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长绝

    蜃城教委办关于*市出国留学交换生的通知：
    各高等院校：
    根据【三高】的近期表现，为了增强优良的校风风气和公平透明的制度，经领导上层研究决定，我市将举行将针对高中生人选名额举办复赛。现将有关*市出国留学交换生的通知如下：
    一、******************
    二、******************
    三、******************
    四、复赛时间将由各院校下达通知。
    请各单位做好相应准备并贯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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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月*日
    “我去！搞什么啊？”
    LED大屏幕前今日出奇地热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正中间的景漪将上面的发文机关看了一遍又一遍。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多。
    “不是选定我们学校了吗？为什么要复赛？”
    “这不公平！”
    “我们凭实力拿得冠军！凭什么说加赛就加赛。”
    “这不会是谁暗箱操纵吧？”
    “加赛是因为你们不够资格，到底是怎么拿得冠军，谁在暗箱操纵，自己清楚！”
    像是万里晴空劈下的闪电，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已经有人怒了：“你说什么！谁不够资格？”
    众人回头。只见一群穿着蓝白色校服的高个子男生走过来，说话的那个一只手抱着篮球，鼻孔恨不能冲到天上去。
    ——果然，是【东里】的学生。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怎么？你们那三亩地不够你们挥霍的，跑来【三高】叫嚣？”离他最近的一个【三高】学生拉住方才想要动手的男孩子，轻声讽刺道。
    【东里】为首的学生也不生气，分外得意：“这一次，你们可不会那么走运了。”
    “孙杨。”旁边的人出声提醒。
    他们一行人陆续离开，离开前，叫孙杨的还在招手：“管好你们学校的苏长安，让他别再给你们学校丢脸。还有，让言琰喻给我等着。这回，我看你们怎么赢？”
    景漪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孙杨！”一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孙杨身边，低声斥道。
    孙杨无畏地耸耸肩，跟着他离去。
    身边的人还在义愤填膺地不能自拔，在骂骂咧咧声中散了。景漪没有动，他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
    “不出一个小时，学校就要炸锅了。”
    景漪这才发现身边站的人，微笑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不熟的人还是少讲话比较好。金凯文也不在意，又抬头看了几遍通知。
    三高西街。
    “看看那些人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动手。”
    另一个无奈的声音道：“到底是谁不可一世啊？”
    “早晚要他们好看！”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上次你的处分拿掉了吗？”
    “阿现，你怎么老教训我？”孙阳背着手边跟他讲话边倒走着路：“你这次来我算是吃了颗定心丸，谁不知道你自小便是......”
    他的声音被尖锐的刹车声淹没，只看到对面人的瞳孔一缩，就被猛地拽了过去。
    身后带走一股子迅疾的风。
    松开他皱巴巴的领子，又耐心地将其整理平整，除了当事人一张惊魂未定的脸，其它没什么事。他推了推眼镜，笑道：“言多必失。记住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有预感的，冥冥中你觉得它遥远，那你就永远走不到它面前去。这样想着，苏长安才能稍稍缓解一下内心的怨气。出国而已，她没那么盼着，只不过是跟朋友一起，就算意义不同，她好歹也是去过几年美国的人，对对对！没什么，再缓缓......一场加赛而已。就这么自我安慰着，眼都不眨地撕下太过枝繁叶茂挡在眼前的叶子然后等不及撕碎就又扬手扔了出去。
    “我不去日本。”
    “我知道。”苏长安有些敷衍。她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你这么紧张？怕比不过【东里】？”
    “我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苏长安在阳光下扬起一张脸：“我只是怕不能和......和朋友一起......”发现自己跃解释越不顺畅，胸口无端地添了些烦闷：“意义不一样，你不明白？”
    “怎么？还没讲和？”
    “他背叛在先！讲什么和？！”闷着的一口气终于急速地发泄出来。
    果然。楚铮心中冷笑。看她烦闷的样子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被套了话，她也不打算揭穿。好容易能套一次她的话，她可不想错过了。无视眼前飞过来的碎裂的树叶，继续漫不经心的口吻：“如果不是知道你的性子，连我都会以为你喜欢上他了。”
    苏长安的脚步猛地挺住，回头的时候将手中的碎叶朝她脸上扔过去：“你耍我呢！”
