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师爷汪七驳

第二十一章 偷梁换柱


    汪辉祖却十分淡定地翻了一页书,说:“不会有什么事儿,大人您多虑了!”
    魏廷夔不知道汪辉祖哪儿来的底气和自信敢说这番话,按时间掐算,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这个点儿官差王大兵早应该回来送判决书了,可他迟迟不来,汪师爷怎么还能如此镇定自如呢?
    汪辉祖笑着安慰他说:“大人稍安勿躁,官差一会儿便来。”
    见汪辉祖如此自信,魏廷夔心中的不安稍微有所缓和,他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简陋的屋子,叹了口气说:“哎,是本官安排不周啊!”
    汪辉祖一愣,这事儿明明是本师爷安排的,与大人何干呢?但这话又不能明说,于是含蓄地问道:“大人指的是?”
    魏廷夔抱歉地说:“汪师爷来县衙这么多天了,竟然还住在这间简陋的小屋子里,实在是本官的疏漏,这些日子让师爷委屈了!等着,本官马上找人给你重新安排一间像样的寝室!让你好好养伤。”
    这话说完,魏廷夔便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汪辉祖一把拦住:“大人,此处汪某都住了好几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了,过几日安排也不迟。”
    魏廷夔觉得汪辉祖言之有理,便重新落座,指着汪辉祖方才所读的书没话找话说:“听闻师爷早已经考上举人了,如今还这般努力,是打算考状元吗?”
    汪辉祖朗朗一笑说:哈哈,不想当状元的举人不是好师爷啊!”
    县令顿时被他的幽默感染,暂且放下心中的忧虑,与他一同沉浸在眼前这片刻的欢声笑语当中。
    正当二人笑得忘乎所以之时,寝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小卓子没头没脑地冲进来说:“汪师爷,官差王大兵来了!”
    慌里慌张地把话说完后,小卓子这才发现这个屋子里好像多了一个人,等他发现这个人居然是令他又怕又敬的县太爷时,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和手中的动作,一本正经地给县令请安:“大人。”
    魏廷夔此时根本顾不上什么礼节,起身追问道:“小卓子,王大兵在哪儿?”
    小卓子伸手朝门外一指:“回禀大人,他这会儿就在门外候着呢!”
    “喔?”魏廷夔不由自主地与汪辉祖对视了一眼。
    由于急于得知结果,魏廷夔也不计较为何王大兵会第一时间赶到汪师爷的门口而不是在他的会客厅。
    跟判决书一事一比较,这些细节都显得微不足道。
    “请他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王大兵便推门而入:“魏大人,您的这位汪师爷简直是太神了!”
    “那是自然!” 魏廷夔嘴角轻轻往上扬起,“这么说,事情办妥了?”
    “妥了!”官差王大兵笑着将一份文书递了过来。
    魏廷夔伸手去接时,王大兵却突然将文书收了回去,魏廷夔不解:“这是何故?”
    王大兵谨慎地努了努嘴:“请大人命人先将桌案上的茶杯端走!”
    在场之人捧腹大笑:“哈哈哈!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小卓子!”
    小卓子躬身凑过一张笑脸:“小卓子在!”
    魏廷夔指了指面前的茶杯:“还不赶紧把它端走?”
    小卓子点头称了声是,便小心翼翼地将桌案上的一杯凉茶端走。王大兵这才舒了口气,再次奉上手中这份来之不易的文书:“请大人过目!”
    魏廷夔伸手接过,脸上的笑意就在展开的那一刻荡然无存。与此同时,肥肉纵横的四方脸漫上些许的怒意,语气也不知不觉地生硬起来:“这是什么东西?判决书呢?”
    汪辉祖在一旁劝说道:“大人莫急!”
    魏廷夔有些慌:“汪师爷,你仔细看看这什么玩意儿?搞了半天他给我带回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来,我能不急吗?”
    这时,王大兵笑着解释道:“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东西的用处可大着呢!”
    魏廷夔眼睛一瞪:“就这玩意儿能有什么用处?”
    汪辉祖与王大兵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魏廷夔虽不明所以,但根据他为人多年的经验,这笑容镇定中暗藏喜悦,从容里暗藏玄机,貌似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大兵终究是道行浅了些,忍不住说:“这玩意儿保住了我这颗高贵的头颅啊!”
    汪辉祖噗嗤一笑,打趣道:“还高贵呢,我看不怎么贵。”
    魏廷夔可没心思跟他们二人逗趣打哑谜,他瞪了王大兵一眼,半真半假地威胁他说:“再不说信不信我这会儿就去知府那儿告发你,让你这颗高贵的头颅搬个家?”
