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的辩护

    许夏希这边正有条不紊地运作，那头俞莹莹已经耐不住了。
    俞莹莹再次找上门来。
    这回倒是直接约的许夏希，在一家咖啡馆。
    许夏希很纳闷他们为什么谈公事都喜欢选咖啡馆，不过还是按时赴约。
    俞莹莹见来的只有许夏希一个人，心中最后那点期待也没了，转而变成恼怒，全部指向许夏希。
    她就坐在位置上，见到许夏希连动都不动一下，态度高傲，活像个追·债的。
    等许夏希坐下后，她便微微抬起下巴，傲慢而冷淡问：“过了那么多天，你们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接受我们的建议。”
    直到这一刻，俞莹莹还幻想能够拿捏住他们，逼迫唐氏，甚至于雷氏向阳氏注资来挽救阳氏。
    许夏希的性格很好，很好跟人红脸，但是也不代表她能够任由俞莹莹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她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俞莹莹的高谈阔论，直到她的手机屏幕亮起，信息栏出现了‘OK’的字样，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俞律师。”许夏希开口打断俞莹莹的话。
    对上俞莹莹略带不满的眼神，她只平静地说道：“劳你费心关怀唐氏和雷氏两家公司今后的发展方向了，不过目前我们两家公司都没有额外的投资打算。唐氏只想要回那批船舶的所有权。”
    顿了顿，许夏希微笑着补充道：“是完整的所有权。”
    俞莹莹原本还堆出了假笑，闻言，脸上最后一点笑容也收敛了。
    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许律师你大概是忘记了吧？现在船舶的抵押权已经登记在德运公司名下，这可是在海事局登记备案过的，就算阳氏和唐氏在此之前已经有过船舶所有权转让协议，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说话间，俞莹莹还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故意摆出那种无可奈何的口气。
    像模像样，仿佛她真感到抱歉一样，但是阳氏这做法根本就是耍流氓。
    许夏希神色不变地听完俞莹莹的话，眼皮都没有跳一下，淡淡道：“是吗？俞律师，你就真的那么自信这件事完全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俞莹莹神情一凛，警惕地看着许夏希，但只一瞬间她又放松下来，露出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挑眉回视许夏希。
    仿佛在说：你能奈我何？
    本国的法律规定船舶所有权要登记了才能对抗第三人，阳氏目前还是登记在案的船舶所有权人，自然有权给船舶设立抵押权。
    而这个抵押权也已经经过登记，哪怕唐氏拿出船舶转让协议来说那批船舶的所有权是他们的，对德运而言也是没有用的。
    唐氏倒是可以找阳氏麻烦，但是阳氏现在都已经濒临破产，债多了不愁，真把阳氏逼到破产了，那就一了百了。
    俞莹莹梳理了一遍脉络，确定自己没有疏忽，这才放心下来，越发觉得这是许夏希在唬她。
    许夏希静静地听完俞莹莹的分析，装作没有看到俞莹莹眼中的轻蔑，淡然应道：“俞律师所有的构想，最起码的一点，必须是那批船舶能回到国内吧？如果那批船舶在航行过程中遭遇海难，灭失了，请问设立在船舶上头的抵押权还有意义吗？”
    俞莹莹的表情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眼中渐渐流露出惊恐，脱口就说：“你们想干什么？”
    许夏希咧嘴一笑，和和气气地说：“我们当然不会干什么。不过天灾人祸之类的，谁也没办法能够保证不发生意外对吧？
    当然，俞律师放心，现在船舶实际所有权和控制权都在唐氏，船舶也是由唐氏使用，船舶灭失所导致损失我们不会向你们讨要的。至于德运公司和阳氏的债权问题，就需要你们自己慢慢清算了。”
    “你！”俞莹莹根本没想到许夏希竟然会使出这一招，怒喝：“卑鄙！”
    许夏希：“……”
    她仿佛不认识‘卑鄙’这两个字了。
    俞莹莹在做了那么多事后，到底哪里来那么大的脸说她卑鄙啊！
    “许夏希，你别得意。唐氏不会同意你的办法的。如果你们让那批船‘灭失’，变成黑船后就不可能回国了。那批船也没有经济价值了！”俞莹莹很快就抓住了其中利弊。
    她不相信唐氏真的会同意把他们手续齐全的船变成黑船的。
    当初傅厉宸可不就是拿捏住唐氏的这点担心，才顺利把烫手山芋丢出去的吗？
    现在唐氏肯定也不会肯的！
    许夏希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如果船舶‘灭失’的话，损失最大的还是唐氏自己。”
    俞莹莹刚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听许夏希慢悠悠地接着道：“说起来，俞律师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
