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孩--一个不朽的生死传奇

第42章


那狼洞,听说就是咱们家狼狗白耳原先的老巢,被咱老爷子挑了,眼下正闲着。嘿嘿嘿。”胡大罗锅干笑。 
  伊玛听完无话,黑暗中眼睛有些亮晶晶的。接着他们不再关心老爹和狼洞,睡意终于袭击了他们,朦朦胧胧中昏然睡去。 
  夜还是那么黑,伸手不见五指。此时,那座荒坨上孤零零戳着的窝棚板门,黑暗中被悄然推开,走出一个人,轻手轻脚走到狼狗窝边。这人的手摸索着,摩挲一阵一直不安稳的白耳头脖,然后哆哆嗦嗦解开了拴住白耳脖颈的铁链。白耳自由了,“呼儿呼儿”嘶吼着,围着那人打转,爬上爬下,亲密无间。那人拍了拍白耳屁股,低语一声。 
  狼狗白耳舔了一下主人的脸和手,而后“噌”的一下利箭般射出去了。义无反顾,直奔胡老爷子消失的大漠深处。 
  窝棚窗口那儿,一双阴冷阴冷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一切,后背上的山包一耸一耸的。由于牙咬得铁紧,嘴边又流出黏液体白沫儿。但他终未出声。 
  狼狗窝边的那人伫立在黑夜中,朝白耳跑走的方向凝视了很久。此人的牙也咬得铁紧,亮晶晶的眼睛深处似燃着火,又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咯咯咯”的疯笑,似哭似泣。随后步履有些摇晃地走回窝棚里,一切又归于沉寂。 
  第二天清晨,胡大罗锅照常早起,打开牲口栏的栅栏门,伊玛也照常撅着屁股,摇辘轳把提水饮牲口。两个人都默默的,若无其事地干着日常的活儿,也没有人往狼狗窝那边看一眼。双方也都回避着对方的目光,似乎都很专心地干着自己的活儿。 
  放出牲口,接着弄早饭。至此,谁也没有开过口,似乎都一下子变成了哑巴,都默默地扒拉着包米ё臃购拖滩送贰 
  中午时分,昨夜的警车又来到他们窝棚口。还是那个警察头儿,却只带着一个手下,自己开车。 
  “你老子还没回来?” 
  “没有。” 
  “你知道他躲在哪里吗?” 
  “……” 
  “不吱声说明你知道,快带我们去!” 
  “你们抓他到底出啥事了?” 
  “谁告诉你我们要抓他?真是的!” 
  “不抓还深更半夜来堵他,现在这样心急火燎的?” 
  “咳!没有他签字,一个小案子结不了案。告诉你吧,你老子和你弟弟二秃昨天在县城喝醉酒,胡村长骑摩托车后边带着你弟弟,撞倒了一个老太太,他俩以为撞死了老太太便逃之夭夭。其实那老太太被人送医院的路上就醒过来了,开药也没花几个钱,老太太的家人也没啥索赔要求。我们找你爹,一是让他在事故调查报告上签个字,二是要教育教育他,他们俩撞人后逃离现场,性质有些恶劣,但不至于抓他坐牢呀,他瞎逃啥劲儿呢!瞎耽误我们的工夫,现在上边抓办案效率挺紧的,我们这才急着了结这小案子。” 
  胡大无言,旁边的伊玛也无言。 
  “怕是……”胡大嘴里嘟囔,瞅了一眼已空了的狼狗窝那边。 
  警察几乎是半拖半拉着胡大上了警车,伊玛见状也挤上了警车,魔魔怔怔地表达着,一定要跟随丈夫一块儿去。 
  越野吉普车在胡大的准确指点下,迅速地接近黑沙窝子地带。车如奔跳的兔子般颠荡,从未坐过小汽车的伊玛兴奋中眼睛睁得好大,可不一会儿哇哇呕吐起来。警察赶紧让她把头伸出窗外,让喷涌如注的污秽倾泻在外边,也有些残渣溅在警察的衣裤上和汽车上。伊玛也不想这样,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了一下。为了结案,警察只好忍着。 
  黑沙坨子一带全是硬沙丘组成,长有稀稀拉拉的沙蒿子、酸枣棵子、野山杏之类耐旱耐沙植物和灌木丛。在一座背阴高沙丘下,他们找到了那个旧狼窝。洞口上方往下垂挂着一丛茂密的沙蒿子,不知地形的人很难发现这里隐藏的狼洞。洞口外边沙土上留有人的脚印,还有一行狼狗类进出的爪印子。黑乎乎的大洞,上高约一米,也较宽敞,人只要猫一下腰便可自由出入。 
  “就这个狼洞吗?” 
  “这沙坨子里没有别的狼洞。” 
  “有狼吗?” 
  “几年前从北边罕山那边来了一对狼,在这儿安家下崽,后来被灭了,这就是那窝狼的巢穴。” 
  警察头儿胆子大了些,走到洞口,手握着枪朝里喊话。 
  “胡村长,你出来吧!我们是县里警察,有话跟你说!” 
  狼洞里没有反应。 
  “胡喇嘛村长!” 
