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良辰

    “又或者说你根本没有晕。”
    慕容奚净了口，便见唐晓半躺在软塌上，微眯着眸子，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金属烟杆，那香甜的味道便是从其中散发出来的。
    她口中吐出一口长烟，将她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唐晓抬眸瞥向慕容奚，轻声道：“你是重生者？”
    慕容奚一怔，皱着眉抬眸看向那云淡风轻的姑娘，心下里惊得打鼓。她从未告诉过唐晓自己重生者的身份，她又如何会知晓？
    没等慕容奚回答，唐晓便坐起身子来，问了句与之前的问题全然无关的话：“你相信神么。”
    唐晓拿着烟杆，口中吐出的烟霾将她的容颜弄得模糊。那个被人称为能与神对话的少女，此时正侧躺在床榻旁，眼神迷茫的看向天空。
    “我不相信。”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我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唐晓慵懒的坐起了身子，拿着烟杆在地上磕了几下，随手扔到了一旁。
    慕容奚吐出一口浊气，扬唇笑道：“所以你从未相信过我的话。”
    她的眸子亮亮的，许是空气里那抹香甜的味道让她放松了心神，慕容奚扬唇一笑只撑着头坐去了一旁，眸子里满是凉意：“我是多么希望自己是神啊。”
    “为什么只有我重生了，为什么我心爱的孩子们都死了。”慕容奚呢喃着，她苦笑了一声，整个人莫名颓废了下去。
    “让你重生的不是神，而是人。”
    慕容奚怔怔的抬眸看了过去，只见唐晓突然回过头去，而后又转过身来——一双杏眼灵动可爱，唇角扬着一抹与那张可爱面容全然不同的妩媚的笑。
    慕容奚只觉得心神一震，脚下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跌下去，只咬着牙苍白着面容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人。
    叶子……
    她……
    “不错，我就是叶子。”唐晓双手托着自己的面颊，眸子里含着抹盈盈笑意，可爱的嘟着一双粉唇，道，“确切的说我是你重生后的叶子。”
    慕容奚心下里震惊，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嗡鸣，咬紧了下唇。
    “你最近应该听了不少的故事，现在就再多听一个吧。”
    “在我成为唐晓以后，一直在寻找一种蛊。”
    “一种可以让人重生的蛊。”
    ……
    是苏弦之救了慕晓。
    他将慕晓改变成了唐晓。
    为的是救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苏琉夏。
    传说中，在唐河的尽头有一棵巨大的榕树。
    那棵榕树深深地扎根在唐河中，一半在光明里，妖娆繁茂的枝丫层层叠叠，遮天蔽日，不分四季轮回，始终茂盛着；另一半则处于黑暗里，颓废苍老的枝干盘旋回绕，将头顶的天空分割成小块。
    传说，那棵巨大的榕树上有一种蛊，名叫不老梦。
    服下它的人都会拥有新的生命。
    “晓，你会帮我的，对吧。”苏弦之披着厚重的斗篷，站在一方晶莹的冰棺前，他没有看唐晓，只静静地看向棺材里沉睡着的少女。
    苏琉夏鸩羽般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头，她的面容还似活着时那般红润，长长的羽睫像是小扇子一样闭着，唇角扬着抹似笑非笑的感觉。
    如果她活着，定然是这世上最美的姑娘。
    唐晓咬着牙点了点头：“嗯。”
    她没办法拒绝面前的男人，因为是他给了自己新生。
    ……
    “我去了后唐，以与神对话的少女的身份去了唐河的尽头。”
    那里真的有那样一棵榕树。
    妖娆的璀璨的榕树，一半遮天蔽日，一半颓废腐朽。
    让唐晓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不老梦只是这个地方的名字，这里没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蛊，只有一个一身白裙的姑娘。
    “你是神么。”
    唐晓呆呆的看了过去。那个姑娘并没有出众的美貌，身上也只穿着件雪白的长裙，鸩羽般的长发散在肩膀上，唇角扬着抹浅笑。
    她那样的普通，可却让自己移不开眼。
    那姑娘盈盈一笑，道：“这个世上是没有神的。”
    她起身，向着唐晓缓缓而至。唐晓这才发现不仅是她的衣服，她整个人也像是雪一样白。她恍若冰雪凝结的产物，冰清完美。
    “你来也是求不老梦的？”
    唐晓看的出神，只轻轻点了下头。那人突然扬唇一笑，道：“都说了是不老梦，自然就只是场梦了。”
    “生老病死，人生八苦，生本就是苦的，死了或许是种解脱，又何必再追求重生呢。”那姑娘单手托腮，只微笑着看了过去，模样温柔。
    唐晓一怔，忽的开口道：“大概是亲人的不舍吧。”
    那姑娘扬唇。
    “重生要经历什么，能改变什么，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困难的多。”她抬眸，只静静的看着面前一脸迷茫的唐晓，轻声道：“如此，可还要继续？”
