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币

第138章


 
  “你为什么到湖边来?” 
  “会一个朋友!” 
  陆卫国立刻警觉起来,睁大眼睛,问:“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怎么会约到这儿来?” 
  陆卫国的警觉让老康的心里突然一沉,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在刹那之间仿佛豁然开朗了。约自己到这里来的人,不就是那个说话跑气的陌生人吗?为啥只来了打劫者而没来陌生人呢? 
  突然之间,老康仿佛瞧见了身后举枪的人是谁?抢劫是为了啥!但是,他不想把自己百分之百准确的推断说给警察听。他不但没给陆卫国透露半点信息,不但没提起要给那个陌生人钱的事儿,反而竞鬼使神差一般地撒了谎:“我们单位的同事,姓姚,我是给他送保险业务提成的!” 
  “跑这里送钱?”陆卫国再一次警觉起来,“你们这钱,是怎么个回事?” 
  老康见陆卫国总是一副怀疑一切的神情,就颇为不屑地苦笑起来:“警察同志,如果我们经济上有啥问题,是不是也应该转到检察院来查呀!” 
  陆卫国一愣,没想到一副书生气的老康竞提出不同意见,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严厉地驳斥道:“你们的钱,有没有问题,以后会有人说清楚!现在进行的调查,涉及抢劫动机,当然是我调查的范围!你要配合,没什么要求可提的!” 
  等打发走了陆卫国,老康趁老马头儿外出的机会,赶紧给大胡子打了个电话:“哥们儿,我被抢了?” 
  大胡子一听,却没体现出半点仙气来,惊叫道:“嘛玩意儿?你被抢劫了?” 
  “本来要送给你的钱,全被抢了!”老康懊恼之极。 
  “嘛玩意儿?横着您是拿我打岔吧?” 
  老康想不到大胡子竞怀疑了自己的人品,就赶紧发誓:“我绝不是想与人合谋来秘(注:地方话,意为:私拿)你的钱!那被抢劫的五万块钱,我认!损失也全部算我的!” 
  大胡子一听老康的慷慨激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嘛!” 
  老康赶紧长话短说:“警察可能会找你调查咱俩这笔钱的事儿!接交地点,千万别说是在你的家里!说是在野鸭湖,至大投资公司门口不远的地方!交接时间,就说是今天上午!” 
  “这是为嘛?”大胡子又不理解了。 
  “我现在早就知道是谁抢了我!可我不想让警察抓他!” 
  “嘛玩意儿?那你报案干吗嘛!” 
  老康急不可耐地解释:“我也是在与警察的交谈中才意识到抢劫者是谁的!” 
  “他是谁嘛?值得你这么保护着?” 
  老康叹口气,说:“就是一直跟着我的一个神经病!是个穷大学生!也是一个苦孩子!你琢磨,他这事儿,如果被抓住了,会咋样?” 
  “枪毙!没嘛说的,明摆着是枪毙!” 
  “可其实他没那么坏!而且恐怕只是一念之差,远够不上枪毙的罪呀!” 
  大胡子终于又恢复了他的大智慧:“老康,我跟你说,现在咱俩说的这些话,一准儿算是没说过!要不然,就成了串供!这可也是罪呀!” 
  “对对对!”老康对大胡子节骨眼儿上的高风亮节很是感动,赶紧安慰道,“不会让你跟着吃挂落儿,我立马儿找到这个大学生,让他自个儿去投案自首!咱俩不但没事儿,还应该算做了好事儿呢!” 
  大胡子赶紧补充一句:“我还怕跟着吃挂落儿?不过,咱俩还得再串一下供词,好把这事儿圆乎过去!就是我为嘛没到野鸭湖呢?就说是睡过头啦!”   
  野鸭湖畔的枪声(4)   
  “成成成!你就这么说!”老康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上海老太太的事儿,沉思了片刻,问大胡子:“老兄,你说最美的诗是啥样的?” 
  大胡子没想到在保险业干得轰轰烈烈的老康还有兴趣谈诗,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韵角、意境、炼意……” 
  老康打断了大胡子的话:“不对!我觉得最美好的诗不是人类的文字,而是人类自个儿做出来的事儿!” 
  “嘛玩意儿?你横是旁敲侧击地点拨我吧!?”大胡子似乎悟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是不是那个上海老太太找你去了?” 
  老康没有正面回答大胡子,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我还觉乎着,经商也是如此!不但要讲人格,而且还要讲商格!经商到了一定份儿上,其实也是在作诗!为商必奸不是诗,‘盗亦有道’只算是打油诗,为商不奸才是真正的诗!” 
  大胡子急赤白脸地辩解道:“按照规定,上海老太太那单业务,只能退还百分之四十,可我已经贴着自己的钱,百分之百退给她了!” 
