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凰歌

    将军府的院子里，上演着打斗的大戏，那屋子里的情形却是不容乐观。。。
    此刻里屋的床边围着三两个产婆，已是忙的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同时，嘴里时不时的喊着。
    “夫人！用力啊！再用点力！就快出来了！”
    而沈默梅亦是陪着跪伏在床前，紧紧握着床上女人的手，同样急的满头大汗！
    她一边不停的擦着那一直出着汗的人，一边鼓励着，“嫂子！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好了！你方才已经喝了催产药，就快生出来了！”
    躺在床上的女人则虚弱的喘息着，发髻像是被水浸透过一般，汗水更是渗透了她的整个衣衫，两眼无神浑身战栗。
    长达几个时辰的阵痛，早已将她的体力耗尽，她现在已是使不上任何力气，连喊的力气都没了。
    屋内的所有人都忙的焦头烂额，有人催促，有人安慰，可这些萧右玉似乎都听不到一般。
    她有些绝望，有些灰心，更是有些坚持不下去。。。
    发抖的嘴唇动了动，哑着嗓子说道。“我怕是。。。生不出来了。。。”如果能生的出来，为何连催产药都喝了，还是未生出来。
    这话透着莫名的绝望，让沈默梅听了心下一凉，不自觉的更加握紧了握着的手！
    连连摇着头道，“不会的嫂子！不要说傻话！你忘了，当年我小产时也是痛的要死要活，还流了许多血！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为了安抚萧右玉的情绪，她不惜拿出自己当初小产的事来说事。
    床上的人没有再搭话，那模样像是被定格了一般，透着一丝凄凉。。。
    这时，苏行端着第二碗汤药进来，隔着一扇屏风让人将药端进去，又嘱咐几句什么。。。
    那丫鬟赶紧的将药递到床上说道，“快这药给夫人喝下！苏太医说只要将这个喝下，孩子就能快些生下来！”
    沈默梅闻言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急忙端过药碗跟床上的人说道，“嫂子你听到了吗！只要把这药喝下去就好了！”
    急急将药碗递到那干涩裂开的嘴边，可床上的人却没有半丝反应，只是茫然的微睁着双眼睛，了无生气！
    要不是能看到心口那有一下没一下的起伏，还以为她已经殒命！
    沈默梅看到这有些被吓到，刚刚还在跟她说话的人，这会却没了反应。
    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摇着床上的人。
    “嫂子！嫂子！你别吓我！嫂子！！”
    身后的几个平日里侍奉萧右玉的丫鬟，不禁都急的哭出了声。
    “夫人！”
    沈默梅见情况不对劲，慌的赶紧又连唤了好几声床上没有意识的人。
    “嫂子！嫂子！！”
    站在屏风后的苏行听到异样，问道，“怎么了？”
    沈默梅红着眼，也快要哭了出来急急道，“她没有反应，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办啊！这催产药喝下去也有一会了，怎么也没有用！”
    苏行闻言俊眉紧促起来，忙出声道，“快将这药设法给她喝下去！灌也要灌下去！”
    这是他重新调配的药，里面加了好几味珍贵的药材，不光利于女子生产，还能精神固气！这不喝下去，萧右玉今日怕是会难产！
    沈默梅已是有些惊慌失措起来，连端着药碗的手也不自然的微微发抖起来。
    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在几个丫鬟的帮助之下，强行的给萧右玉将药灌下。
    看着边喝边洒出来的汤药，沈默梅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出来。
    “嫂子！你喝一口啊嫂子！”
    慌的有些拿不住碗，她哭着看向屏风后面道，“她喝不下去，你快去将我二哥叫进来吧，我怕再这样下去，她会。。。”
    沈默梅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她已经没了办法，再这样下去会要了萧右玉的命的。。。
    这个孩子得来不易，虽然他们沈家需要嫡传子嗣，可是也不能为了要一个孩子而枉顾了萧右玉的性命！
    哭着一遍又一遍的唤着怀中湿了半个身子，却没了反应的人。
    “嫂子！嫂子！”
    一碗汤药缓缓灌下，大部分却都从口中溢出，流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药渍。
    丫鬟们已是小声啜泣起来，而床尾处站着的几个产婆，个个都是束手无策。
    苏行听着屏风那一头的哭声，心想，眼下不将沈豫章叫进来是不行了。。。
    萧右玉这般模样，怕是想要自我放弃，若是身边没有可以支撑她的力量和信念，恐有一尸两命的危险！
    不再耽搁，赶紧出了房间。。。
    这边一拉开门，院子里打斗的两人瞬时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沈豫章更是一个疾步冲了上来问道，“如何了？”
    苏行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皱着眉道，“她的情况，不太好，似有些自我放弃的念头。。。”
    苏行这边的话还未说完，沈豫章已是恶狠狠的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
    情绪十分激动的说道，“苏行！你是在逗我玩吗！先前我就说要进去看她！你拦着我！你现在跟我说什么她要自我放弃！！”
    一旁的萧明明忙劝着，“豫章你先别激动，让苏大人把话说完！”
    “我怎么能不激动！那里面躺着的不止是我沈豫章的妻子！她还是我的命！你知道吗！！”
    这近乎撕裂的吼叫，也惊着了身后其他几个匆匆见了院子的人。。。萧玉簪和宋衡。
    他们收到萧右玉生产的消息后，便急忙赶了过来。
    萧玉簪一见这有些不妙的气氛，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些男人有事能不能等会再说！”
    说着她不禁张望起身后虚掩的门，问道，“右玉现在怎么样了？”
