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先生的九十九日情人

    顾心蕊和陈司卿准备了一些祭祀用品，吃了早饭，准备开车去州山顾家祖坟那边祭祀父母。
    洲洲坐在车上，他第一次看到这种盘山路。
    经过这段山路，顾心蕊的心始终提着。
    清河镇到州山之间，海市到州山都要经过这段盘山路。
    顾心蕊对这段路心有余悸。
    六年前，她就是在这段路遭遇了山体滑坡，也是在这里，丢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妈妈，为什么这座山上的树木周围都被围住了，那些小树多不自由啊！”洲洲不解的看着顾心蕊。
    看着那些防山体滑坡的栅栏，顾心蕊的眸光闪了闪。
    “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
    她耐心解释道：“防止山体滑坡，山上的土石一涌而下，砸到路上的行驶的车辆。”
    说到这里，顾心蕊眼眶微微发红。如果六年前，这里的设施更完整一些，有这些护栏围着，那场事故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当初宁宙挂倒挡，将油门踩到最底，退后尽量避开那些下落的土石。
    可是人的力量在自然面前终究是渺小的。
    宁宙在最后的时候挡在她身前，在生死关头，他选择用自己的命换她的。
    宁宙应该是在乎她的，但是他忽然和裴若伊结婚……难道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他被裴若伊算计，在受伤的那段时间被人控制，被催眠篡改记忆？
    顾心蕊坐在后座，也许是神经太紧张了，她的肚子忽然很痛。
    就好像六年前那个大雨夜，她的肚子撕裂般的疼痛。
    她将洲洲紧紧搂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稍稍缓解那骨肉剥离的疼痛。
    “妈妈，你搂得我好紧啊，我要喘不过气了。”
    洲洲嘟着小嘴，不满的抗议着。
    顾心蕊的理智顿时回来了。
    “洲洲对不起，妈妈看看，疼不疼？”
    “嘻嘻！”洲洲黑亮的大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不疼，一点也不疼。”
    洲洲又往顾心蕊怀里拱了拱。
    被洲洲这么一闹，顾心蕊心里那种紧绷感顿时消失了。
    陈司卿坐在驾驶位，从后视镜不时观察这顾心蕊的表情，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的那一刻，他也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六年前的那场事故是顾心蕊最大的心结。
    甚至，可以说是顾心蕊至今对宁宙念念不忘的根源。
    因为顾心蕊在事故中失去了她第一个孩子。
    陈司卿不止一次的想，假如六年前没发生那场事故，顾心蕊不再执着于那个孩子，说不定顾心蕊最后会自动离开宁宙。
    顾心蕊对宁宙失望的时候，就是他得到顾心蕊的时候。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他终于把顾心蕊变成了自己的妻子。
    只不过比预想的时间晚了点。
    一个多小时之后，顾心蕊她们终于到了顾家祖坟。
    当年顾心蕊来州山安葬余颜秀，但是半路被宁宙带走。
    根本没来得及带走余颜秀的骨灰，出事之后，她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最后还是陈司卿帮着完成了父母髌骨。
    余颜秀身前就对陈司卿的印象好，最后她的骨灰也是陈司卿安葬。
    也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陈司卿注定要成为她的丈夫。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这是我的丈夫陈司卿，这是洲洲，你们的外孙。”
    顾心蕊对着坟墓跪下，陈司卿和顾心蕊并排跪在旁边。
    “爸，妈，我是陈司卿，请二位放心，我将用心对待心蕊，爱她如生命。”
    顾心蕊心头一动，爱如生命，别的男人说，也许就是说说，但陈司卿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做出承诺，便是一生。
    她何德何能！
    如果年少的岁月，她遇到的是陈司卿，而非宁宙，她的人生必定人人艳羡吧……
    洲洲看到两个大人都跪下了，也有样学样，乖巧的跪在顾心蕊旁边。
    顾心蕊说道：“洲洲，叫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好，我是顾鸣……不对，我现在是陈鸣洲！”
    洲洲奶声奶气的说着，顾心蕊的眼泪又忍不住下来了。
    当初离开海市去美国，她万念俱灰，甚至都没来父母坟前点一炷香。
    谁想到，六年后回来，她有了孩子和丈夫。
    爸爸妈妈，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请放心，我会过的很幸福，你们不要担心。
    陈司卿握着顾心蕊的手，他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那一瞬间，顾心蕊忽然对宫崎骏说的那句话有了实感。不管你曾被伤害的有多深，总会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你原谅之前生活对你所有的刁难。
    顾心蕊确定，陈司卿就是那个人。
    从墓地回来，顾心蕊擦干眼泪，她的目光变得比任何时刻都坚定。
    时间现在过了中午，顾心蕊他们在州山县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顾心蕊连上手机wifi，开始查询海市到波士顿的航班。
