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发泄过后,我妈的情绪好多了,每天照旧在店里炸鸡排。
我姥姥不愿意出村子,大妗子又不认得来县城的路,两个舅舅也都有工作,所以实际上的骚扰并没有我想得多。
也就一个刘涛不安分,但因为有朱雷刻意堵着,他也不敢来店里造次。
所以我们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随着日子进入五月份,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我看了一下去年的衣服,都有些偏小了,就拿了一百块钱,准备带沈碧去买衣服。
小芳听说了,着急忙慌的喊我,“小绛,小绛,我跟你说个地方,就市场最南头有家铺子,卖的衣服又好看又便宜,你去那里买。”
我点了点头,和沈碧一块手拉手去了那个市场。
虽然现在家里有余钱了,但我和沈碧还是不太热衷买衣服,上一次来这里,还是过年时候给我们娘仨挑大褂子的时候。
但到底都是女人,一进市场,沈碧就眼花缭乱了,看着这个想买,那个也想买。
我俩一路挑挑拣拣的,走到了市场最南头一家格外拥挤的铺子跟前。
此时,正有七八个女人在里面挑拣衣服,有人看中了一件,上身比了比,也不讲价格,给了老板五块钱就拿走了。
我有些吃惊,那衣服看起来质量也不错,款式还挺新颖的,在别的店铺怎么也得十几块一件,到这里竟然只要五块钱。
这是啥概念,便宜了一半还多啊。
我拉着沈碧的手就往里挤,寻思着也挑几件便宜又好看的衣服。
然后,我就在人群最里面看到了笑得合不拢嘴的张虎。
因为这个人三番两次觊觎七巷,所以我对他印象十分深刻,也十分的忌惮,脚步下意识的就定在了那里。
这时候,张虎也看见了我,脸上的笑容逐渐冷了下来,扔掉手里的衣裳,就对着我大步走了过来。
“哟,我以为这是谁呢,不是我的两个外甥女嘛。”张虎扬起嘴角,戏谑地笑了笑,“怎么?这是来我这里买衣服了?来来来,只要你们喊我两声舅舅,我就让你一人拿一件,怎么样?”
我蹙着眉头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我旁边的沈碧气的嘟起嘴,“谁要你的衣服。”
说完,拉着我就出来铺子。
“这铺子,是他的?”我蹙起眉头,“听说咱爸跟张虎做了生意来着,他在这卖衣服,那爸呢?”
沈碧没说话,用胳膊捣了捣我。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穿的格外板正的一家三口正站在不远处,笑吟吟的挑选着什么。
我爸胖了,比起之前没瘦时还要胖了几分,张寡妇也胖了许多,身材愈发圆润丰腴,脸蛋圆圆的,化着浓妆,带着金耳环和金手镯,笑起来格外富贵。
还有张琼玉,也长高了一点,穿着粉色的薄呢褂子,正抱着我爸的胳膊,撒娇似的指着别人摊上的一件蝴蝶结长裙,似乎是想要。
“买,买。”隔着一小段距离,我听见了我爸豪爽的声音,还有利落的掏钱动作。
很快,那个蝴蝶结长裙就被包好送到了张琼玉的手上。
“爸这是发财了吗?”沈碧呆呆的呢喃,“那个裙子,得要三十块啊。”
正在往身上比划裙子的张琼玉闻声扭过头来,看到我们姐妹,她先是挑了挑眼角,随后就款款的对着我们走了过来,“这不是沈碧和沈绛吗?两位姐姐怎么来了这里,是来挑衣服的?”
我抿了抿嘴没说话,是沈碧回的她,“是。”
“啊,那你们要不要去我家的店铺看看啊。”她捂着嘴笑了笑,压低声音道,“爸和舅舅开了一个店,就在最南头卖衣服,便宜又好看,有很多适合你们的呢。”
“不用了。”我瞥见我爸和张寡妇拿回了找零之后就开始往这走,拉着沈碧的手就想离开。
张琼玉却不着痕迹的挡住了我,并柔柔的笑着道,“沈绛,你跑这么快,是心虚吗?”
我停下脚步,冷冽的望着她,“关你什么事,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
“我就是不让开。”张琼玉歪着头,对我邪恶的笑了起来,“你想走是吗?我就是不让你走。”
说完,猛地对着我的方位踏出一步,像是要跟我来的面贴面。
我蹙着眉头刚想后退,沈碧一伸胳膊,将她推的踉跄了一米远。
“小绛姐姐,小碧姐姐。”她抬起头,忽然换了一种极大声音,“为什么?我好心你们去我家的铺子逛一逛,你们却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是不是生气爸给我买了个裙子……”
我爸赶紧走到她跟前,一边扶住她,一边扭过头来,厌恶的看着我和沈碧,“怎么又看见你们了,当初我落难的时候你们狠心不管不问,现在看我赚钱了就想贴上来了?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不会给你们钱的,一分一毛都不给你们!”
