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孩--一个不朽的生死传奇

第14章


 
  “无非你们胡家早就看中了我们坟地的风水罢了,可这行不通。天下风水好的地方多的是,你们干吗老盯着我们郭姓坟地,啊?”爷爷有些生气地质问胡喇嘛。 
  “没那么复杂,没那么复杂。老爷子,你再考虑考虑,人家的后人提出来了,实在商量不通,我们村委会也可以做出决定嘛。”胡喇嘛终于摆出了村长架子,打起不大不小的官腔,如果村长这级别在中国还算是官儿的话。 
  爷爷霍地站了起来,手往门外一指:“出去!” 
  胡喇嘛愣住了。 
  爷爷的手一直举着,不再说二话。一直到胡喇嘛无趣地溜下炕沿,尴尬地走出门口为止。 
  爷爷一脸怒气的样子真有些吓人。 
  “变着法儿想霸占别人家的坟地,天底下还有没有公理了?”爷爷喘着粗气,坐在炕沿上,余怒未消。 
  这时,从院子里传出“哎哟妈呀”一声尖叫。 
  我跑出去一看,乐了。白耳咬住了胡喇嘛的脚后跟。胡喇嘛痛得哇哇乱叫,白耳凶狠地咬着,“呼儿呼儿”不松口。我暗暗奇怪,这白耳从来不咬人,如果主人不说它连个鸡狗都不追,今天真的奇了,难道它的脑海里还记着灭它一家的这位大仇人吗?   
  第 四 章(5)   
  胡喇嘛挥拳击打白耳的头,腿脚拼命挣甩,可白耳就是不松开。它那尖利的牙齿已经咬透了胡喇嘛的鞋跟,咬进他的肉里。白耳的眼珠在变,渐渐变绿。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它这种神态。 
  “白耳,快松开!”爸爸大声喝叫。 
  “白耳,别咬了,快松口!”我妈也拍拍白耳的脖子。 
  可白耳依然不听。低着头,前脚挺,后腿弓,紧紧咬着胡喇嘛往后拉扯。 
  胡喇嘛痛得杀猪般嚎叫。 
  “你们倒是快拉开它呀!疼死我了!” 
  爸爸和妈妈干脆伸手,硬掰那白耳的上下嘴巴。 
  胡喇嘛终于得脱,瘸着腿,一拐一颠地逃出院子而去。 
  “你们纵狗……纵狼咬人!我要杀了你们这狗这狼!”院外传出胡喇嘛这句威胁的怒喊。 
  “我早跟你说过,胡大村长!早晚也要让狗咬烂你的屁股!今天可是小试一把,你等着吧,胡大秃!”我从他后边喊,爸爸却把我拽了回来。 
  “往后你可小心你的白耳吧。”爸爸说。 
  第二天开始,我又把白耳关进地窖里拴了起来。地窖上又加了一把铁锁。临出来时我抚摸着白耳的头说:“好样的白耳,先委屈几天。记住,那人就是你的仇人,杀父仇人,走到天涯海角也记住他,咬烂他的屁股!千万不要留面子!” 
  其实,白耳根本不用我教它。 
  动物也有它的一本儿账,只是人类不懂罢了。 
  四 
  三天后的早晨,我们家院里有一些异常气氛。 
  先是胡老秃胡嘎达为首的胡姓老辈人物出面,带着猪头羊腿、果品布匹,来见我爷爷。 
  谈判耗时颇久。 
  最终胡老秃等一干人满脸丧气和恼怒,抬着带来的那些丰礼,原路回去了。 
  后来,来了一位乡派出所的杨姓副所长。 
  又后来,来了几位死者的郭姓这边的亲戚。 
  这些人在爷爷屋里一直呆着不出来,间或传出哭泣声、哀求声。爷爷抽着烟袋锅,一言不发,铁了心肠就是不松口。我进去一看,满屋烟气腾腾,爷爷脸色凝重,双眼微闭,对那些游说者、哭诉者和求情者视若无睹。爸爸和二叔以及郭家几位老者也在屋里,陪着爷爷。妈妈和婶婶忙里忙外,给来者们倒水、拿烟。 
  那位杨副所长是胡喇嘛请出来的,说是来调解民事纠纷,其实是来给爷爷施加压力的。 
  临近中午,这伙人软磨硬泡还没有撤走的意思。 
  这时,老叔突然从外边风风火火跑进来,大喊:“不好啦,胡家人抬着棺材快进咱们坟地了!” 
  爷爷霍地站起,说:“好一个老狐狸胡老秃!派人在这儿拖住我,想暗度陈仓!走,截住他们!” 
  顿时屋里乱了套,爸爸和郭姓几位老者们纷纷起身,吵嚷着随爷爷往外走。老叔满达又被派去招呼其他村里郭姓人家,其实他是一早就被爷爷派出去观察动静的,因为胡家今天出殡,怕其玩花样。果然没有出爷爷所料。 
  我从地窖里放出白耳,牵着它,也直奔村北五里外的郭家坟地。 
  当我赶到时,爷爷他们已经在坟地外边截住了送葬队伍。十多人抬着褐红大棺材,胡家多人披麻戴孝跟随其后,几个喇叭匠涨红脸吹奏着八大悲调,叽叽哇哇,悲悲切切,悠悠扬扬,场面挺热闹。蒙古人出殡本没有这些礼俗,可科尔沁沙地位临东北,蒙汉杂居,而且胡姓血统混杂,于是有了如今这种不南不北不蒙不汉的场面。 
  爷爷对领头带队的胡喇嘛说:“胡大村长,真有你的,想着硬抢我们家坟地,是吧?” 
