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疹

华灯初上，陌生的气流包围着严晨。她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一个人在人流中穿梭。耳塞有点落寞地挂在她的耳朵上，里面透出M2M的《pretty boy》。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就这么走着，走过了好几条不知名的街，来到一条阴暗的小道。小道里有种腐臭的味道。两边的墙壁也因为水管漏水被冲刷着长出了滑腻的青苔。严晨压抑住心中的寒意，快步向前走去。 
    她不知道湛江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也许只是想避过嘈杂的人群，还有那些生活的声音，这让她感到不舒服。她有时会想，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一个，她会怎样呢？但是她一定不会有那种荒唐的寂寞感觉。她想她会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空旷的街道上，然后大喊三声，再躺在路中央平静地死去。那么全世界就只有她一具尸体了。每次她那么想的时候，总会有种凄凉的感觉。用她的词形容，她说，那叫凄美。 
    耳塞里，《pretty boy》已经不知replay几遍了。严晨仍然没有停止的念头。对她来说，她这种独行动物，音乐就是她的生命，她的全部。 
     同事京子曾好奇地问她：“小晨，你怎么总是戴着CD呀？” 
     她塞上耳塞，说：“因为我离不开他，他是我的男人，惟一不会背叛我的男人。” 
      京子有个当记者的男朋友，交往三年了。三年如一日，每天都送京子上下班。算是个不择不扣的好男人，叫胡尚。公司的同事总是羡慕地对京子说：“京子，你好幸福哦！”京子就露出她纯真的笑容回应大家。严晨却只是冷淡地走过，再给京子一眼怜悯。对她来说，幸福的女人总是悲哀的。因为她不会知道那个塞给她糖果的人马上又会把糖抢走，然后冷漠地说：“你为什么吃我的糖？都是你的错！” 
    想到这里，严晨低下头笑了笑，伸手扶了扶快要掉下来的耳塞。抬眼，看见了那个蹲在角落里的男人。男人毫无顾及地靠在长满青苔的墙上，两手垂搭在腿上，头发盖过了眼睛，低着头，象是睡着了一样。严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的脚步，在音乐声中欣赏一个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个男人就和音乐一样那么美，直到听见响亮的一声，滴――――然后是音乐的终止。 
     这是预告着CD没有电了。严晨忽然有一种失落感，象是失去了保护网，赤裸裸的灵魂暴露在冷冷的空气里。在陌生的城市失去了自己的国度…… 
    她无奈地收起耳线，匆匆瞥了男人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就在她经过男人的一瞬间，那个蹲着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严晨看出他摇晃了一下。是蹲得太久，一时站不稳吧。男人还很年轻，穿着牛仔裤，身上只是随便地套了一件T恤，T恤的一端象是被割裂了，露出他结实的胸膛。她注意到，上面还沾着血。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的手上多了一把刀，那是一把小太刀，刀身并不长，但是握在男人的手上却有种寒气直逼严晨的心里。她想，原来这种小巷还真的蛮危险的。这个时候，持刀的男人应该会说：“抢劫！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于是严晨便安静地等着男人开口，等着男人的“抢劫”！但她一定会求他不要拿走她的CD。因为没有了它她就只是一缕幽魂。没有面包可以，没有音乐不行！将来就是死，也要死在音乐声中。当然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她还想留下买电池的钱。 
   等了很久，严晨始终没见男人的嘴唇有什么动静。她终于忍不住了，疑惑地问：“抢劫吗？” 
   男人这才移开盯在小太刀上的视线，缓缓抬起头来。他有非常好看的脸，然而眼睛却透出一股淡漠的悲哀，一闪而逝，看着面前的女人，出其不意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姐，你希望被我抢劫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严晨被他的笑容吓了一跳，她几乎怀疑刚才那一瞬的悲哀只不过是她的幻觉。眼前这个带着血的男人，手上拿着刀，衣服破了，却有孩子般的笑容。她以为他即使不是个十分可怕的人，起码也应该很冷漠才对。 
    “谢了，不劳驾了。你已经破坏了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也没有被抢劫的兴趣了。”严晨又向前走了几步。她向来讨厌男人的笑容，但她不否认，这男人的笑很好看。 