    “我们国家的船舶所有权制度确实是登记才能对抗第三人，但是这里‘第三人’起码得是善意第三人吧？”许夏希微笑着说道。
    俞莹莹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未及开口，夏希已经开口问道：“如果我们有证据证实德运明知这批船舶的实际所有人是唐氏，却仍不经过唐氏同意，还擅自和阳氏签订了船舶抵押合同，你觉得法庭还会认可德运是‘善意第三人’吗？”
    “不、不可能的！”俞莹莹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慌了，急切地说道：“不、不会的。你没有证据！”
    许夏希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俞律师大可以赌一把我手头上到底有没有证据了。不过这事如果闹上法庭，阳氏现在的状况或许不在意，但德运怎么说也是一家大型船舶公司，恶意串通的罪名压在头上，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择？”
    “你！”俞莹莹面色铁青，气鼓鼓地瞪着许夏希，说不出话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许夏希像是真的这时候才想起来，悠悠然说道：“俞律师来这里的时候，唐氏的法务人员已经和你们阳氏以及德运公司的人见过面。
    三方经过和平协商，同意将那批船舶的所有权完整地转移到唐氏名下，德运公司放弃了对船舶的抵押权，他和阳氏的债权债务问题就由他们两家公司自行解决，与唐氏无关了。”
    许夏希故意用吃惊的眼神望着俞莹莹，问：“怎么？俞律师身为阳氏的代理律师，竟然不知道这一点吗？”
    俞莹莹这下子整个人都呆住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好半晌才回过神，但仍然不相信许夏希说的。
    一个字都不信。
    “不可能！你故意说这种话就是想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许夏希好心告诉对方实话，对方却不相信，她也没有办法，耸耸肩，道：“俞律师不相信的话，可以在这之后问你们老板，如果你还有这个机会的话……”
    俞莹莹神情一凛，一下子就意会过来许夏希话里有话，皱眉追问：“你什么意思？”
    许夏希没有说话，只是朝外面看了一眼。
    俞莹莹跟着回头，就看见两个高高壮壮的陌生男子朝他们这边走来。
    这两名男子穿的是普通衣服，俞莹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两人在她面前站定，亮出了警·察证，她才神色大变，一下子都明白过来。
    其中一名民警又掏出一张传唤证递给俞莹莹，声音刻板而冷淡地说：“俞莹莹，关于你涉嫌妨害作证罪一案，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向你了解一下，请你配合地跟我们走一趟吧！”
    ‘妨害作证罪’绝对是所有律师的噩梦。
    俞莹莹听到这几个字整个人都懵了，稀里糊涂就被民警带离了咖啡馆。
    出到门口，已经有一辆警车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等着了，傅厉宸正双手插兜，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俞莹莹看见傅厉宸，瞬间就回过神，整个人立即激动地挣扎起来，急切地向傅厉宸求救：“厉宸，救我，你快救救我，求你了！”
    傅厉宸全然冷漠，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俞莹莹的呼救，反而侧开身体给民警让路。
    两名民警在俞莹莹挣扎的时候就及时把人制住，不给俞莹莹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人塞进警车，关上门。
    其中一名年纪稍大一点的民警才朝傅厉宸笑道：“小宸，这回多谢你帮忙了！”
    傅厉宸只是略点了点头，淡道：“曾叔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再说了，她本身就是律师，应该很清楚涉嫌犯罪的话是不可能逃脱法律制裁的。”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把人带回局里才能放心。”曾德权笑了笑，也不再多话，“好了，我要先把人带回去问话。
    下回有空我再好好跟你聊聊。你这小子十多年没见了，下次可不许跑了！”
    傅厉宸点头答应下来。
    “你和这位警察认识？”许夏希是跟着民警走出咖啡馆的，等到警车离开后，才开口问傅厉宸。
    傅厉宸简单解释：“他和我父亲之前是同事，他从军队转业后就去了公安局。”
    许夏希了然地点点头，却忍不住皱了眉，“我说，你还真的报案让警察介入这件事啊！你就不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傅厉宸的电话就已经响了起来。
    许夏希瞥一眼。
    得，就是龙坤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