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孩--一个不朽的生死传奇

第34章


他终于从遥远的遗忘的脑海中,追回这点关于胡萝卜的意识,可他依然对这一切浑然不觉。恢复他的记忆以及人性,看来真要经历艰难而漫长的过程。 
  我把他的一头乱发束在脑后,用水擦洗他那张皱皱巴巴的长了毛的脸。 
  他感到了快意,呜哇嚷叫。 
  我又喂给他热乎乎的香美的肉粥。他吃得又香又甜,又馋又贪,总盯着我手里的木碗,惟恐我偷吃他的肉粥。 
  爸爸他们喝起了酒,围着篝火聊天,爷爷高兴之余,唱起一首古老的民歌《腾格林·萨力哈》。 
  天上的风哟 
  ——无常无序; 
  娘生的我哟 
  ——无法永恒; 
  趁生命还健在—— 
  让我们吟唱吧…… 
  我在旁边陪着弟弟,陶醉在爷爷浑厚的歌声中,小龙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爸爸没忘了四周巡看。他提着枪转一圈回来,说:“奇怪,我那老伙计到现在没露面,真是怪事。” 
  “它找不到咱们了,也可能不来找了,知道来也白搭,喝酒喝酒,放心喝你的酒。”乌太举着木碗,劝着爸爸喝酒。 
  “不,我知道它始终在我们周围,只不过不让我们发现它,它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么多年了,我了解它的脾气,咱们可别掉以轻心。”爸爸说着,干了一木碗酒。他可是好久没有喝着酒了,尤其心态如此轻松和欢快地喝酒。   
  第 十 章(5)   
  夜里,爷爷和爸爸轮流放哨。后来爸爸也让年迈的爷爷睡觉了,自己一人守夜。 
  我和乌太安稳地睡觉。快天亮时,起来撒尿的乌太见爸爸还在抱枪巡逻,突然良心发现,要替换爸爸站岗,让爸爸睡一会儿觉。一看天快亮,也没啥动静,爸爸就答应他了,倒在一边合眼。 
  可这乌太又贪杯,耐不住寂寞,一边坐守,一边灌酒,不一会儿也昏然睡去了。 
  我在睡梦中,似乎听见细微的“嘎吱嘎吱”声响。我当是在梦中,没有理会,继续酣睡。可那声音愈来愈急促愈来愈大,还带有一种呼哧呼哧的声响。我感到这不是做梦。 
  我翻身而起。 
  于是,看见了那母狼。它已经咬断狼孩弟弟和柳筐连绑的绳索,接着又在嘎吱嘎吱咬啃绑住弟弟手脚的绳索。 
  “母狼!爸爸,母狼!”我急呼起来。 
  母狼一见被发现,叼拖着小龙就往外逃去。 
  爸爸和爷爷都惊醒,纷纷拿枪,惟有放哨的乌太还在昏睡。还有奇怪的就是,一向机灵的白耳目睹着母狼偷小龙,也一声没吭。 
  “放下我的儿子!母狼,放下我的儿子!”爸爸大声喊着,光着脚追过去。爷爷尾随其后。 
  母狼拼着老命逃。可是小龙弟弟毕竟已不是婴儿,而且手脚被绑不能自如,只能在母狼叼扶下蹦跳着走,速度不快。 
  爸爸很快赶上了母狼和小龙。 
  爸爸的枪对准了母狼,严厉地喝叫:“放下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 
  母狼“呼儿——呼儿——”低哮着,依旧不松开小龙。 
  爸爸朝天“砰”地放了一枪。 
  母狼这一下惧怕了,身上明显颤抖了一下,终于松开了小龙,可依然不走开,眼睛愤怒地盯着爸爸。 
  “你走吧!我不打死你!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不许你再来骚扰我们!”爸爸说着,又朝天放了一枪。 
  慑于火枪的威力,母狼冒血的眼睛死死盯视片刻,长嗥一声,终于无奈地掉头,向大漠深处飞跑而去。 
  狼孩弟弟小龙“呜——呜”嚎着,还想跟着母狼身后而去,结果被爸爸几步赶上抱住他,慢慢走回住地。“孩子,你不能跟它走,我才是你爸爸,真正的爸爸,爸爸——”爸爸对小龙耐心而温柔地诉说着。 
  被枪声惊醒的乌太揉着眼睛,迷茫地问:“出什么事了?” 