    楚铮避无可避，被砸了个正着，再睁眼已变了风景。
    苏长安面色正肃：“你恨他。”
    “恨。”
    “如果我喜欢他，你也会恨我，是不是？”
    楚铮看着她眼底的伤心的痕迹，别了脸：“哼，别抬高自己了。我本来也恨你。多一点少一点差很多吗？”
    “好。”
    “好什么？”
    “我不喜欢他，永远也喜欢不上他。你可以放心。”
    楚铮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个保证，心口处像是泡了一整包的化腾片一样的又酸又涨，差点来不及收住脸上的情绪，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客气地骂道：“真蠢。这是你能把控的？”
    “以前不能。现在......”她没有说完，楚铮却在她眼睛里一瞬间读懂了。
    “苏长安，用不着。”楚铮瞪着看了她半晌，眸色几经复杂和变化，最后沉淀出一点癫狂的恨意，浸透眼底：“你用不着像英勇就义一样，别那么自以为是。你越是这样做，就越是让我觉得你欠我的，我越是这么想就越是恨你。我恳请你别这么时时刻刻提醒我你哥哥对我家里人做了什么，别摆出一副‘圣父病’的姿态让我恶心行吗？求求你把我当个人，把自己也当个人。”
    苏长安仿似百毒不侵，被骂成这样也没有什么表情的望着她。
    “还有，你再敢拿那些被你强暴了的狗屁叶子扔我，我就把你的舌头扯出来打结喂狗。”
    苏长安认真地点头：“吃早餐吗？我去买。”
    “油条豆浆不要甜外带瓶水。”
    楚铮站在原地，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收起了尖酸刻薄的面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喘不过来气，尽管还是高傲的讨人厌的漠视脸，眼角却开始慢慢地红起来，像是极力忍着什么。
    此事过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等苏长安拿着早餐出来，两个人又恢复了贱来贱往的模式。
    班级换位置，这周正好是苏长安坐到最后一排，她从后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条直笔顺的背影，苏长安一怔，竟有种他等候多时的错觉。也就把昨天的不快回忆起来。她什么也没说，大赖赖地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言琰喻略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桌子上天外飞来的豆浆包子，余光瞄到旁边人单手转笔，单手扶着课本认真研读的样子。他什么也没说，抓起早餐走出教室。
    再回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把昨天的物理笔记扔给她。
    苏长安也瞪着眼看着熟悉的封面，突然觉得......怎么那么像幼儿园大班的刚毕业的幼稚小孩？于是“噗”得笑出声，然后翻开笔记开始笔走游龙。身边的言琰喻，背好像没有那么僵了，身子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东里】大课间。
    半个小时之前。
    孙杨上课看ipad太过专注，周现正钻研一道精深的化学，以至于班主任的脸从外面露出来的时候，孙杨凭着多年地道战的危险直觉，也不管窗口闪过的是谁，“蹭”得就把东西扔进了周现的抽屉里。速度之快，面无表情，埋首学习的痛苦表情让擦边过的班主任起了疑心。脚步无声地飘过来，将他的肩膀向后一推，俯首看去，抽屉里除了一些卷子什么都没有。再抬头就是一张无辜加略微惊恐的表情。
    “怎么了老张？”
    老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点下不来台，只能清清嗓子：“上自习你做什么小动作？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而现在，周现将ipad关上重新放进抽屉里。刚刚里面播放的是一个月前文笔赛的整个过程，也不知道孙杨这小子是从哪里拷贝来的。周现看着讲台上的课代表记作业的背影，神情有些散懒。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跳得有多快，20度的凉爽教室里，他只觉得血液沸腾得浑身发热。脑海里尽是那人的言行间自信满满举止和力透纸背的傲然字体。
    就像是她的名字，过目忘不掉的惊蛰。
    此时，孙杨已经不知道什么在身边坐了下去，扬起头开始灌水。
    “挨说了？”
    “还能说什么，老一套呗。”
    “我刚才看了上一场的比赛。”周现突然说。
    “嗯......怎么样你觉得？”一提起这事，孙杨满天面对卷子的懒倦一扫而空，双目放光。
    “实话？”
    “当然。”
    “比我想象的有实力。”周现一语以概之。“实在是不能小觑。”
    “也就那个言琰喻有点实力，其他人那么水。你一上去还不秒杀了......”周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觉得.....是言琰喻？”
    “啊？...怎么？”
    周现看着他茫然的脸，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东里】会输得那么惨了。
    “你觉得你跟言琰喻差多少？”
    这话换在平常，是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讲的，谁不知道自从他上次比赛败给言琰喻，这个名字在【东里】已经不能和他同框出现了。可是问这话的是周现。孙杨别扭地一梗脖子：“......上次是意外，谁知道他前面压了那么多，后面才放大招......”
