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深深的看了楚念一眼,“那老头还当真精得很。”
楚念笑意绵绵,“哥哥明白就好。”
那方便见吴三娘越发窘迫,“郡主……”
“好了,莫要多言,如今我说你是谁你便是谁了,对了,还有些急事。”
楚念回眸看向那身后一直紧紧跟随的妇人,这方见那妇人身形一颤,楚念轻笑了一声。
“不知村子里可有医者?这位夫人的女儿病了,急着上山去请我嫂嫂帮忙,却忘了该先救自己的女儿了。”
那妇人又是身形一颤,就见村民们中有好事儿的开口道:“若是二丫的话,早些时候我瞧见她误食了毒蘑菇,自从梁大哥走后,梁大嫂整日如同行尸走肉,我瞧见过二丫好几天吃不上一口热乎的,还是去吴三娘家里头蹭饭度日的。”
这档口,吴三娘顿时面露愧疚之色,“我知道梁大嫂不愿意我接近二丫,便教了二丫辨认野味之道,想着至少梁大嫂不做饭的时候,二丫能自己找点儿吃的,却没想到终究是孩子,一个没看住……”
“昨日我也没什么心情做饭,我自己都没吃,更别提二丫,我还叫她去旁人家蹭一口来着,估计是因为小丫头脸皮薄,所以才……”
瞧见吴三娘越发愧疚的面色,这方陈越小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吴三娘转眸看向他,“可若我真的……”
忽而一只大手将吴三娘挣扎着的手紧紧攥住,吴三娘错愕的抬眸,就对上陈越带着几分温柔却凛冽的目光,“就算是真的,我不信,战场上几十万几百万死人,都没能克死我,偏生你就能。”
吴三娘垂下头,红了脸,只悄然从口中吐出一句来,“将军自重。”
可那只紧攥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吴三娘挣扎了一小会儿,末了,只得无奈的任由陈越紧攥着她的手,可两人的脸,却一齐染成了霞色。
楚念目光微闪,别过头装作没看见二人之间的互动,“还是该先救孩子的重要,劳烦诸位,快些将那医者请来吧。”
等众人纷纷聚集到那妇人家中的时候,屋子里一片落败不整震撼了楚念。
瞧着小人儿昏睡的那张唯一的床榻,楚念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心疼,她淡定的回眸看了一眼躲在最后面的母亲,这方朝着一旁那昏昏欲睡的老者道:“先生,快来瞧瞧吧,既然打扰了先生休息,我出双倍诊金,只求先生能看好这娃儿的病。”
一说有双倍诊金,那医者顿时来了精神头,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替正昏睡着的二丫号脉。
说起来这丫头也着实可怜,虽然生父早亡,却也还有个母亲,可这位生母明明可以好好照顾小丫头,却生生将自己埋藏在怨气之中,以至于叫这小人儿迫不得已去山上寻找野味儿。
那山上虫蛇野兽极多,小丫头只是误食了毒蘑菇才晕厥过去,已经算好的了。
趁着那医者替二丫诊脉的档口,楚念微微侧眸看向身边的吴三娘,目光微微扫过因遭到唾弃而躲在角落中的妇人,“她丈夫,是怎么死的?”
见楚念问话,吴三娘
倒是十分诚实的回答道:“是因为帮我家修房子,当时雨季,我家房子年久失修,一场大雨差点坍塌,就是修房子的过程中被砸死的。”
说起此事,吴三娘倒也愧疚,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垂着头,不再说话。
村民之中传来一阵议论纷纷,似的吴三娘的头埋得更低了几分,陈越听见议论声,顿时转过头。
冰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议论声顿时平息,屋子里再次恢复了鸦雀无声。
楚念拧着眉头看向吴三娘,“三娘莫急,那毕竟是场意外,责任本就不在你。”
吴三娘低着头没有说话,这档口,那号脉的医者回过头来,大笔一挥写下几行偏方,方才抬眸看向楚念,“这孩子只是有些闹肚子,不过对于小孩儿来说,哪怕是风寒也有可能是大问题,这些药是助排毒的,分两剂早晚服用,睡醒了排便,自然药到病除。”
楚念低头目光扫过那药方,她也曾见过阿婳开的药方,一些简单的药方她也还记得住,此刻瞧见那医者给二丫开的药方与阿婳无异,这方点了点头,付了银两,那医者便转身就走了。
这方才见楚念把药方递给穆青,叫穆青快些回去找军医抓药,转眸之际看向那角落中的妇人。
“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儿要说的?”
那妇人宛若随时要钻入地缝中去,吴三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而陈越,则依旧紧紧的攥着吴三娘的手。
就见那妇人苍白着面色抬起头,“可我丈夫,的确是因为她才死的,不是吗?”
