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凰歌

    萧清月跪在地上微微抬眼看向，下了车的人。。。
    原以为此生不复相见，如今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面，看着那两鬓比之前还要白上许多，萧清月的心里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于理，萧衍既是她的杀父仇人，于情，他却又是将她养育成人，给了她无限关爱和父爱的人。
    心头错综复杂，刚才骑马赶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有以前在宫里的欢乐时光，有后来身世揭开之后的走投无路。
    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没有想过要退缩。
    萧衍一时也怔在原地，不知是因为萧清月的贸然出现惊着了他，还是那似过尽千帆，穿越桑海而来的一声父皇。
    曾经种种似过去很久，却又像发生在昨日。。。
    萧清月也不知为何会将这声父皇唤出口，许是还惦念着以前的好，又许是她不愿将曾经待她万般疼爱的人，当作是杀父仇人看待。
    顿了片刻后，她赶紧将在公主府听来的消息告诉他。
    “现在不能去临川王府！那里有扮成禁卫军的北魏人混在里面，他们要暗杀父皇！”
    又是一声父皇，唤的萧衍心中很是复杂，不可否认这个丫头在宫里的时候，给他带来了许多欢乐，让他享受到了其他子女身上不曾有过的父女之情。
    没有反驳这一声称呼，脸上的神色也恢复如初，厉声问道。“北魏人？你又是从何得知？”
    看她这副样子根本就没有上迎亲的轿撵，派去礼部侍郎府的杀手怎么会让她逃了？
    “我方才是从长公主府赶来的，殷均私通北魏人，暗中传递消息给他们，现在公主府里的禁军都已被那些北魏武士杀害。殷伯伯也受了伤，清月亲耳听到殷均说等到大魏人入主建康城，便会封他做亲王！”
    萧衍有些怀疑的思忖着这些话，沉吟半晌后，“你不会不知道朕一直在查找你的踪迹，你会特地跑过来送消息？”
    天生多疑的萧衍，并不相信萧清月所说的，他总觉得这其中有诈！况且他一直在暗中查寻萧清月的下落，今天她居然主动现身，实在可疑！
    萧清月也知道自己的三言两语不会让萧衍就这样相信，心下焦急，想着要怎么解释他才会放下疑心。
    这时萧衍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倒是不怕死，朕一直在找你，如今甚好，你自己送来到省了麻烦”说着便示意手下人将萧清月抓起来！
    萧清月看他要重新上车，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她挣脱着押制她的侍卫，急喊道。
    “父皇！你可以不相信我，可是你不能不顾自己性命和大梁的江山啊！”
    这一句话里透着的急切关心，无形之中似触动了萧衍，上车的动作停了下来，抬手道。
    “先慢着！”
    话落，那些侍卫也跟着放开了对萧清月的钳制。
    萧清月知道他犹豫了，赶紧出声道，“父皇若是不信，即刻便可派人去公主府一探究竟”她现在亦是十分担心身在公主府的几人！希望沈豫章他们发现不对，会去支援李勋他们。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说迎亲的队伍在临川王府附近出了事，萧衍赶在这会出宫不会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而萧衍在思虑再三之后，便派了秦夙前往公主府查看情况，还让孙桂海带着马车先行去往临川王府探路。
    这样一来，事实的真相如何，不久后便会知晓。
    这下萧衍没了马车，身边只有十来个大内高手跟着保护，现在他们身处的位置在护城河附近。
    萧衍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人，两三年未见，她似乎瘦了许多，眼睛里也不似以前那般充满天真。
    萧清月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她现在是来的容易，想走怕是已经不可能了。
    这时萧衍出声道，“随朕到护城河边走走吧”反正她现在也跑不了。
    这句话不禁让萧清月鼻尖一酸，如果她没有遇见苏行，没有爱上萧南枫，又如果她的身世未被揭穿，她也许还是建康城里让众人羡慕的，最受宠的当朝公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处在对立相互仇视的关系。
    可是人生哪有如果，遇上了，爱上了，注定逃脱不开。真相不管如何隐瞒，总会要被揭开。。。
    跟着那负手在后的人，慢悠悠的踱步走着，身后的大内高手也寸步不离的跟着。
    想到今天建康城各处发生的混乱，再看看现在。。。萧清月不由得会心一笑。。。
    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声音，不禁转过头来，皱眉问道。“你在笑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能笑的出来，这一点到让他有些意外。
    萧清月依然嘴角含笑，回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还会与父皇像今日这般”
    看着那脸上发自内心的笑，萧衍不禁眉头拧的更紧，看了片刻后犹豫着问道。
    “你为何还唤朕父皇，朕可是你的杀父仇人！”