    苏行并未将沈豫章的怒火放在心上，只是沉声说了句，“你们进去看看她吧，说些鼓励她的话，要是再生不出来，怕是会难产！”
    话落，几人都大惊失色，尤其是沈豫章！
    已是来不及再发泄怒火，他愤恨的一把甩开揪着的人，疾步进了屋子。。。
    现在要是谁再拿所谓的人伦常理来说教，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当踏进里屋，看到床上的情景时，沈豫章心下不禁阵阵刺痛起来，脸色亦是煞白。
    满屋子浓浓的血腥之气，床单上到处都是异常为之刺眼的鲜血！
    躺在床上的女子，散着一头湿发，彷如被抽干了精气，只剩下一具空壳的躯体。
    沈默梅留着眼泪望向进来的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墨墨站起身子，将床头的位置留给他。
    随后进来的萧玉簪看到这一幕，眼眶也瞬时红了。。。
    生孩子的痛，她经历过，那真好比是去了一趟鬼门关。
    古今往来又多少女子没有走过这一关，彻底的把自己留在了那里。
    沈豫章心痛的跪伏在床边，执起那支他无数次握过的小手心痛的唤道。
    “玉儿。。。”
    话落，床上的人，那长长的睫毛不禁微微抖动了一下。
    沈豫章一边握着掌下的小手，一边爱怜的抚了抚那长发，轻声哄着。
    “玉儿，是我！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千万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放弃我。。。”
    男人同样红了眼眶，这种感觉，心如刀割！早知生孩子会让萧右玉这般痛苦，还将她限于如今这样危险的境地，他当初情愿不要这个孩子！
    起身坐到床上，将萧右玉圈进怀中，低着头细细吻着她的额头，当下心中有了一个心痛的决定！
    幽幽说道，“有没有法子将这孩子弄出来，保住大人！”
    这话一出，屋内瞬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心下一惊！都心照不宣的知道这话的另外一层含义！
    这话是说给站在屏风后的苏行听的，他亦是有些心惊，不确定的问了声。
    “你这话是何意？”
    沈豫章半侧着身子倚在床上，拥着依旧没有反应的萧右玉，此时他的眼里只有怀中的女子，同样的那眼里还有痛苦。
    状似淡然的再次开口道，“这个孩子，我们不生了，我只要玉儿活着！”
    言下之意便是放弃这个孩子，保住大人！
    沈默梅听到这话，不禁忘了哭，惊愕的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为了沈家，为了她爹，作为沈家的二小姐，她自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降生，让沈家的香火得以延续，这也是她长姐沈如君的意愿。
    可是面对生死存亡之际，她们不能这么自私，萧右玉是无辜的。
    屏风另一头，苏行在沉默片刻后，沉声问道。
    “你确定？！”想要只保住大人倒是有法子，只是可惜了这腹中已经成了型的男婴！
    萧右玉这一胎怀的是男孩，他早些时候便已诊断出来。
    沈豫章没有多作犹豫直接回道，“我不久前便已同你说过，我只要玉儿！要她活着！”
    苏行不禁有些佩服起这样的沈豫章，不再多问，应道。
    “好！我这就去准备药！”
    他这边还未来得及出去，床上一直未有反应的人，此时那空洞无神又死寂般的眼里，瞬时盈光一闪，被沈豫章握住的手，不禁反握收紧。
    沈豫章见状，不禁欣喜唤道，“玉儿！！”
    萧右玉终于在失了魂一刻钟后，有了反应，轻声开口道。
    “我要这个孩子！我要生下他！！”
    这有了意识之后，腹部和底下撕裂的疼痛瞬时充满感官！
    痛的她再次惊呼出声！
    这下，屋内不论是产婆，丫鬟，还是萧玉簪沈默梅，个个都松了口气。
    产婆更是激动的再次鼓动着，“夫人！再加把劲！”
    可沈豫章却心疼的红了眼，连连哄着，“我们不生了，我不要你这么痛苦。”
    似在硬撑着一口气，又似这个男人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和力量！
    萧右玉的手指已经痛的掐进了男人的手背里，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我要。。。生下他！”她不能放弃，这是她和沈豫章的孩子，她刚才怎么会有想要放弃的念头，这是她怀胎十月，更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
    这最后一刻，她怎么能放弃！她还要让这孩子与萧清月的孩子将来结拜，再续前缘，她不能放弃！
    而屏风那头的人，不禁心下暗自松了口气，再次出去端了碗药进来。是刚才那没有完全喝下去的药！
    这次与先前不同，重燃希望，又重新有了斗志，这一次萧右玉将整碗药都喝了下去。
    之后，在沈豫章和萧玉簪等人的陪同下，生产的过程再次步入正轨。
    虽然中途，沈豫章又有好几次想要放弃这个孩子，可在萧右玉的一再坚持之下，在苦苦熬了半个时辰之后。。。
    随着喜婆的一声惊喜叫喊，“生了生了！！”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房间，以至传遍外面的院落。
    “恭喜将军！是位小公子！”真是不容易啊！
    早已精疲力竭，却一直苦撑的萧右玉终于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这一刻，不管是屋内还是屋外的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屋子里的人都是喜极而泣，沈默梅更是激动的哭红了眼。
    沈豫章亦是落下了从未流过的男儿泪，爱怜心疼的摸着萧右玉的发髻，亲吻着她的额头。
    颤声说着，“玉儿，苦了你。。。”这以后，他是再也不愿让萧右玉再经历这样的痛楚。
    而萧右玉在听到孩子的啼哭声之后，露出一丝母性的微笑，这下她终于不用再撑着了。
    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她已是缓缓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