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曲

“我总说自己悲惨，没人懂我，我说，不痛，萧郁，你是为他们好，所以什么痛都可以忍。可是这样真的是最好的吗？做了对的事情，却伤了他们的心，留给他们一辈子难以磨灭的伤口，教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亲近人心，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让他们背负着怨恨恨我一生，或是等到我灰飞烟灭，他们才知怨错了人，会不会比我更痛不欲生？”
    漆黑的深夜，只有一盏台灯静静的散落昏暗的光芒，萧郁忧伤的坐在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无人回声，她的视线落在沉睡的莫小虎身上。
    “小虎，怎么办？我以为我考虑的周全，却不知道其实我才是什么都没想的那个人！总想一死了之，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照顾，谁知道全然不是……”
    抚摸上浮肿的脸颊，轻轻按下去就感到火辣辣的疼，口腔里至今有血腥气，他那一巴掌打的是用尽了全力，她整个人当场就蒙了。
    不过，他打的好，把她算是打了个清醒。
    “与其消极的死去，你说，我要不要搏一把？”为了他们，她想搏一把。
    “……即使死去，也想像是萧郁那样死去！勇敢的，直面死亡，希望到最后，也能给他们一个属于我的姿态。”
    她站了起来，摸着小虎的头发，看着他的睡颜，深吸口气，轻声而且坚定的说：
    “我决定去做手术！”
    *
    她站在沈宅门口已经三个小时，徒步走上半山，一路上她想过无数次该如何找他，但一看到眼前的别墅，她又迟疑了。
    黑色的法式镂空大铁门，望进去就是白色的大型喷泉，高大的建筑物里灯火通明。望着那无数个窗口，她眯起眼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的房间。一想到那天他冷漠的眼神，她所有的勇气就被击溃。山上的风很大，她需要用力的压住头发才不会让它们在空中飞散。弯弯的月牙也从山的一头渐渐偏移落下，她也没想好到底该如何去开口对他说一句话。
    身体越来越冷，手脚也开始逐渐僵硬，一滴雨落在了她的鼻尖，一抹脸，萧郁嘲弄的一笑，“罢了，还找他做什么？”
    说一句我想为你活下去？
    在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情后，她怎么还能坦然的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太看得起自己！转身刚要离去——
    “萧小姐请等一下。”
    是沈家老管家的声音。
    她迟疑的转过身来，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步步的走向她。
    “啊，我只是路过。”
    慌乱的声音，逐渐消匿，周围漆黑一片，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借口？萧郁尴尬的冲着老人一笑。
    “萧小姐不必慌乱，只是看天要下雨了，给您送把伞而已。”老管家带着和蔼的笑容为她递上一把黑伞。
    她在这里站了一晚上，他也在这里看了一晚上。虽然怪她对少爷说的那些话，但是，一直看着她那样傻傻的，一副踌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模样，他就说不出的心里面发酸。再一看这变了天，他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至少没办法在宅子里再看下去。
    “哦，哦，谢谢。”接过伞，她颔首，打算离开。
    “萧小姐是不是有话对少爷说？”老管家看着她，再想到这些日子仿佛行尸走肉的少爷，忍不住问她。
    “唔、唔……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耸肩，萧郁撇嘴一笑。
    “是真的没有，还是觉得不说更好呢？”
    “是哪个……都不重要了。”站了一晚上，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还是不要说了。
    看着她无所谓的笑容，老管家心里忍不住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萧小姐，你可曾真正如同少爷对你那样对过他？”
    少爷不问，但是心里却一直在问。猜测着答案，却一直不敢知道什么是答案。他一直看在眼里，现在忍不住问上一句，想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天上的雨滴又落了下来，像是一颗小小的冰冷的石子砸在她的额角，顺着眉眼流淌而下。她眯着眼，犹豫的开口，“是我辜负了他。”
    一直是他在付出，她在躲闪。这段感情，她从懵懂到发觉永远都是慢他一步。“身份，地位，我们都有着本质的差距。”是的，这一切都是她无法面对的东西，导致他们越走越远。等到想要珍惜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了时间。