      男人拉住严晨的衣服，挥了挥手中的小太刀：“可是你已经勾起了我抢劫的欲望了，怎么办呢？” 
    “哦？无所谓。反正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抢！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严晨改变 了原本的打算，她现在想留下所有的钱买电池了，“我先告诉你哦！我无父无母无朋友，又是外地人，你绑架我也勒索不到一分钱的！” 
       “哦，是吗？可是我不喜欢一无所获的。算了，我就勉为其难要了你的命好了！”男人说完，猛地抱住了严晨。严晨开始恐惧了，她原本以为这个人并不是认真的，她使劲挣扎着：“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一股热气吹在严晨的耳根上。男人轻轻地说；“小宝贝，你叫那么大声是希望我吻你吗？从今开始，你是属于我的，乖乖跟我回家吧！” 
           严晨一下红了脸，她明显地看见男人眼里的玩意。居然又被耍了！既然如此……严晨忽然抱住了男人：“亲爱的，你怎么现在才愿意带我回家呀！人家等这句话很久了。” 
          男人意外地放开了严晨，她眼里闪着胜利的光芒。哼！她才不信这男人真会带个陌生女人回家吃白饭呢！无料男人象是洞悉了她的心事似的，“宝贝，既然你这么期待，我们现在就回家吧！噢，顺便一提，我叫卢烨，你呢？” 
     “恩！~严…严晨。”严晨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意思说了自己的名字。这男人真有趣！不过反正她才刚到这个城市，天又那么晚了，仍没有落脚处。事情看起来蛮好玩的，有一段时间不会无聊了。 
       严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边跟着眼前拉着自己走的男人。今天，她在陌生的城市被抢劫了，她跟着抢劫她的男人回了家，这个男人叫卢烨！ 
         卢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这个女人回来。一开始他只是想捉弄一下她而已。也许是看见她眼里和自己一样对这个世界的淡漠吧。这个八十坪的小公寓，是他三年来兼好几个工的成果。三年来，他只是想让自己有个栖身之所。是啊！从他离开那个家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他从没有回去过，那个可恶的地方…… 
           放下小太刀，卢烨脱下被那些街头混混划破的T恤，径直走竟浴室。去，这种活，他已经可以不干了，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不用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改天，他会再和郭峰说说。 
           郭峰是委托他为帮会头目处理一些事的中间人，从三年前，他打垮一群企图勒索他的混混后，郭峰就出现了，委托他一些帮会的人不能亲自动手的任务。那时的他急于用钱，而每次都可以拿到一笔可观的数目。但是他不想和黑道的人有太大的关系，他知道如果陷进去就很难再脱身了。所以他坚持不和黑道上的大人物打交道，拿了钱，其他的事就和他无关了。被割破的衣服就是这次任务一时大意留下的。若不是他敏捷地闪过，抢下那人的小太刀，这伤起码也要缝几十针。 
         随便围了快浴巾，卢烨走出浴室，这才注意到他抢回来的女人早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不禁笑了起来，这傻女人还真没危机意识，不过她睡着的样子天真得不似曾有过那么冷漠的眼神。今天就饶过她吧！ 
     卢烨打横抱起严晨，走进房间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放下严晨，他接起电话，“喂~峰哥吗？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老大同意了？……啊！是，今天的事解决了……没什么，一点点小意外！……恩，我没事！……是吗？那太好了！~……好！我挂了！” 
       看来可以安心一阵子了。卢烨挂了电话，躺回床上，他也够累了。 
 严晨一早醒来就看见旁边一张陌生的脸，脸下面一丝不挂。她反射性地看看自己。。还好！衣服还穿着。也许要对卢烨重新评价了，他还算是个君子嘛！严晨盯着眼前的大特写，“特写”忽然睁开了眼睛，严晨吓得向后一跳，冷冷地摔在地板上。卢烨好笑地看着严晨的举动，侧过身，用手支着头，向她抛了几个媚眼：“宝贝，我是不是看上去很诱人啊？诱人到你想把我吃了？” 
“去。自恋狂，我只不过在想怎么一早就有只被拔光了毛的裸猪躺在我身边罢了！”严晨有点意外自己居然可以那么轻松地开玩笑。 
“哦？是吗？那我倒更意外自己会带穿着衣服的某种动物回家了。” 
“别忘了我是你抢劫来的，你就不怕我报警吗？” 
“如果你要报警，昨天你就报了，你有很多机会。更何况你觉得我会带个会害了自己的女人回家吗？”卢烨当着严晨的面穿好了衣服。 
严晨别过脸，眼角的余光却总是向卢烨结实的身材瞥去。暗自佩服他的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