    女子淡然一笑，回望向质问的人，说了一句令他更为惊讶的话。
    “父皇是希望我去恨，还是想给自己一个杀我的理由”
    “。。。。。。。。。。。”萧衍一时语塞，他一直顾忌萧清月的身份，如果萧清月反抗又或是表现的更仇视他一些，也许当年早在她还未去扬州时，便并他下令处死了。
    “你。。。难道不恨朕？”他一直想要除掉她！如果北魏人的事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会跑来传消息，是说她傻好，还是天真。。。
    萧清月依然回望向他，平静的回道。
    “我的生父是前朝皇帝，我虽没见过他，可坊间多有关于他的传闻。我从小到大听过很多，大多都是说他当政残暴不仁，荒淫无道，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也许到死，他都不知道这世上有我的存在。于情于理，你杀了我的生父，我是该恨的。。。可自从知道身世以来，我甚至从没有仔细想过是不是该恨。。。我曾也天真的想过，你会看在这十数年的相处和情分上，不去计较我的身世，只要我不恨，你也还能接纳我这个女儿。。。可是我错了，再深的父女感情，在帝王家，都无法跨越没有血缘关系的那道坎！不管我有没有做什么，只要我流着前朝皇室的血，我注定不会再被接纳，我的存在，对父皇来说也许只剩下耻辱和仇视。。。刚才在骑马来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闪现的是以前在宫里的生活。。。这么多年，叫我如何做人，如何待人的是父皇，十多年的养育之恩，真心相待足以抵过仇恨。。。我娘在世时一直教导我，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去恨。。。我想，那时候她便是想告诉我不要去恨你。。。。。所以，我不恨你，虽然你一再想要除掉我。。。可我依然不恨你。。。”
    这一番话尽让萧衍有些无言以对。。。
    此时萧清月感觉鼻尖越发的酸，眼里也渐渐起了湿意，垂下眸子不想让眼泪落下，接着说道。
    “当年我娘服毒自尽，是想给我留一条生路，也是想替自己赎罪。。。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这几年的经历，我感觉就像是过了好几十年。。。”说到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当初想要自杀时的情形，那时候不就是因为觉得生无可恋，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才走上那条不归路的吗！
    萧衍并不知道萧清月当年是怎么死的，只知道她是自杀而亡。
    萧清月是他看着长大，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的本性却一直未变，萧衍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唏嘘。他疼爱了十数年的女儿，一朝却变成了前朝公主，当时他亦是无法接受。
    收起视线，现下他的脑海里闪现的也都是曾经在宫里一起生活的点滴，悠然叹息一声，望向前面的一条小道，有些感慨万千。
    萧衍不禁突然想到，这么多年来得他言传身教，和用心教导的人除了萧南枫，便是萧清月，就连太子都没有得他如此对待。
    而如今这两人却成了他最头疼的对象。。。
    “唉。。。”
    此刻萧衍的心里对于萧清月的身世似乎不再像以前那般纠结，释然了不少。自己教出来的人都有如此大的胸襟，倒是显得他这个一国之主，没有容人之量。
    再次将视线移向身后的人，这次那眼神没了方才的冷硬，问道。
    “你一直藏身在礼部侍郎府？”
    “是”萧清月没有隐瞒。
    “那日朕夜探礼部侍郎府见到的那女子可是你？”
    “父皇见到的却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只是当时清月未在府中”
    “你倒是坦白，就不怕朕下令处罚这些人？”
    萧清月听了心中一惊，噗通一声跪地道。“清月不想隐瞒，清月不想皇上有诸多猜疑，礼部侍郎也是出于无奈才收留了我”
    萧衍冷哼，“哼，无奈？我看此事萧绩也脱不了干系”还有御史府，将军府，这一个个都是帮手。
    萧清月无言，只得沉默的跪着。
    萧衍也不让跪在地上的人起身，冷漠的继续说道。
    “你的本事到是大，京城里的权贵都围着你团团转！”害得他之前不得不将沈豫章和萧右玉软禁到宫里。
    “这一切都是清月的错，恳请皇上不要怪罪他人”
    “哼！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有闲情替他人求情”不知是不是刚才的那一番话解开了他这几年来的一个心结，这会连说话的口气听着都像是长辈训斥晚辈的口吻。
    而跪在地上的人说出这番话，一直藏在心里头的一丝阴霾此刻也已彻底消散。
    萧衍又看了跪在地上的人几眼后，随即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先起来吧”话锋一转道，“朕也不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的人，只要你将还魂丹的秘辛交给朕，朕便可既往不咎！”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萧清月不禁秀眉轻蹙，无论如何都过不了秘辛这一关，不知道萧南枫那里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