  胡喇嘛嘿嘿笑说:“别这么说,你老高抬贵手,我们就过去了。” 
  “没那么容易!”爷爷厉声回答。 
  “那你是想让我们把人埋在这半路上啊?” 
  “你爱埋哪儿就埋哪儿,跟我们没关系,想埋在郭家坟地,那可不成!” 
  双方僵持在那里。胡喇嘛的送葬队伍也不撤走,郭姓人家一大帮人陆陆续续也都聚集起来,横挡在前边,不让其通过,气氛渐渐有些紧张。 
  这时老秃胡嘎达走到前边,“扑通”一声给爷爷他们跪下了。嘴里哀哀切切地求说:“请你们高抬贵手,老人尸骨未寒,都是不远的亲戚,不能眼瞅着这棺材不进不退停在这里,让已故老人灵魂不安,丢人现眼,请你们接收她这回家来的郭家闺女吧……” 
  接着,一大帮死者的后人和亲戚,也齐刷刷地跪在胡老秃的后边,黑压压一片,哭泣哀诉声阵阵飘荡。 
  这一招儿很厉害,爷爷他们没料到,一时有些慌乱。有些心软的郭姓人开始动摇,产生起同情心,相互看看摇摇头,搓搓手,都转向爷爷脸上望去。 
  爷爷依旧绷着脸,如一尊铁塔般站在那里毫不动摇。他冲下跪的胡嘎达冷冷说道:“老胡头,硬闯不成,来这软手,是不是?告诉你,你们还是早早把人抬回你们自己胡家坟地去吧,别浪费工夫!要是今天我放行,对不起郭家祖先,对不起郭家后人!你们这么做,也对不起胡家先人和后人,这等于说你们从胡氏宗谱中剔除了这位女人,甘愿赶走她让她变成孤魂野鬼!你们这是对得起谁!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玩这种把戏,简直是笑话!胡闹!” 
  一番话,说得胡嘎达面红耳赤,郭家众人也一时顿悟,振作起来,重新硬起心肠。   
  第 四 章(6)   
  僵持这么半天,后边抬棺材的十几人受不住了。四六八寸标准的厚重松木棺材,压得他们喘不上气,再耗下去人非得压趴下了不可,那可就麻烦大了。按理,棺材没抬到埋葬地入土之前,是不能再落地的。他们在后边催促起来,咿咿呀呀地喊叫:“快溜点哎,我们可受不住了!” 
  这时,胡老秃霍地从地上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冲我爷爷嚷嚷:“今天,让过也得过,不让过也得过!你们郭家坟地也不是皇陵王坟,御赐禁地,今天我老头子豁出我这一条老命了!” 
  说着,老秃胡嘎达低着头,像一头牛般冲前边的爷爷身上撞过去。爷爷没想到胡嘎达来这手无赖手段,赶紧闪身一边,只见胡嘎达收不住冲力,一下子跌趴在地上,哭嚷起来:“打人了!杀人了!老天虎杀人了!”又是打滚,又是哭骂。 
  胡喇嘛冲过来指着爷爷的鼻子,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为什么打人? 为什么打人?我们家老爷子出了啥事,你负全部责任!” 
  “哈哈哈,哈哈哈……”爷爷一下子大笑出声,那声音洪亮、浑厚、威严,一时间震慑住了虚张声势的胡喇嘛。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胡大村长还真想跟我老头子赖一条人命吗?软硬兼施不行,又想拿出这撒泼无赖的办法唬人?你老爹解放前赌输了倒经常用这办法赖账,没想到今天用在我这‘苍狼老孛’身上,好啊!”爷爷双眼如锋利的刀尖,盯住胡喇嘛,厉声喝道,“不用废话,快抬着你的爹抬着你的棺材,滚出我们坟地边界!别玷污了我们郭家先人的干净圣地!” 
  胡喇嘛“噔噔噔”跑到他们送葬队伍后边,请出一个人来。 
  “杨副所长,你给评评理,郭天虎他们聚众闹事,不让我们埋葬死人,还打伤了我老爹!” 
  乡派出所副所长杨哈尔背着手,踱到爷爷跟前,慢慢悠悠地开口:“怎么啦,郭老爷子,打起来了?” 
  “打没打,你也在后边,没瞅见吗?你这大所长,想一屁股坐在胡喇嘛一边拉偏架?”爷爷反问杨哈尔。 
  “我们人民警察的责任就是为民秉公办事,合理解决民事纠纷。人家求也求了,跪也跪了,你们为啥不给人家一条路呢?不就是一块儿巴掌大的地吗,让他们埋了又能怎么样呢?这土地也不是你们郭姓一家的,全是国家的土地嘛。”杨哈尔仍然不慌不忙地明显为胡喇嘛说起话来。 
  “你老杨能代表这‘国家’吗?说得轻巧,我问你,你们杨家坟地里埋进一个外姓人家的死人,你干吗?我们这坟地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了,哪朝哪代都没人收过,人民公社、‘文革’年代都没人破坏过,到了你这儿一句话变成国家的了,真是笑话!”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