  “爹!警察不抓你!”胡大扬起的黄脸愈加阴郁起来,眼神有些怪异,声音也抖抖的,空空荡荡,干干巴巴。 
  狼洞中依然寂静。 
  “我进去看看。”胡大走过去,察看狼洞前的乱爪印儿,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他不用猫腰,很从容宽绰地走进那黑乎乎的狼洞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啊?!”从狼洞传出胡大的惊呼,人们紧张起来。 
  胡大拖着一具尸体从狼洞里爬出来,那是胡喇嘛村长的尸体。胸前被撕烂,血肉模糊,衣裤呈条状,人已经停止了呼吸,触目惊心。致命伤是被兽类尖牙咬断了咽喉。外边的人们一阵忙乱。警察头儿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乱了方寸,嘴里直说这怎么搞的,这怎么搞的。   
  第十二章(8)   
  “爹——”胡大的脸色苍白如纸,牙关又咬起来。 
  “你不是说这一带没有狼吗?”警察头儿擦着额上的汗。 
  “那兽……俺能……能说得准吗……”胡大咬着牙关吐出这几个字,又怪怪地看一眼伊玛,接着嘴角流淌出白沫,浑身颤抖着,终于挺不住昏迷过去。 
  “胡大!胡大!”伊玛又掐又拍胡大,紧张万分,厌恶而恐惧地看一眼那具乱糟糟的还穿着她花裤子,不成人形的公爹的尸体,然后转过头又呼喊起她的胡大。 
  “现场只有胡喇嘛和狼爪子印儿,搏斗得很凶,太可怕了。”进去察看狼洞的警察头儿摁灭了手电筒,拍着身上的沙土。死亡原因显而易见。 
  “唉,一件小事,咋整的。这胡村长……唉。”警察头儿不胜感叹。见胡大在伊玛的推掐喊叫下已经醒来,就对他们说,“你们两口子,把你们老子抬回去埋了吧,我们从这儿直接回县城了。”警察头儿开着车,一溜烟消逝了。 
  胡大和伊玛相拥蹲地半天未动,也不说话,一旁躺着惨不忍睹的胡喇嘛。此时,晚霞如血红,从西天漫洒出无数道血线,网住了这东方的天和地,大漠,横坨,沙洼子,都沉浸在这血光般红影中,并失去原色,升华为幻影。 
  拖着那具尸体,他们夫妻俩半夜才回到窝棚。把尸体暂放在那间空了的狼狗窝里等候,人死后尸体不能再进正屋。 
  二秃带着村里的干部和亲属们来了,马车上放着褐红漆棺材。哭声一片。这是死人后的惯常现象,当然多数人眼眶是干的。胡喇嘛被拉回去隆重安葬,村干部待遇。全村人吃一次酒席,村上支付开销,所以没有不吃撑的,没有不喝醉的。普通百姓死人也小范围吃席,何况这么老资格的村长,不吃个天昏地暗才怪,而且不吃白不吃。农民们难得吃上一次公家嘛。有个农民醉后笑说天天死个干部多好,那农民天天有好日子过了。 
  惟一没有吃喝的人是胡大两口子,他们早早回了野外窝棚。胡大的眼睛红红的。 
  后半夜,旷野传出一声孤零零的狼嗥。 
  接着便沉寂了。 
  不久,淡淡的月光照出一只野兽,正贴着地面,伸展腰身,悄悄接近狼狗窝而来。 
  “砰!”胡大的猎枪响了。那狼狗的腿上中了猎枪铁砂子,趔趄了一下,却红了眼,“嗷儿”地叫一声,向胡大扑去。胡大的眼睛含着阴冷的光束,再扣动扳机,可他的手被突然冲出来的伊玛死死抱住,子弹朝天“砰”地射出去。伊玛急嚷:“别打它……别打它……” 
  狼狗白耳扑上来,一下子咬住了胡大的咽喉。胡大那单薄而不灵便的身体禁不住白耳的冲撞,倒在白耳脚下,于是他放弃了挣扎。 
  他霎时感觉到那冰凉而尖利的狼牙,嵌进自己喉咙里,再横向咬动,他的喉咙便可被咬断。那么一切就结束了。他的双眼安静地凝视离他脸很近的一双闪射绿光的狼狗眼。他等候着那一刻。 
  伊玛的巴掌拍在狼狗的鼻梁上,喝道:“松开!白耳,松开!” 
  于是两点绿光突然闪避了,接着咬住胡大咽喉的尖牙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粗粝的狼舌舔起他正在渗淌的热血。 
  “你咬哇!快咬!咬死我,咬死我——”胡大狂喊。 
  伊玛抱起白耳的头,亲了又亲,双眼滚出热泪,魔魔怔怔地唠叨:“去吧,白耳,去吧,回到你的荒野去吧,不要再回来……我会永远想你,再见,走吧——” 
  伊玛狠狠地拍打了一下白耳的屁股。 
  白耳立着后腿,又舔又拱伊玛,然后瘸着一条腿,“噢——呜——”长嗥两声,转眼向黑夜的荒野奔去了,没有再回头。 
  胡大呜咽着,无力地瘫在地上抽搐着。那背负的罗锅一耸一耸地动,依旧挤压着他,使他无法舒展。这真是个很无奈的事情。 
  四 
  我回村后,听到胡喇嘛被狼咬死的惊人消息,赶到那野外窝棚上看望伊玛和白耳。伊玛和她丈夫依旧住窝棚,不愿回村来。 
  伊玛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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