南!军中法度岂能如此儿戏!”曲向东怒斥道。
    曲向南擦着鼻涕:“可是大哥,阿瓜不能没有爹爹啊!”
    “大哥……阿瓜……曲……”元睿心中暗暗一怔。
    “我们参军不就是为了杀叛军、打蠕蠕吗?杀了蠕蠕却要抵命,我不服!”
    “曲大哥为救百姓而杀人,情有可原!”
    ……
    不断有士兵加入到替曲向东求情的大军中。
    季丹一脸无奈地望向元睿:“殿下,这事末将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元睿扫了一眼那跪满一地黑压压的士卒:“军令如山!”刚说了这四个字,底下立马又闹哄哄地响成一片,元睿示意众人安静,扶起曲向东,“曲向东,本王欣赏你心中装着我大魏百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此举真的是帮了双子村的村民们吗?那两个蠕蠕没有活着回去,他们的同伴必定会报复整个村的村民,那时又有谁来保护他们?”
    曲向东惭愧地垂下了头,而那些替他求情的士卒们也纷纷止住言语,不再咄咄逼人。
    元睿凑近季丹,在他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季丹疑惑地看了看元睿,显然不明白元睿的用意。
    “去吧,待会你自然便明白了!”元睿低声将他打发走,转身再次俯视着众人,“我们是大魏的军人,是百姓的依靠,法令的口子一旦打开,很快,我们便会沦为一群乌合之众!”
    众人默默地擦着眼泪,而人犯的弟弟曲向南,则更是跪在原地泣不成声,不停地用拳头捶打着地面。
    就在这时,季丹再次出现,手中已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难道殿下要用这把小小的匕首行刑,包括取刀的季丹在内,诸人均是一头雾水。
    元睿接过匕首:“曲向东是个好兵,在他身上闪耀着我大魏军人的光辉,保留着我大魏男儿的血性。可虽然如此,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受到处罚!”说完挥起手中匕首,狠狠朝自己左肩扎了下去。制止住吓得赶紧近前察看的季丹等人,忍痛继续道,“今日的错就由我元睿一人承担,是本王无能,未能及时驱走蠕蠕,才令我百姓受苦!才陷我勇士于两难!”
    “殿下!你杀了我吧!”曲向东再次跪地哭喊。若非此刻双手反绑,只怕早自尽了。
    “想死还不简单吗?”元睿咬牙拔出匕首,扔在地上,“要死也得杀光了蠕蠕,救出双子村的村民,救出大魏千千万万的百姓再死!曲向东!”
    “小人在!”曲向东哽咽道。
    元睿:“你们此番探查,可曾查得那两个蠕蠕是从何处而来?”
    曲向东:“双子村以北十五里的黑王山上,蠕蠕在那建立个据点!大约有千把蠕蠕驻守!”
    “将士们!”元睿慨然道,“本不欲旁生枝节而直取蛇腾,可如今本王改变主意了!百姓有难,我们身为军人,岂能坐视不理!我们这便去端了黑王山上蠕蠕的据点!只是若如此的话,我们便需一鼓作气拿下黑王山,并且打完之后更须马不停蹄地赶在蛇腾的蠕蠕得知消息之前杀到那里,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士卒们的激情已完全被点燃,此刻就算让他们到前线充当肉盾,只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元睿:“既然能做到,那就即刻出发,抹平黑王山!”也不知是元睿点燃了士兵们的激情,还是士兵们影响了元睿的情绪,此刻的魏军,那股对鲜血的渴望,比之服了丹药的柔然军亦不遑多让。
    闻讯而来的上官乾见到元睿那被鲜血染红的左肩,忙将他扯进帐内包扎,边处理伤口便埋怨道:“殿下何苦为了一个区区士兵,如此折腾自己!”
    元睿指着帐外群情激愤的士卒:“前辈看看现在我军的士气,难道这一刀挨得不值?况且……”
    上官乾:“况且什么?”
    元睿微笑摇头:“没什么,如此血性男儿,可不能让他以这种方式死去……”口中虽如此说着,其实神思已飞越万水千山,仿佛又到了伏牛山脚那间曾借宿一晚的民宅。
    天色渐暗,黑王山上的柔然人却没有一点准备休息的迹象,只见他们正燃着火把,集结一处,听着他们头领的训话。
    “巴依巴和那古阿苏去了山下的双子村,现在还没回营,一定是被那些中原人暗害了!我们大柔然的勇士竟然死在这些贱民手里,这是天大的耻辱!勇士们!握紧你们手中的弯刀,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双子村所有男人的人头,我们要让这些低贱的民族知道,谁才是这片大地真正的主人!”
    话音刚落,手下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响应,突然一支劲弩挟着风声呼啸而至,直插那头目咽喉。随着头目的倒地,柔然部众那昂扬的士气瞬间崩塌,乱作一团。
    “杀!别给他们服丹的机会!”元睿高喊着率先冲了出去。
    “一个蠕蠕也别放过!”季丹紧随元睿闯入敌阵,长刀上下飞舞,翻滚出一片红色波涛。
    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士气上的天壤之别,再加上出其不意地袭击,一千柔然守军转眼之间便俱已化作横七竖八的尸体,伏在元睿等人脚底。
    “哼!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你们现在应该知道了吧!”元睿瞥了一眼满地的死尸,自言自语道。
    战事止歇,魏军终于得以坐下喘口气,好些人仍未从杀敌的亢奋状态中走出,握着战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这时元睿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士们!蠕蠕!有何可惧!未免此地蠕蠕遇袭的消息传至蛇腾,引起敌人警觉,大家原地休息半个时辰以恢复体力,半个时辰之后,随本王直取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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