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而已

    入夜，宣武殿的喧嚷还在继续。小皇帝命梨园搭了大台唱全堂会，直到夜深了小皇帝也没有撤场的打算，众臣只能僵着笑陪座。魏全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没有看到众臣求救的眼光。
    “陆茯苓，你可想好了？”范蓁穿着晚宴华服，此时却毫不讲究地叉着腰蹲在宣武殿的侧门外，看着对面一身黑衣的人，“陛下心存不满已久，此事一出，只怕不会讲情面。”
    蒙着面的陆茯苓看不清表情，只眼睛清亮：“这大好的日子，我怎能不备份大礼谢他？”
    范蓁没有再说话，低头确认了一下手里的火折子，对陆茯苓点头示意，转身翻墙走了。
    陆茯苓回首看了一眼墙那边亮如白昼的天空，从袖中摸出那枚骰子，对着光仔细看着，好似发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直到另一边突然嘈杂了起来，天空印出异常妖异的红色。陆茯苓低声打了个呼哨，身后便闪出一名影卫，接过陆茯苓手中的骰子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陆茯苓跳上身边的墙头，看着已然烧起来的宣武侧殿，一时怔住了。
    等这一把火结束，究竟会剩下什么？
    看着不远处提着水桶往这边奔来的太监，陆茯苓低头从腰间一个锦囊中抽出一张纸，字很密，隐约可以看到“官窑笔洗”、“建盏一只”之类的文字。陆茯苓在树上借了力闪进侧殿旁的一处角落，冲天的火光印着她的身影。
    “你来做什么？”范蓁的声音突然传出，“快走！被他发现就完了！”
    陆茯苓往黑暗中发声的地方看了一眼，安抚地笑笑，虽然知道范蓁看不到。
    范蓁叹了口气：“罢了。初心受了点伤，但只是看着凶险，你不必担心。我回前殿去了，你注意时间。”微弱的动静后，便再无声音。
    也许是被火烤的，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陆茯苓只觉得眼睛酸胀的难受。她就那么站着，直到影卫的呼哨声传来，确认奔过来的太监看见了自己，才转身离开。转身前，一张捏皱的纸轻轻地被扔进了火场，瞬间被火舌吞没了。
    “你我之间，一笔勾销。”轻轻的声音，谁都没有听到。
    陆茯苓回到梧桐苑的时候，魏青志已经到了。只是进入约定的耳房时中了软骨散，此刻只能靠在椅子上惊疑不定地看着陆茯苓一步步走进来。
    “魏侍郎承先帝遗志，忍辱负重，匡扶幼主，茯苓佩服。”陆茯苓一边说，一边解下面巾，“可是如今，大康刚刚摆脱骆家长达百年的挟制，百废待兴，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陛下虽……不算个好人，但至少，是个明君。”
    “我不信你不恨他！”魏青志咬牙切齿，“待吾计成，自会有一个贤明君主，保大康千秋外代，国泰民安！”
    “我信你。”陆茯苓摸出一把匕首，正是当年魏全替小皇帝送来钟灵苑的那一把。陆茯苓慢慢抽出匕首，对魏青志说道，“只是，安民死国，你我都可以为民死，但我绝不能让你为民而毁了国。”语毕，陆茯苓干净利落地将匕首捅进了魏青志的胸口，殷红的血液瞬间洇湿了他的半身。
    “你……愚蠢！”随着剧痛，魏青志所中软骨散的效果已经消退，可大量失血的脱力感使他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他只能目眦尽裂地瞪着陆茯苓：“你会后悔的！”
    “对不起。”陆茯苓没有擦掉颊边的泪水，对着不停抽搐，直到不再动弹的魏青志缓缓跪下，“茯苓别无所求，只愿天佑大康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