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不过的楚河汉界

    跟父亲说好，决定开记者招待会，解除婚约的那个晚上，她在琴房里，空洞的琴声一遍又一遍在空荡的琴房时寂寞回响……
    启明星不知何时升了上去，又落了下来，她倦极而睡，不知什么时候，她没有好好这样睡过一觉，也没有像这样好好地弹一次琴，她的日程除了戏，还是戏，如果她遇上的那个人不是李炎，以她林家大小姐的身份，她根本就不用过得那么辛苦。
    她醒来的时候，斑驳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看着窗外，日出日落……
    直到听到门响，推门声，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虚幻的人身上，是的，她以为她在做梦，直到李炎在她面前站定，她静静地凝视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像看着自己小时的长大的时光，一天天，一声声李炎，就这样慢慢的，慢慢地长大了，父亲是不是也是在这一声声的小蝶，小蝶……一晃神，自己就长大了，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了
    小时，他们的初遇就是在这琴房，她的无意中沿着琴声找到这里来，她以为自己遇上了天使，那时自已还不懂得爱情，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子，精致像她在小人书里面见过的人，自己莫名想亲近他，想宠他，想他天天陪着自己玩，可是，为什么，他天天守着他哥哥，寸步不离，自己为了接近他，她粘着李恒，她模仿李恒，学着那些自己不喜爱的音符，弹着那总是不成调曲，好不容易有一天，弹成了曲，她开心地想要与他分享，他却安然睡在他哥哥的琴旁，美好如画，她第一次明白妒嫉的心情原来是不受控制的……
    有一天，父亲问她：“长大了，要不要做李恒的妻子的时候？”
    她问：“是不是做了李恒的妻子就可以住在李恒家，李炎就会陪着她玩时，一生也不分开。”父亲怔了一下，哈哈一笑，说：“那当然。”
    那时她单纯的以为跟着李恒一起= 和李炎在一起=一生在一起。所以，她毫不犹豫答应了，她本以为身份变了，李炎会多看他一眼，可是他没有，他依旧懒懒地唤着哥哥，我不想跟她一起出去，哥哥，为什么她总粘着你，哥哥，你不能有了她就要小炎了呀？委屈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你眼里只装下他一人，为什么，我就在他身边，你还是不乐意多看我一眼。
    后来，她长大了，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可以在一起，什么是不能在一起的，原来，她真正喜欢的是李炎，不是李恒，她问父亲，能不能把女儿婚约改了，她想要李炎，可是，李炎，他拒绝了，原来，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单箭头，那个人果然从来就没有想过多看她一眼。
    她明知李炎爱的不是她，她就想着一直锁着李恒，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李炎他不会离开李恒，那么她得不到他，起码能任性地粘着他身边，即使得不到他，也能看着他。
    万万没想到，那年，那个笑容清甜的少女杀出来，没想到李恒竟为了她主动解除婚约，更没想到李炎为了那个少女，自己主动送上门了，他说：“小蝶，能不能解除婚约，让小紫跟哥哥在一起，反正你爱的不是哥哥，是我，不是吗？”
    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终于感动了上天，她竟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放弃，以为自己足够地努力，终于打动了他，结果他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真是可笑呀，自己竟然会天真的以为，他会爱上自己的，她以为赶走了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她忽略了李恒，也忽略了司徒紫，可悲得有些可笑。
    “李炎，你恨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在过去的多年，他除了在戏中愿意跟她说话外，戏外的时间，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他沉默不作声。
    “你是不愿跟我说话，还是不想回答？”她挺直了脊背凝视他的眼睛，她的骄傲在追求李炎的路途上被消磨贻尽了，现在走到最后，她只想保留她最后的尊严。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随意坐在她的身旁，不紧不慢地弹着她无比熟悉的音符。