  “你真成了活雷锋!?”老康将信将疑地玩笑着。 
  “汇款到帐不是得几天嘛!上海老太太就是叽叽歪歪的不相信我!我现在还是为千八百块钱,就砸自己牌子的主儿吗?!” 
  见老康不吭声了,大胡子确信老康相信了自己,便拿出半仙的作派,顺着刚才大学生的线索,提醒道:“我估摸着你身上有一点儿不好的征兆呀!你自个儿现在是异想天开,而那个大学生有枪,又是神经病!可得小心点,千万别神经兮兮的,为了救人一命,反让疯狗给咬了!!!” 
  现在的老康已经忘了自己在野鸭湖时的窘迫,义无反顾地说:“没问题!我心里有数!”   
  揭开假学历的老底(1)   
  就像龚梅在失败中突然悟出不要因为拉存款而把自己变成错币一样,谭白虎也在失败中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只是这感悟与美女行长的正好相反,他陷入了狭隘的对立情绪之中,发誓要以恶治恶,以期自己的人生过得轰轰烈烈。当在龚梅的带领下,窝窝囊囊地把第三副绝品药,拱手送给诸葛秀;当阮大头、江莉莉依然我行我素地把十五人民币存款存入至大支行;当他以老乡的身份,求任博雅开恩留钱而遭拒绝;当眼瞧着就要到手的足以买一套房子的奖金灰飞烟灭,谭白虎更是把窝囊的感觉化为了复仇的火焰。 
  “谭老弟,看在咱哥儿俩是老乡的份儿上,我劝你一句:你可千万别让美色乱了心智!龚梅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娶来的媳妇儿!” 任博雅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谭白虎给五一支行留一点存款的要求之后,说的这句话,更像一个马蜂的毒刺,蛰得他从心里难受到了心外。 
  当时,谭白虎恶狠狠地咬着牙,低声哼出几个字:“行!我明戏了!” 
  银行客户经理的工作,让谭白虎的思维变得缜密而深刻了,此次的复仇,他连想都没想依然藏在地砖下的那把五四式手枪!因为,拔出枪来,对准阮大头、江莉莉以至任博雅的狗头抠动板机,瞧着子弹从他们的后脑进、前额出,虽然快乐,但毕竟过于低级,他要斗智,要用智慧整垮这帮子为商无道、厚颜无耻的奸商! 
  他斗智的第一招,是想走官道。通过官场运作,压迫阮大头把存款由至大支行划转到五一支行来。他得知大胡子经常出入于高官之家,搞一些有人说是迷信,有人说是特异功能的活动。于是,便通过老康从大胡子那里又买了几份保险,才得以用朝圣一般的心态,见帝师一般的模样,窥到了大胡子的圣颜。 
  “嘛玩意儿?横是你要把存款从至大支行转到五一支行?”大胡子听了谭白虎的请求做出一副惊诧万分的样子。见小职员的眼睛里除了乞求,还射出凶恶的光芒,大胡子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再瞥一眼若无其事的老康,说:“好嘛!瞧在康老弟的面子上,我保准儿跟谢老开这个口!” 
  老康赶紧争辩:“这跟我可没啥关系!我对这种错币行为,压根儿就持保留态度!” 
  大胡子把眼睛一翻:“嘛错币行为?不就是损人利己嘛!” 
  老康一字一顿地回答:“错币由于印刷错误不能流通,却被收藏家所追捧。它无益于国民经济,却因价值不菲而暴富于持有者,因而,正是一种损人利己商业行为的象征。错币还可以收藏,可像错币一样的人,却没有一丁点儿生命的价值!” 
  “话是说得没错,可拉存款的事,还是和你有关系嘛!五一支行的行长不还是弟妹嘛!” 
  老康的一张老脸立刻变得像几天没洗的样子,灰土土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口气,说:“我那老婆呀,还是我的老婆吗?也许明儿个我就接到法院的离婚裁定书啦!” 
  大胡子没想到老康两口子真的闹到了这个份儿上,赶紧问:“横是她板儿上钉钉儿地要和你掰啦?” 
  “管她是真是假,反正法院的出庭通知,我是得着啦!” 
  “那你就赶快跟老婆认个怂!以后诚心诚意地服她管得了!” 
  老康其实给老婆打过几次电话,却都阴差阳错地没找到龚梅。但是,老康不能当众认这个怂,就嘴硬道:“我才不主动找她呢?我又没找第三者!” 
  谭白虎一听,像是老鼠见猫掉水里一样,心里一阵窃喜,简直忘了自己的正事儿,一声不吭地竖起耳朵,倾听下文。 
  “法庭那边做嘛了?”大胡子问。 
  老康苦笑一下,无奈地说:“我压根儿没去!” 
  “嘛玩意儿?”大胡子诧异了,玩笑道:“你一个书呆子竟敢蔑视法庭!” 
  谭白虎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不去也不成!人家法庭是会缺席宣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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