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神骸

    中燕市三好报刊亭长张重水，自然不是什么爱管闲事凑热闹的性格。但前有日常熟客大美女街头被抢，后有自家两小表妹给人如此欺负，这真的是叔叔婶婶都忍了，可他这表哥不能忍。
    赵珩一愣，看着跟前这个子不高的精瘦男人，顿时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刘家村出门，跨过国道翻过对面山头就十里地不到，是横村赵家的地盘，因为国土规划的缘故，横村早富，有钱有势，当年在要政策上占尽了优势，常年下来脱贫致富成了先进村落单位，而赵珩是村中一霸，在镇里有各种家族产业，酒店娱乐场所桑拿歌舞厅都有他的注资，在这一片大区上，就连镇长县干部看着他也得客气客气。
    “想出头？”
    “不，分明是你抓住了我的小手，不能怪我。”
    赵珩也不是个混人，放高利贷的那个忽悠人不是一把好手，壮实的矮小胖子甩开张重水的手腕，仔细扫了他一眼，觉得面生。
    “没见过啊，报底子出来吧。”
    张重水忍住不笑，这家伙到是机灵，也不急着得罪人，但丝毫不怂气，小人物做到这般，难怪能在如今严打金融市场的情况下还敢放高利贷，关系是一方面，做危险事，得有魄力。
    “就一卖报的。”
    “你知道这两姐妹，欠我多少么？”赵珩不信。
    “八十万？还是多少。”
    “本来是八十万，不过那是一年前了，现在算利息，一百二十万吧。”赵珩随口一说“不过，我看你小子不顺眼，现在要还，得给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万夏元，要说在中燕市，确实连内环一洗手间都买不到，可这是贫穷县村，一百五十万那就是天文数字，听的周围一圈父老乡亲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水儿，算了。”
    刘瑾这时候走了出来，她知道没人会给张重水出头，她得劝，双胞胎是她外甥女，可她也没钱，又没权力，说话也不算数，人要知命，真是帮不了的。
    “这是，刘瑾？”赵珩看着跟前走出来的女人，眼前一亮，虽然年纪是稍微成熟了点，但那多年走南闯北海外游荡的风情，却不是那些常年窝在办公室里的白领能比拟的。
    “珩哥，他是我侄子，我大姐儿子，刚国外回来不久，不懂事，您高抬贵手，算了吧。”
    赵珩嘿嘿一笑，来回打量着刘瑾，拍了一下手掌：“行，算了吧，不过瑾儿姐难得回来，可得和我喝上几杯，好好聚聚聊聊，以前隔着国道大马路还一起打过架扔过石头呢。”
    “行。”刘瑾挤出一丝微笑，为了张重水还真的得答应了下来，赵珩这家伙，小气出名的。
    可是怎么拉拽着张重水的胳膊，就是死活发力都扯不动，侧头一看，这家伙居然还在扯着嘴角满脸笑意。
    “不行。”张重水摇头“姨你别管，这事情得帮。”
    “我也想，大家都想，但帮不了。”刘瑾摇头“不要意气用事。”
    “我也不麻烦，也不闹，不报警啊讲道理什么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村子里有村子的规矩，既然是高利贷，借钱就得还，是这个道理吧，珩哥。”
    “你小子说话我中听。”赵珩点头表示意思对了，反正他有恃无恐，还真不怕有人还得起钱来，双胞胎今天必须带走。
    “那既然如此，这钱我给吧。”张重水摊开双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片似的东西。
    众人一听，差点有人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这家伙是刘家大姐的儿子？从国外留学回来坏了脑子，凑热闹搞笑的吧。
    张重水到是无所谓了，这刘家的脸他帮一次，算是给母亲面子，自己十年在海外没有回国家里一趟，到她死了也没来得及守灵下葬，说难听点真的是不孝不敬之极，再者两女还是她表妹，刘瑾说的好，血浓于水，能帮就帮。
    “水儿，不要过分了，一百多万，你哪来的钱。”四姨也是眉头一愣。；
    “对啊对啊，就开个报亭的，小张，算了吧。”下面就有三姑六婆的嚷道。
    张重水无所谓，纸片似的东西却是支票，写个数字递了过去也就是十来秒的事情。
    可赵珩面色一黑，直接撕掉：“假的呢，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居然是个卖报纸的，支票簿哪里买的，多少钱一斤，告诉你，缓兵之计可没有用。”
    “好把好吧。”张重水叹了口气，拿出他的大屏智能山寨手机“珩哥，给个银行号码，转账行不，立即到账，会有短信提示。”
    赵珩愣了几秒，转尔哈哈一笑，重重的拍了拍水哥的肩膀：“小伙子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有钱，不过丑话说回来了，要是耍我，这抓手机的右手……”
    “给你加菜。”张重水面不改色，还居然开起了玩笑。
    赵珩莫不清楚底子，但人就这么一个，自己背后十几号精装兄弟，难道还能让他玩出什么花样不成，就真的念了串数字。
    “行转了。”
    赵珩摇头晃脑掏出手机，叮咚一声还真有工商银行发来的到款通知，顿时瞳孔一缩。
    “珩哥啊，做信贷这一行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了，珩哥放贷十几年了，这么点事情肯定没有问题，你看我们这个钱款两情，借条什么的，撕了？”