    唐晓咬牙，坚定的点了点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拯救了我，我便要拯救他在乎的人。”
    那姑娘似是有些失落般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两瓶液体来，道：“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的。”
    “我有什么可以交换！”唐晓说的毫不犹豫，定定的看向面前的姑娘，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心里头有着难以言表的恐惧，却终是被自己深深的压抑了下去。
    “慕晓。”
    “……”唐晓心下里狐疑，抬眸对上那人的深邃的瞳仁。
    “用慕晓来交换，从此，彻底失去慕晓的一切。”
    唐晓的心猛然一痛。
    哪怕她再恨慕青也不能彻底忘记……对于她而言，与哥哥温馨的回忆会成为现下里她的唯一的守护。唐晓抿着唇。
    她咬紧了牙，颤抖的开口：“好。”
    那姑娘一笑，将手中的瓷瓶放到唐晓的手中。
    “女娲补天时曾有碎渣流落人间，这便是那碎渣熬煮出的水，再加上一生的泪，足以让死人复生。”那人微笑，“如果那个人真的想重活一遭。”
    ……
    “我带着传说中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水去到晟京，圣水救活了苏琉夏，却把她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慕容奚心下里震惊，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东西能让死人复生。
    她突然很想去寻那榕树，问问那女子自己的阿辞和慕琮能否得救。只她心下里狐疑——既然苏琉夏是被人用圣水救活的，那她……
    慕容奚蹙着眉，只觉得脑子里突然乱成了一团乱麻，太多的东西掺杂在其中，让她对前路感到越发的迷茫。
    “你等我说完。”
    唐晓开口，继续说：“那个姑娘，曾在苏琉夏复活以后再次找过我。”
    她还是那身雪白的裙子，恍若九天之上缓缓而来的仙子，分明穿过了漫漫的黄沙，可身上却没有沾染半分尘埃。
    她如同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圣水只带回了苏琉夏的灵魂，并没有让她完全的重生。”那个姑娘的声音如同记忆中的那般静默。
    想到苏琉夏那般人不人鬼不鬼，要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模样。唐晓焦急的上前，想要抓紧她的手却生怕玷辱了去，只咬着牙站在原地。
    “求姑娘帮我！”
    那人一愣，只笑了一下：“傻孩子。”
    “苏琉夏无法彻底重生，是因为她的血肉无法同圣水融合。普天之下，只有慕容皇室的血液才可以。”
    唐晓呆愣的站在原地。
    眼见着那人越走越远，唐晓从唐晓，变成了叶子。
    “你不会以为遇见苏弦之只是巧合吧。”唐晓眨巴着眸子提醒她。慕容奚一怔，突然想起那次同苏弦之见面时被他特意提起的阿辞。
    慕容奚紧蹙着眉。
    只觉得自己突然落尽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那个漩涡深不见底，漆黑的凝视着她。随时都准备将她拆吃殆尽。慕容奚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苏弦之才会想要让她和苏琉夏换血。
    那时的他们在朝阳细微的时候促膝长谈，他告诉自己苏琉夏的故事，现在想想却是那般的心惊，不知那句是真，哪句是假。
    慕容奚吐出一口浊气。
    方面，苏弦之根据苏琉夏记得的线索，一步步将慕容奚推进了深渊里，后又将其带回了晟京。
    “那你为何会如此对慕青……”
    苏弦之唇角扬起一抹笑，道：“算是帮你达成心愿，给你的报酬。”
    慕容奚一怔，心口蓦地一阵钝痛。
    她瞪向面前的男人，一时找不出任何的词汇可以反驳，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弦之告诉她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她只蹙着眉，看向茶水里自己的倒影。
    “你想让我怎么样。”
    “和琉夏换血。”
    慕容奚眨巴了下眸子，突然有些想念那个姑娘，脑海中突然一片嗡鸣，她猛的想起了面前人的身份与她口中慕容国皇室血脉。
    会否是因为她想要达到某些目的，这才抓走了慕容云月？
    那姑娘嗤笑了一声，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又恍若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不住的发笑。直到全身都在颤抖，一张俏脸通红。
    “真是个傻子，现在都还在关心别人。”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嘛！”
    “是因为那个姑娘不是别人！是你的姐姐——慕容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