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的辩护

    傅厉宸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第一，夏长天很大可能并不是真正犯罪嫌疑人；
    第二，那个犯罪嫌疑人要么身份特殊，要么地位较高，令人忌惮；
    第三，夏长天一定认识这个人，并且有可能牵涉其中，至少在这些猥亵犯罪中，他有什么不可替代的作用，不然怎么会刚好每次犯罪最令人怀疑的人都是夏长天呢。
    综合以上三点，许夏希虽然还不能得出目标，但是她已经有了初步的调查思路。
    只要她再查一查……
    傅厉宸却说：“你不是在和文宇调查向玲和麦惠芬的下落吗？”
    “啊……哦，是啊！”许夏希被他突然转移话题弄懵了，愣愣地应了，“怎么了？”
    傅厉宸一脸正色，“既然查了，那就继续查下去吧！虽然希望不大，但是这两人的存在至关重要，不管是调查这起猥亵犯罪还是向毅阳的案子。”
    他难得那么细心解释，许夏希简直受宠若惊了，盯着傅厉宸看了好几眼，微微蹙眉，“你要支开我？”
    傅厉宸：“……”
    他的希希还真不是一般的敏锐，才刚开口就察觉到他的意图，不过傅厉宸向来能装，表面不露分毫，一本正经地解释：“你也知道刑事案件在程序上要求比较严谨。你已经作为被害人和这个案子有了牵连，如果再贸然插手到案件中，哪怕被你查出实情，也容易造成证据污染。
    从另一方面来说，广信小学这些威胁犯罪还是警方的案子，现在由单腾接手，他这人……”
    傅厉宸的声音停在这里，对夏希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
    许夏希‘恍然大悟’——也是，傅厉宸和单腾关系要好，有些事情他们之间可能不会太严格，但夏希和单腾就只有几面之缘，她还是识相一点，免得单腾难做，进而连累到傅厉宸。
    夏希被说服了，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保证，“好吧，这个案子不插手。”
    傅厉宸看着夏希这乖巧听话的小模样就感觉手心痒痒的，很想伸手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蹂躏’一把，但为了维持他严肃的人设还是忍住了，只是点点头。
    “放心，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好。”许夏希本来还有丁点小心思，也被傅厉宸最后这句认真的许诺给安慰了。
    于是对着傅厉宸这张严肃的脸时，那句‘合适的时候是指什么时候’就问不出来了，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傅厉宸最终会告诉自己的。
    而且，她也不是完全没事做啊！
    想到向玲和麦惠芬，夏希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连林文宇都说很难找的两个人，要想把人从偌大的京市‘挖’出来，说不定比调查那起小学猥亵案还要难办。
    虽然这两母女并没有死于疗养院那场大火，但是她们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又人生地不熟的，要如何在京市生存都是问题。
    许夏希甚至不能确定她们现在还活着。
    傅厉宸鼓励地拍拍夏希的肩膀，“这件事你可以多听听文宇的意见，他在找人上很有心得。这事也急不得，慢慢来吧！”
    “嗯，我知道的。”
    许夏希乖乖答应，还对傅厉宸笑了笑，努力打起精神。
    她看着神情柔和的傅厉宸，心中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觉得今天的傅厉宸好像特别的和蔼可亲。
    如果以后傅厉宸都能像现在这样和蔼可亲就好了……
    几个月后的许夏希再回忆起这件事，只想呵呵一笑，无情地表示，温柔可亲都是假象，‘面目可憎’才是这个混蛋的真面目，而她竟然轻易就被这人给骗了个彻底。
    不过此时的许同学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被傅厉宸一引导，就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寻找向玲和麦惠芬上头。
    向玲和麦惠芬不好找。
    非常不好找。
    林文宇答应帮许夏希，但是在开始之前就先泼了一盆冷水，“这种大海捞针的事情，很大可能最终一无所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程赦还是第一次见林文宇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啧啧称奇，“有没有那么夸张，你不是号称全国最厉害的黑客，没有你去不了的虚拟世界吗？只是找两个人而已，就算不好找，只要有你在，顶多费点功夫吧！”