    “如果你愿意，这都根本不是问题。”老管家殷切的看着她，仿佛只要她点头，什么难题都不复存在。
    ——可他不知道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萧郁深吸口气，忍不住笑了出声，竭力不让他听出自己的无奈，轻声的说，“或许，我点头说好，或者说是啊，可能问题真的会解决吧。”
    “但一切都是或许？”老管家听出她语调中的淡淡空漠，那是一种没有可能的气息。
    雨，大颗大颗的从天而降。
    萧郁撑开了伞，听着伞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对上老管家执着的目光，淡淡的说，“谢谢您的伞，雨大了，我该回去了。”结束了话题，她转身漫步往山下走去。
    “萧小姐，雨越下越大了，我叫司机……”还没说完，就看到萧郁一边往下走抬起手摇了摇，渐渐的，消失在了黑夜的雨幕中。
    老管家长叹一声，进了大宅。
    如果，她不是赌一口气，可能不会在这条路上走那么远，如果当时她就蜷缩在沈绝的怀里，可能，也不会如今没有了退路。
    黑夜里的大雨，显得格外的冰冷，落在雨伞上，一点点的压的她手腕发酸，一直困到心里发疼。
    如果可以从新来过，她会不会在这么晚的一个人流浪？
    大雨沙沙，足以掩盖所有的声音，踢踏着水洼，她只知道是下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下去。渐渐的，她放慢了脚步，侧耳听到身后有一种不属于落雨的声音。——那更像是雨落在伞上的声音。
    这次她彻底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人似乎也停下了脚步。
    良久，萧郁低语：“这么大的雨，你不该来。”
    “这么大的雨，那你又何必急着要走？”
    低沉的嗓音犹如一把冰凉的剑，穿透她的心脏，感受着些微的疼痛一直顺着心房蔓延过整个身体。萧郁握紧了伞柄，听着雨声，笑了起来，“是天不留人。”
    到最后，她也不得不去怨天，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心里面不会那么难受了。
    “那走吧。”
    掠过她的身边，伞擦过她的伞边，他高大的身躯越过她，走在了她的前面。像是黑夜中的引路人，驱除了她眼前所有的迷茫与困惑，甚至那些潜藏在心里的隐隐不安。
    萧郁跟上了他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跟随着他。
    一路上没人开口。静静的听着黑夜的声音从他们身边默默的流淌。
    直到他站在公路边，那里停着一辆车，他转过头看她，漆黑的双眼在深夜里闪过一抹冷白的光芒，“上车，早些回去吧。”说完，他冷漠的转过视线，就往他们来时的路往上走去。
    “等下。”他的冷漠令她心口微微一疼，萧郁叫住了他。
    “嗯？”背对着她，沈绝停下了脚步。撑着伞的背影，挺拔而骄傲。
    她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可以送我一样东西吗？”
    沈绝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她。萧郁，会说这样的话？
    “嗯，没错，我想要一个东西……唔，一件幸运符之类的吧。”即使希望渺茫，但是，她相信他能带给自己好运，所以，只要是他给的，什么东西都可以。
    “幸运符？”沈绝轻笑一声，“你也会信这些东西吗？”她是萧郁啊！在很多黑道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黑道大哥眼中，恐怕，她就是神啊！
    “只是……只是……”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说自己要去做一个几乎等于送死的手术吗？她说不出口。耸耸肩，她放弃了。
    “算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没什么。”冲他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转头就准备上车。
    “等一下。”
    当沈绝看到她无所谓似的笑容，心里面突然“咯噔”了一声。当出口叫住她的同时，他已经扔掉雨伞，大步走向她，一边走，一边从脖子里解下了一条链子。黑色的皮革，上面是一枚小小的白牙，弯弯的如同新月。他向她示意：“低下头。”
    她乖乖的低下了脖子。
    “这个是我爷爷给我的狼牙。现在我送给你，希望，能带给你好运。”从她身前为她系上那枚狼牙，沈绝低声的说着。
    “谢谢。”等他系好后，萧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勾着头慌乱的点头。
    “没什么。”看着她，沈绝眉头紧锁，“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但是……似乎很危险。不管如何，要好好的活下去！”没再多说别的，他把她的身体转向车，推了一把，“去吧。”
    向前冲了两步，萧郁没有回头。重重的从鼻音里发出一声：“嗯。”
    是的，这场仗，只能赢，不能输！
    为了他，她会活下去！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