  爸爸一脚踢过去,骂道:“你这孙子,又差点坏了我的事!狗改不了吃屎!”乌太明白发生的事,惭愧地低下头。 
  收拾好东西,骑上骆驼,我们又出发了。 
  但愿往后的路程,一切顺利。 
  四 
  从此,我们甩不掉母狼了。 
  白天根本看不见它的影子。可一到夜晚,我们驼队后边不远处,便闪动起两点绿光。我们停,绿光停,我们走,绿光走,远远尾随着,简直像两点鬼火般缠住我们不放。 
  爷爷恼怒地冲绿光放枪,可在射程之外,绿光一闪而没。我们一走,它又即时出现,顽固地跟随而来。 
  “不用管它,夜里别让它靠近过来就成。”爸爸说。 
  于是,三个大人每到夜晚住宿时轮流放哨,也不再喝酒贪杯。尤其是乌太,为弥补上次的失误,变得很积极很热心,再也没有出现问题,人也变好了许多。我爸许诺他,出了大漠好好答谢他,留两匹骆驼送给他,他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爷爷劝他从此改邪归正,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戒掉酗酒恶习。他满口答应。 
  我们在大漠中已经走了二十多天。 
  而那对绿光始终尾随着我们。 
  有一次,我们在白天看到了它的身影。沙梁上,它走得摇摇晃晃,已没有了往日矫健的雄姿。显然,长途奔袭,大漠中又找不到足够的猎物和饮水,它渐渐支持不住了。 
  “哈,这畜生快完蛋了!”乌太指着孱弱不堪的母狼,幸灾乐祸地喊。 
  “它可真顽强,令人佩服,人有时对自己孩子也没它这样爱至骨子里。”爷爷也不禁感叹。 
  “回去吧,别再跟随了,你会倒毙的……”爸爸冲那母狼挥手喊,他眼里充满同情和爱怜。白耳也有时冲母狼“呜——呜”地号叫两声,但它不再敢回它那儿了。 
  由于小龙变老实了许多,爸爸又把他交给我照顾,他好腾出手来对付母狼的袭击。 
  不过,我渐渐地发现了一个秘密。 
  我每次喂小龙弟弟肉块或者烤饼,他很快就吃完,“呜哇”叫着还要。一开始我不以为意,以为他肚量大能吃。后来我突然发现,他趁我不注意把塞进嘴里的肉块又悄悄吐出来,压在屁股下边。我暗暗纳闷,他这是干什么?野外生活的习惯,怕不够总要积攒点?我装做不知不去管也不看他,这时候他把屁股下边的食物,从柳条筐底边的一个小洞悄悄拨拉出去!好家伙!原来,他不知何时在柳筐底边抠出了一个小洞,从那小洞往外丢送着食物。显然,那是留给母狼吃的! 
  真有你的,狼孩弟弟! 
  难怪那母狼这么多天在没有食物的大漠中,一直尾随着我们,原来你在做内线搞里应外合。真是聪明至极。 
  我甚至有点为小龙的举动感动。 
  我决定保留住他这一秘密,不揭破他,也不告诉大人。反正那母狼体弱不堪,也无法靠近我们,构不成什么危险。继续让小龙弟弟尽他的孝心,悄悄喂他的狼妈妈吧。   
  第 十 章(6)   
  后来我们又走了几日,遇上了沙暴。 
  一早,看着东南的那轮带黄晕的太阳,乌太有些紧张,说今天可能起风,早点找一个安全地带宿营。我们就紧催骆驼赶路。到中午时大风追上了我们,遮天蔽日,飞沙走石,天和地浑黄一片。呼啸狂卷的风,把一座座沙丘抛上天空,又在一片片洼地上堆起沙山,风卷沙,沙助风,转眼间改变大漠中的地形地貌。风沙击打着骆驼,让人睁不开眼睛。 
  “不好,咱们不能赶路了,会迷路的。我知道附近有个沙山洞,咱们去那儿躲一躲吧。”乌太用手把着风镜,对爸爸他们说。由于张口说话,他灌了一嘴沙子,“噗噗”地吐起来。 
  “好,那咱们快去,避过这大沙暴再走。”爸爸和爷爷都同意。 
  我们费了很大劲,在风沙中搏斗到傍晚,才找到那个山洞。这是一座离地面才几十米高的沙岩山,周围也有些从沙地上露出尖峰的沙岩沙山,可山的大部分都埋在黄沙下面。山洞里还宽敞,洞壁全是风化风蚀的岩石。爸爸他们把骆驼上的东西全卸下来,搬进洞里,骆驼无法进洞,就把他们拴在避风的岩洞附近的枯树上,在风沙中极艰难地喂给他们豆粮和盐巴吃。 
  沙岩洞里很舒服。风沙在洞外肆虐,如千军万马奔驰沙场;洞内却安宁而温暖,心中的惶恐和身上的疲倦都一扫而光。爸爸拍着乌太的肩膀说,你真是个好向导,大漠中的活地图,今晚咱们不赶路了,好好喝几盅。一听有酒喝,乌太高兴了,跑出去抱进来一捆枯树枝,点火弄吃的。 
  外边的风沙依旧怒吼着。 
  大人们嚼着烤肉喝酒聊天,惟有狼孩弟弟小龙情绪抑郁,闷闷不乐,我喂他东西他也似乎一下子没有了食欲,不理不睬,目光始终盯着洞外。这么大的风沙,那母狼可不好熬啊!我也不由得担心起来。白耳则守在洞口,它不知何因不愿靠近狼孩弟弟。它呆呆地望着洞外,眼神怪怪的,吐着舌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酒足饭饱,大家要歇息。爸爸出洞察看了骆驼,回洞后又搬些石块半堵了岩洞,然后把小龙弟弟抱出柳筐,放在地上睡得舒服些,但把他的腿和自己的腿绑在一起。 
  我们就这样很安稳而放心地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按我的计算应该是天亮了,我被尿憋醒,而且旁边的小龙弟弟也不知何时醒来的,“呼儿呼儿”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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