    这大概是程赦头一回给予林文宇如此高的评价。
    然而林文宇半点高兴不起来，白了对方一眼，冷冷吐槽，“我在虚拟世界里再怎么厉害，那两人还是活在现实世界的好么？京市街道小巷的监控确实很可观，但也不是百分百无死角，更别说那两人还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和帮手。”
    “是了，我差点忘记这一点。”许夏希赞同地点点头。
    那两母女能从疗养院偷跑出来已经足够令人匪夷所思，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电子眼的监控中，没有帮手实在说不过去。
    夏希摇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抿唇，谨慎地问：“先不管那些，关于怎么找她们，你现在有什么思路？”
    林文宇耸耸肩，“暂时没有想到什么特别高效的方法，不过如果你实在要找她们的话，或许能够一帧一帧地跟她们耗？”
    许夏希连带另两人都是一脸迷茫地看着林文宇，表示听不懂。
    “我把疗养院周围所有的监控卡口视频都拷贝了一份，然后我再给你们一个软件，就可以尝试在这些监控视频中式寻找那两人的下落了。”
    盛宁忍不住惊呼一声：“从她们逃离疗养院到现在都快一年了吧，那么多监控视频，得看多久啊！”
    林文宇一见盛宁说话，嘴唇立即就紧紧抿着，好像一个锯嘴葫芦，半个字都不肯往外冒了。
    场面突然尴尬。
    盛宁也反应过来，忙做了个封嘴的手势，表示自己不再说话了。
    许夏希适时插话问道：“你估算过大概要多长时间吗？”
    林文宇抿紧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回答：“我一个人，快点一点的话，三个月。”
    “那加上我们三个人呢？”
    “大概……”林文宇犹豫片刻，不太确定地给了个数字，“一个月吧！”
    许夏希只三秒过脑一想，拍板道：“那……干吧！”
    ————
    四人过着深居简出的宅人生活，一天起码花上十二个小时在看视频上。
    一个月后，程赦赤红着地盯着进度条到最后一帧，忍无可忍地大声吼了一句：“我的眼睛要瞎了！”
    他忍不住摔了鼠标。
    接着是盛宁，脑袋‘啪’一下撞在桌面上，摆手投降，虚弱地表示：“我、我也不行了。”
    许夏希和林文宇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满脸菜色昭示着他们差不多也要到达极限了。
    “现在怎么办？”林文宇问。
    夏希还没回答，程赦就抢先嚎道：“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我在这之前面对电脑的时间都没有这一个月的长，现在我看见电脑屏幕都想吐了。”
    “有、有那么夸张吗？”许夏希质疑的声音弱得不行。
    程赦满脸悲愤，控诉道：“怎么没有！我现在看人都带重影了！求放过，我回去还要工作的啊！你总不能让我以后患上电脑恐惧症，从此全公司都跟着我吃土吧！”
    盛宁一向很挺许夏希，但这回她也实在受不住，帮腔道：“最主要是我们都已经下死命地看了一个月，至今一无所获，这实在是……”
    许夏希沉默地点点头，不怪程赦和盛宁抗议，到现在仍没有摸到向玲和麦惠芬的踪影，她自己都有些泄气。
    林文宇倒是一脸平静，精准补刀：“我早告诉你们不要太乐观了，再说了……”
    他翻了翻手中那一叠监控视频截图，里头是不同时段不同地点出现过的向玲和麦惠芬的身影，有些能够清晰地认出是她们，有些只是一个背影、一个手臂，一小块衣服——甚至不能肯定截图里的就是她们母女。
    不过林文宇还是蛮满意的，“起码说明她们没有死，并且还在京市活动，不是吗？”
    许夏希接过那一沓截图，再次翻阅起来，“嗯，而且还就在我们附近，这些照片的活动范围都在景城区。”
    甚至有几张截图就在许夏希住的小区附近。
    近在咫尺，但是仅凭这些监控截图，却没办法推导出向玲和麦惠芬的下落，更糟糕的是：“这些截图最晚的一张是在三个月以前。”
    最近三个月，向玲和麦惠芬是真正的了无痕迹。
    仿佛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许夏希忽然就有了不好的猜想。
    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想了起来，是傅厉宸的专属铃声。
    许夏希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怎么了？”其他三人纷纷紧张地凑上前来。
    夏希紧紧蹙眉，好一会儿才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疲惫地说：“向毅阳刚向检察院提出申请，要求更换辩护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