我觉得有些想笑,但碍于我爸的面容太严肃了,我要是笑出来不好,所以就压制了情绪,淡然的看着他,“爸你想太多了,我们没有想要你的钱。”
“你不用解释。”我爸粗暴的打断了我,“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觉得我偏心,觉得我偏疼琼玉,不疼你们两个。可是你看看你们做的事情,我落难的时候,琼玉把所有的压岁钱都给了我,你们俩呢?却把我直接赶出你们的铺子,对我这个亲生父亲不闻不问,逼着我卖了房子,你们太狠了你们,所以我只会疼琼玉,不会疼你们,永远都不会。”
我抿着嘴,眉头渐渐地蹙了起来,“爸,过多的理论这么些事情也没什么意思,当初我没借给你钱,现在也不会要你的钱,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们只是来买衣服,凑巧路过了这里而已。”
说完,我不看我爸僵住的脸,拉着沈碧就离开了这里。
“小碧,还想买衣服吗?”大概走出了十来米之后,我停在了一个摊位跟前,问沈碧。
“还……还买吗?”沈碧紧张的侧头看了一眼后面。
我笑了笑,扬起了声音,“为什么不买?咱们现在也有钱,这些衣服啊,都买得起,才不稀罕别人的什么呢。小碧,你好好挑,把喜欢的都买下来,省的有人再自作多情!”
我爸站在原来的位置,气的腿都发抖。
我没理会他,给沈碧挑选了一个比张琼玉选的那个还要好看还要贵的裙子,足有三十五块,又给我妈买了身舒适的衣裳,给我自己挑了一身裤子褂头,然后掏出一百块,付钱,找零,走人。
头一次,我连价都没讲。
拎着三身衣服,我带着沈碧,潇洒的出了市场。
远远地,我听到了我爸咆哮一般的吼声,估计是没想到我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姐,爸生气了。”沈碧有些惴惴不安。
“怕什么,我们又没得罪他。”我挑了挑眉头,“他再生气跟我们也没关系,咱又没花他一分钱。”
我爸从前是没钱,所以断了我们一个月一百块的抚养费。
后来有钱了,也没想过主动给我们送过来。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主动跑过去要,一个是一百块对当时的我们娘几个来说不算小钱,另一个就是希望他别忘了我们俩还是他的孩子。
可现在,看着我爸如此不辨是非,我生出来愈来愈多远离他的想法,至于那一百块,我还真不稀罕。
现在七巷奶茶店加格子铺,再加上映像铺,三个铺子合在一起,每天的收入都有五六十,一个月净利润得有一两千块钱,还不算隔壁县奶茶店分到手的一半利润。
所以那一百块早就不入我的眼了,我犯不着为了一百块跑去低声下气的求他。
带着三身衣服回了七巷,小芳就凑上来问我,“小绛,你去那个店看了吗?衣服都可便宜了,又好看,他们家生意可火了。”
我撇了撇嘴,是火爆啊,要是不火,我爸怎么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要是不火,他又怎么敢有底气那样说我呢。
“我们没去。”沈碧见我没接话,脆声道,“我们去了另外一家,买了三身衣服。”
说完,就抖落了出来。
小芳一个个拉开看,最后摸着沈碧的长裙感叹道,“是好看,虽然比那家的贵了很多,没那个性价比高。在那家,这个价格都能买那家的七件衣服了。”
“那家的东西,都是五块钱一件?”我听小芳一直念叨,心底也起了点兴趣,就问道,“不管大小,全部都是五块钱一件?”
“对。”小芳点了点头。
“那不亏坏了,这褂头五块钱,和一条裙子五块钱,能一样?”我有些吃惊。
“对啊,这就是那家店的魅力,所以大家一早过去就是想抢裙子和裤子大衣啥的,不过褂子也有人,反正五块钱也不贵。”小芳笑嘻嘻的道,“如果不是我妈不让我乱买,我早就过去买几身衣服穿穿了。”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心底却开始思考了起来。
全都卖五块钱,这价格看起来便宜,也足够吸引人,可问题是,如果是长一点的衣服,可能布料都不止这些钱了,我爸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这种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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