    张重水仍旧不慌不忙，也不得意，笑眯眯的轻声问道。
    赵珩面色一红一白，变换了几番，虽然仍旧不想死心，可一下子就能凭空转给自己一百五十万的哪里会是普通人，更别说这一百五十万还是自己耍流氓般忽然加升上去的，只得是认栽。
    “好家伙，有点本事，有空找隔壁村你赵哥喝酒。”
    说罢，居然真的就转身招呼一下带人离开了现场。
    张重水一愣，这家伙可以啊，能屈能伸，还以为要来硬的，这年头地痞流氓都这么有节操讲信用了，本来还以为要动手暴打一顿，现在倒是免了，果然不怕耍流氓，最怕流氓讲规矩。
    其实这事情好说，张重水给钱，赵珩凭空拿了一百五十万现金，莫不成还真以为唐涛借了八十万不成，还不是在赵家赌场被下套空手坑走的欠条，不过张重水没有丝毫意思追究，那是唐涛自己的问题，人之好赌，死有余辜。
    村里人看着三台武陵宏光跑远，议论纷纷，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年头卖报居然这么赚钱？看来自己都要改行了。
    “哎哟！”
    然而真正倒吸一口冷气的却是张重水，他怪叫一声，腰间肋侧被刘瑾狠狠的扭了一把。
    “臭小子，哪来这么多的钱，让姨刚才担心死了，出息了啊，有钱人了，还骗姨说开报亭。”
    “我是开报亭啊，但没说我穷啊。”张重水龇牙咧嘴笑道“怎样，威风不威风，这扮猪吃老虎的老套情节，我早就想弄一次过瘾。”
    “还过瘾，那可是一百五十万，你还有多少，是将来娶老婆的媳妇本吧。”
    “还行，还留着点。”张重水说着，跟前迎来了那对姐妹花。
    “哟，事情不都解决了么，怎么在哭呢。”
    唐糖和唐逸两小妞看着张重水，确实不约而同一左一右的扑入刘瑾怀里，刘瑾差点没有站住，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是啊，放过四姨，要投怀送抱，找我啊，我是你们表哥，还记得么？”张重水嬉皮笑脸的说道。
    两小妞红彤彤的小脸有些羞涩，尴尬的摇头，但是却莫名的开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不认人了？你们小时候，几个月大时，我还一把屎一把尿的给你们换过尿片。”
    “瞎说，那时候你才多大，十岁不到。”
    “干嘛，十岁就不能换了，十岁都能砍柴挑水了好么。”张重水反驳道。
    “别听他的，他是你们大姨的儿子，你们叫表哥。”
    “哥。”
    “哥……”
    铃铛清脆的两声交换，让张重水骨头都酥软起来。
    “哎，舒服。”
    反应过来的众人这时候才纷纷围了上来，有钱主儿张重水成了焦点，一时间什么问题都纷纷给抛了出来。
    “这太好了，唐家两小姑娘可以留下来。”
    “可不是么，反正都退学了，不如早早找人嫁了得了。”
    张重水高接抵挡，忽然是呸了一口。
    “等等等等！”
    大声喊停。
    “什么怎么打算，今后你两怎么办？三姨走了，你们又没父亲，唐涛那家伙以前虽然有点小钱，但早就被自己赌博败光了吧，莫不成要给外婆带？”
    “我带，不行？”刘老太婆今天憋屈了一整日，总算是有机会出头。
    “不成，我怕你转手就又把人给卖了出去，叫我过来给你们解决问题可以，但我说明了，钱是我的，不是张家的，人我帮你们赶走了，但我两表妹交给你，我不放心。”
    “哼，钱什么，算你爸当年补足的彩礼钱！唐糖和唐逸是我们刘家的，轮不得你带走。”
    刘老太原形毕露，方才被赵珩上蹿下跳也闷不做声还以为气绝了。
    “可以，这话你有本事对那赵哥说。”张重水乐了，忽然转身对着两姐妹问道“喂，跟我走吧，我养你们两。”
    刘老太气的直哆嗦，可是张重水那外公这次却安静的一直坐着，默不吭声。
    两姐妹花一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期待，却又害怕，刘瑾想着也是，陌生的男人，和一边差点把自己都卖出去了的老家，左右为难，都觉得不好。
    “不许走，我是她们两的监护人，没我同意，出不了村子。”刘老太直哆嗦。
    “那你的意思就是，刚才赵珩要人，你同意了了？”张重水嘿嘿一笑“算了，我又不是警察，也不是法院，贩卖人口什么的我管不了，我尊重村子里的规矩，这样吧，外婆，我叫您一声外婆，既然付不出八十万钱款而把两姐妹卖给赵珩，要不这次卖给我吧，我再给八十万，反正今天到了八辈子血霉，当破财消灾可好。”
    “你……”
    “行了。”
    刘老爷用力的敲了敲拐杖，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水儿，走吧，好好照顾她们俩，我和你奶奶老了累了，没这个精力。”刘老爷说完，颤颤巍巍的想要起身，身边有人扶着，慢悠悠的也不回头，被搀出了大院。
    张重水眉头一挑，老爷子果然变了，人嘛，遭受变故，要是一直一层不变都和外婆这般嘴硬到死的才是稀罕。
    既然刘老爷开了口，调子定了，老太也再说些什么，众乡亲看了大戏，心满意足，又吃的痛快，剩下的都是酒水时间。
    张重水转身嘚瑟一下，指着两小妞忽然说道：“先别得意，要做好吃苦耐劳的思想准备，以后洗碗做饭扫地的活儿，都给我做好了，熊熊的，两百多万不是钱啊，一晚换一个花姑娘都能睡到猴年马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