“若不是她到处求人帮忙修房子,我那热心的丈夫怎会因为这事儿出了意外?”
“那是我丈夫,我男人!我女儿的父亲,我家的顶梁柱!”
“你叫我如何不痛心疾首,如何不哀怨这害死我丈夫的妖女?”
那妇人的面色依旧凄惨惹人怜爱,可楚念却依旧目光冷淡道:“我可以赔偿你们母女一大笔钱,但你记住,那是你丈夫用命换来的钱,且先说好,这并不是我们的义务,毕竟,你也看到了,你丈夫的死,也并非是三娘所愿,况且你丈夫死后,吴三娘独自生活的一个弱女子,还要整日照顾日渐颓废几乎放弃生活的你和你的女儿,就你这幅颓废的模样,她欠你的人情,也早就还完了。”
楚念清冷的话音落下,那妇人满脸错愕的看着楚念道:“是她害死了我丈夫……”
“我说了,这并非是吴三娘有意而为,若她真是有意而为,你这等只记得堕落的毒妇也早该死于非命才是!”
那妇人呆愣的站在原地,仿佛无法消化楚念的狠心。
就见楚念继续道:“而我给你的这一笔钱,也并非是我应该给的,也并非是吴三娘应该给你的,只是看你们母女生活可怜,所以三娘才会处处让着你,你莫要凭着你丈夫的人命不知好歹,如此一来,与那些贪得无厌之徒堪称无异。”
楚念深吸了一口气,“你丈夫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个女儿,你若是不肯好好活着,那你的女儿也是必然没有活路,你忍心看着你那么小的女儿
下次再误食了什么而死于非命?”
妇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面色越发苍白了几分,楚念亦然沉默,等着她独自消化楚念的话。
片刻后,那妇人一声哀嚎,旋即猛地抱住还昏厥在榻上的小人儿,失声痛哭。
楚念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方转过头看向在场的一众村民,“各家的粮食都领到了吧?可还有什么遗漏?”
看着楚念铁青的面色,也没人敢于在此时生出什么异心,此刻便是纷纷诚恳的点头,见状,楚念方才松了口气,转眸看向吴三娘。
“三娘若真觉得自己是所谓天煞孤星,可愿随我回京城试试?”
吴三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转眸不着痕迹的看了身边的陈越一眼,默默的松开了手,抬眸之间看向楚念的目光坚定。
“如若可以,我也想改变我自己的命运。”
楚念笑着点了点头,这方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不怀好意的看向陈越。
“接下来我还要去一趟西楚才是,恐怕再回京城时间来不及,我看哥哥最近也很闲,毕竟边关如今蛮族也只是打骚扰战,有穆侯爷和元郎在,哥哥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陈越拧着眉头,“你不会像让我回京城吧?”
楚念满脸无辜的看着陈越道:“哥哥,如今舅母他们正想你,你若不回去一趟,老爷子差不多也该闹起脾气来了。”
陈越显得有些焦躁,“可我若是走了,边关的战事……”
“如今蛮族尚且不会暂时进攻大凉,毕竟西楚的人也早已赶到了边关,他们若是不怕双面夹击,此刻若是想要进攻,我们也不怕。”
见陈越依旧举棋不定,吴三娘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说现在叫我去见陈家人,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时候,至少要先知道,我日后待在将军身边,是否是害了将军的决定,不如此行我自己过去,郡主你们……”
陈越的手顿时紧了紧,“我去既是了,你这臭丫头不是就想看你哥哥毫无办法的模样吗?”
楚念嫣然一笑,“我可不是,我只是瞧见终于有人能管住哥哥,所以真心庆幸而已。”
陈越薄唇抿了抿,这方去取药的穆青匆匆回来,将一大堆药材送到楚念的怀中,楚念这方又将药材摆在灶炉边儿上,目光清冷的看着那正抱着自己女儿痛哭不止的妇人。
“你若是继续自怨自艾下去,不仅养不好你自己,浪费了你丈夫一条命,还亏待你女儿,不如现在快些起来擦干眼泪给你女儿熬药,等你女儿的病好了,日后不要再亏待她既是。”
妇人沉默着没有说话,一众围观的村民们也都大眼瞪小眼,楚念微微转眸看向身边的吴三娘,嘴角一抹调侃的笑意,“三娘今日是随我们回军营住着,还是留下来,等明日哥哥收拾好了东西一同启程?”
吴三娘面色愣了愣,片刻后,目光扫过那转身匆匆煮药的妇人,瞧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似乎心生不忍道:“我还是留下吧,如今她一个人照顾二丫,我略有几分不忍,若是我能留下来帮她一晚,也算是对她们母女最后的补偿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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