    “以前我所认识的李炎，他不屑于说谎，更不屑于坐在我身旁，你是他还是上官阳？”
    “你就这么爱我？爱到谁坐在你身旁都分不清了么？这也叫爱我么？”他叹了一口气，望着她，轻轻地褪下面具，依旧如过去记忆中的模样，精致到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上帝精心的杰作，多一分则清，少一分则淡，熟悉得无法再熟悉了，尽管如此，每多看一次，便多一次沉沦。
    她的手想伸出去，抚摸一下在梦中出现了千万次的脸庞，在他脸上两公分的地方，他眉角轻轻地皱了一下，她迟疑了一下，收回了手，低敛了眉角说：“对，我林依蝶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就是爱你爱到连自己的路都迷失了。”
    “也爱我爱到恨不得将我身边所有的人毁掉？”他的眼角尽是冷意，没有半点温度。
    “对，我就是想你眼里，只看到我一个人，只容得下我一下人，只能留在我一个人。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这就是你爱我的表现？”
    “是的，李炎，所以，现在你是不是特恨你自己，还是特别恨我，不过，现在我厌了喔，我发现我爱的不是你，是我自己，李炎，我们长大了，不是吗？我错了，我本以为把你拉进黑暗，我会成为你唯一的光，可是，后面我发现，我再怎么把你拉进黑暗，你身边总有人给你光明，他们陪着你，宠着我，爱着你，护着你，我再怎么不择手段，你身边的人比我更有心机，更有能力与我抢你，重点是他们都比自己更爱你，比你自己更爱你，我做不到像他们那样，比起你，我更爱我自己，现在我算是明白，这世界哪有我想的那么好呀，所有的好给我占了，那对别人不公平呀。”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去招惹你，也没有让你爱我呀。”他望向窗外，花开正好：“你这一生做过最大的错事，不是伤害了我哥，而是本不属于你，你伸手了呀。”
    “李炎，你真的以为全错在我么，在李恒与司徒紫在一起的时候，你说了，你要的不过是我和你结婚吧，给你哥哥自由，你给过我的希望的，所以，我才会有了希望的呀，不是吗？”她的泪无声滑落……
    “那你，恨我么？”他微凉开了口，是的，错也不全在她，那些年，他是真的试过，试着与她好好相处，试着让自己爱上她，可是，他发现自己爱无力。
    “我恨呀，明明是你自己说了，要在一起，为什么我就在你面前，你却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所以，我才把我身上所有的痛，迁怒给李恒的，李炎，怪就怪在你的软肋也就那么一个，正因我清楚，所以我才会那样，我明知他痛，你更痛，所有的人都说我是杀人凶手，可你自己问问你自己，问问司徒紫，你们谁何曾不是帮凶，这些年你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说到底，我还是林氏的接班人，别把我当作白痴，你想复仇？那你找我就好了，杀了我呀，明知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是我的生命，我是乐意死于你手上，你干嘛不动手，我一个人做事，一个人当，你又何必迁怒于我父亲。”她低头了，父亲是她最后的防线了。
    “李炎呀，我认识的李炎哪里去了，那个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的李炎，是我，都怪我把你逼上了这条路，我后悔了，是真的后悔。”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伸出手拉过了李炎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凉凉的泪，一滴一滴穿过他的掌心，她无声哭泣，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有哭过，这些年，她一直忍着，这一刻，崩溃了……
    明明，眼前那明媚如画的少年，她希望他安静地睡在樱花树下，陪着她看尽世间沧桑就好，从什么时候，他没了笑容，没了爱，没了情，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呀？很多年前，他安安静静地走到她面前，他说：林依蝶，解除与哥哥的婚约，还他自由，我陪着你，我李炎，除了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试着爱你么？
    她说：为了别人，你自己也不要么？
    他说：我不知道爱是什么？可是我会试着爱的，相信我。
    她说：你是不懂爱，还是你自己爱上司徒紫，你自己不知道？为了她竟然来求我，李炎，你会后悔的。
    他不语，只是静静地，可惜她当时被嫉妒迷了眼，看不清他一闪而过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