    “且不说技巧，”周现截断他的话：“就凭实力，你觉得，你们错多少？或者，谁比谁更胜？”
    “那也......他结构紧凑一些......”
    周现看他承认得不甘不愿的样子，笑了。也不至于无药可救，自知之明还是有。
    “怎么了？那他跟你没法比好不好。”
    “我说的不是他。”周现摇摇头：“是苏长安。”
    “谁？”周现差点咬到舌头。
    他只看完了半场，就知道苏长安是有意压着自己的实力。“能上决赛的，没有一个是弱者，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从初赛一路领头杀上来的领头羊为什么在决赛反而失足了？”
    “我们以为......”孙杨好像想明白了一些，只觉得空调度数太低，脖子里的冷风一直窜。
    从初赛就崭露头角，锋芒外露，所向披靡的进攻决赛。谁敢这样做？比赛制度从初赛道决赛，越往后就越难。她就不怕早早挥尽才华，弱点暴露吗？从上次比赛看起来，也的确是这样。决赛赛场上，大部分是言琰喻在引导主场，而屡战屡胜的苏长安反而像真的失误提前退场。难道一直在【三高】才华横溢的是深藏不露的言琰喻吗？前期压制实力，最后厚积薄发、一鸣惊人？
    哼，好一个遮天蔽日的暗度陈仓！
    “难不成她是......故意这样误导我们？”周现只觉得刚才灌的水一直凉到了脚心。
    “因为都知道一开始真的显山露水的肯定不是真本事的人。最后出场的往往是压轴的。她就是要尽显才华，就是在决赛时让你们以为她江郎才尽，然后一把将言琰喻推上去。”
    “......你是说...她知道我们会这样想，所以反其道而行之......”
    “苏长安才是那个最不容小觑的人。你们被她骗了。”
    深谙心理学，技巧才华一把抓。这样的聪明人......苏长安么......
    苏长安隔着咖啡的氤氲看着景漪：“你的意思是，【东里】来了个厉害的人？”
    “我们上次那样比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所以有人夸大事实举报的？”
    萧尧：“怎么会？你当时没有看到那些人知道苏长安下场的反应吗？一副理所应当、巴不得苏长安江郎才尽的嘴脸。”
    言琰喻：“我们一没有违反规则，二没有偷没有枪，他们没有上报的条件。再说，他们现在反应没反应过来还难说。”
    “就是，规矩使他们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笨也算我们的错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苏长安：“如果真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上呗，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行！”
    苏长安一侧脸就看见言琰喻冷下的脸，无奈：“言喻兄，这是比赛。你总不能让我干看着吧？”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要低调行事？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才刚过去两个月？校方让你参加就不错了，你还想着往外跳？跳就算了，还想着蹦的最高？你是记吃不记打吗？”
    苏长安：“......”
    景漪：“......”
    萧尧：“......”
    苏长安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算是发现了，他平常约束自己不算，还要来管自己。还特别有理的管自己！
    “行行，我有分寸行吗？我只为学校争光不给它招黑。实在不行我还顶你上去，再不行，这不还有景漪和班长吗对不对？你别跟着着急上火，办法多得是。我又没说我一定亲自上。”
    言琰喻听着她快速地敷衍，明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偏偏油盐不进，敷衍的倒是认真！一股火窝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脸色更加难看了。
    萧尧看看言琰喻，又看看苏长安，为了缓解尴尬，轻咳了一声。但是......本来就安静的四周被他突兀的几声假咳，更显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