    陈司卿点餐回来，无意间瞥到顾心蕊手机屏上的航班信息。
    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心蕊，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美国啊！”
    顾心蕊说了一句，然后专心致志的查询。
    陈司卿顿时愣住了，他没幻听吧。
    “心蕊，你在海市没别的事情要办了？”
    “没了。固元已经找到了新的总监，公司那边的事情我回头交接一下就行了，我回美国还是继续回实验室。
    当初回来当总监，不过是一时意气。我试图在这边扬眉吐气。”
    “以前裴若伊总是说我不配见光，那些记者们也总是用我的能力来挖苦我。说实话，我当初去美国，也是憋着这股劲儿。但是我回国之后，发现当初的想法太幼稚了。”
    顾心蕊笑了一下，有点尴尬。
    “毕竟物是人非了，我已经不像当初那么不堪一击。曾经那些屈辱，不甘，都不足为提。”
    陈司卿敏锐的发现顾心蕊不一样了。
    顾心蕊能坦诚的说过去的心境，是不是说明她对过去的一切放下了？
    他不知道这种转变的契机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这种转变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他看着顾心蕊和洲洲这一大一小，微微笑着。实际上，他心里激动的要命。
    他等这天等了很久！
    洲洲已经试着用筷子了，但是州山的饭店很小，不能提供那种婴儿筷子。
    顾心蕊也忘记拿洲洲那套宜家小餐具了。
    顾心蕊给洲洲喂饭，时间长不干这活，她都有点生疏了。
    洲洲吃了几口，忽然盯着饭店柜台的位置不动了。
    “洲洲，怎么了？”
    “妈妈，那边有个叔叔，好像在拿手机拍我？”
    国人喜欢拿手机拍照，在国外不经允许拿手机拍别人是很不礼貌的，严重的能闹到警察局去。
    顾心蕊立刻抬头看向柜台那边，是个身形高瘦的男人。
    头上戴一顶鸭舌帽，她准备细看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拎着饭菜离开了。
    陈司卿坐在顾心蕊和洲洲对面，背对着柜台，等他回头的时候，那个那人已经走远了。
    “怎么了？”
    “没事儿，洲洲说有个人拍他，估计看错了。”
    大街上人手一部手机，拍别人还是自拍，或者是拿手机直播这都不太好说。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州山通齐街一栋公寓楼上，门窗密闭，甚至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
    卧室的一张大床上，一个女人正躺在床上。
    哼哼唧唧的喘着粗气，听上去出气多进气儿少。
    裴若伊刚刚又发病了。她给自己注射了加量的海洛、因，才缓解了犯病时候的那种痛苦。
    可是毒、品过量的后果就是致幻，她现在无论看哪里都是天旋地转的。
    乔溪拎着买好的午餐回到公寓，一进门，屋子里刺鼻的霉味。
    江南梅雨季已经到了，这种天气不开窗通风，很容易发霉。
    但是想到裴若伊的脾气，他走到窗边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卧室里，裴若伊躺在床上，身体还不停的抽搐着。
    乔溪赶紧将裴若伊的身体摆正，把她的头放在枕头上。
    他伸手捋顺她的头发，却发现她的头发干枯打结，根本顺不开。
    乔溪皱着眉头，面前这个形容消瘦的女人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明艳的裴家千金。
    每当看到裴若伊被病痛和毒、品双重折磨，他便后悔不已。
    如果当初没有一时糊涂，听信了那两个缅甸佬的鬼话，把裴若伊拖下水，她现在不会这么凄惨。
    乔溪的手指插进头发里，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出来。
    良久，裴若伊的神智渐渐回来，她瞪了乔溪一眼。抬脚把乔溪踹下床。
    “滚下去，谁让你上我的床。”
    乔溪高瘦的身躯摔到地板，咚的一声！
    磕到了尾骨，可是他没有喊疼。谁让他欠她的。
    “若伊，我把你要吃的猪脚汤买来了。是州山最有名的。”
    “我不吃，看到你我就恶心。”
    裴若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乔溪坐在地上，有些绝望。
    难道……裴若伊到死都要这么过下去？
    他左思右想，还是将手机里的那张照片翻了出来。
    “若伊，你看这张照片。”
    乔溪把手机递到裴若伊的面前。
    继续道：“你的仇人活的那么滋润，她现在有丈夫有儿子，可你呢，天天在这里等死。这公平吗？
    若伊，你不该这样颓废下去。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癌症还是有治愈机会。至于宁宙，他再恨你，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害你。
    我求你，出去找一位权威医生好好治病，好吗？”
    乔溪说完看着裴若伊，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盯着手机一动不动，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若伊？”
    乔溪有些害怕的叫了她一声。
    裴若伊忽然幽幽地问：“这照片上的小孩是谁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