    虽然知道魏廷夔只是在吓唬他,但闻言后的王大兵却顿时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从袖子里又掏一份外表看似相差无几的公文,双手呈给魏廷夔:“魏大人,您再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魏廷夔接在手中一看,脸上的怒意瞬间舒展成略带惊喜的笑意:“这章盖上了?”
    王大兵使劲儿地点了点头:“恩!”
    魏廷夔长长地舒了口气后满意地笑了笑说:“好,干得漂亮!这下你这颗高贵的脑袋总算是保住了,本官和汪师爷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此话刚一说完,突然想起方才的茬儿:“刚才你说这张废纸保住了你的脑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保住你脑袋的难道不是汪师爷写的这张判决书吗?”
    听到这话,王大兵语出惊人:“魏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您的这位汪师爷心眼可太多了,咱们俩都被他给骗了!”
    魏廷夔扭头看了一眼一脸云淡风轻的汪辉祖,不解道:“此话怎讲?”
    王大兵顿时来了精神,连说带比划地说:“您当时看到汪师爷给我的那张纸就是判决书了没错吧?”
    魏廷夔头一点:“没错啊!本官看得一清二楚。”
    王大兵却说:“您瞧瞧,您也被骗了。”
    魏廷夔听得稀里糊涂的,紧追不舍地问道:“到底怎么个意思?”
    王大兵接着说:“我当时也以为他给的那张是判决书,直接拿着它就溜进了知府大人的书房,准备拿起大人的印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这差事给办体面了,结果您猜怎么着?”
    “发现手里拿的是这张废纸?”
    “对了!”王大兵接过那张废纸,轻轻舒了口气说,“要不是因为它,估计我这会儿早已经出不了知府县衙了!”
    “你是说,被发现了?” 魏廷夔一语中的。
    “嗯哼!正当我准备去拿印鉴时,大管家却突然像个幽灵一般飘了进来,在我身后阴森森地质问我来此贵干?我心说这下子全完了,结果,被他夺过去一看,放心地离开了,我当时还惊讶呢!怎么他的反应会如此淡定?”
    魏廷夔像是在听书一般渐渐上了瘾,忍不住催促道:“你接着往下说!”
    王大兵则如同说书的先生一般绘声绘色地继续往下讲:“等他走后我才发现,原来,汪师爷给我的那份是假的!”
    “那真的呢?”
    “真的?他早就知道我会遭此一劫,所以将真正的判决书给我塞在了右袖口里。”王大兵甩了甩袖子说。
    “哎呀,汪师爷,你可真是神人啊!可是,你怎么知道王大兵一定会被人发现呢?” 魏廷夔问。
    “其实,汪某也不太确定,这么做只不过是以防万一。万一有人背后使坏,那咱们岂不被瓮中捉鳖了?”汪辉祖淡然一笑道。
    “是啊!本官早就感觉到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仿佛有一只幕后的黑手在背后暗地里操纵着,不得不防啊!多亏汪师爷设想地如此周到,才没落入对方的全套!” 魏廷夔一下子明白了汪辉祖的良苦用心。
    “不过,王某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假如没有碰见大管家呢?汪师爷不怕小的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盖章走人吗?”高兴之余,王大兵说出了压在心头的心里话。
    “不看的话,你的章盖哪儿?”汪辉祖说。
    “我盖在……”王大兵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盖章的地儿,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张纸上压根儿就找不到落款啊!汪师爷果然高明!”
    “汪某的高明,比起你的高贵如何?”汪辉祖打趣道。
    “自然是汪师爷更高一些,呵呵呵。”王大兵不好意思地咧着嘴说。
    “哈哈哈哈!”窄小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朗声大笑,为这个冷静深邃的冬日平添了几分热情。
    气氛才刚刚活跃起来,小卓子突然走出门外,跟外面一位小厮低声交谈着什么,少许后回来对魏廷夔说:“大人,夫人为您熬了人参鸡汤,这会儿请您过去品尝。”
    “又喝鸡汤?”一听到夫人和鸡汤这两个熟悉而可怕的词,笑意顿时收敛起来,匆忙说道,“魏大人,汪师爷,王某先行告辞!”
    “急什么?上午那碗鸡汤让你受了重伤受了惊,这次给你补上,喝碗鸡汤疗疗烫伤压压惊。” 魏廷夔说。
    “魏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领了,鸡汤就不喝了,我还有事,先行告退!”王大兵动作麻利地转身告辞。
    汪辉祖与魏廷夔忍不住相视一笑道;“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哈哈哈!”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左脚踏出房门时,回头嘱咐小卓子:“汪师爷的寝室太过简陋,明儿个你去命人把贵宾房好好收拾一下,让汪师爷搬到那儿去住。”
    小卓子仿佛要搬进去的人是自己一般喜不自胜:“大人英明,小的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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