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宴会,就算是在宫外举办,规矩也极为森严。随从护卫只能在园外等候,林绍轩好在还有个散职在身,又有今科状元和江瑾瑜两人带着,守门的侍卫这才肯放了他进去。至于老牛和小方,只能蹲在门外候着了。
两人谢了礼部领路的小吏,带着郑祺等七个新科进士随众人走进了园子。
皇上和贵妃还没到,他们只会在晚宴时出场一会儿,之前都是任客人随意游玩。
林绍轩做了几年的皇商,这还是第一次见识皇家气派,好奇之下,他也不管什么危机不危机,拉着江瑾瑜就在园子里随意溜达起来。
这天香园中果然繁花似锦,各处都种着名花异草。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品种这里几乎全能见到。江瑾瑜本身就是个香痴,对牡丹也极有研究,见林绍轩喜爱,干脆陪着他边看边赏鉴。
“咦,你看,这一株牡丹极配你,不知是什么品种,咱们也买几株回去种着玩。”林绍轩突然闻到一缕极淡雅的幽香,循香而去,便看到假山旁正盛放着一株白牡丹。
那牡丹每朵都有海碗般大小,花瓣重重叠叠如云堆就如玉雕成,真是集华贵雍容与淡雅高洁于一身,就如玉郎一般令人思慕渴望却又不敢亲近亵玩。
江瑾瑜见此奇花也连忙驻足观赏,轻叹一声满足道:“曾闻皇家珍藏牡丹圣品名曰素雪,恐怕就是这株了,果然香远益清,美而不妖。”
江瑾瑜爱这难得一见的名花流连不去,拉着林绍轩在假山边的石凳上坐下稍歇,却不知他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卵石路上走来两个小宫娥,见他二人坐着,便客气地送来一只茶盘,盘中放着两杯新茶,还有两碟细点几样鲜果。那两个宫娥规规矩矩地摆好茶点,又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一句话不说地就退下了,搞得林江二人满头雾水。
“搞什么?”林绍轩奇道。这里又不是自助餐会,也没见别人有人伺候茶水啊。
江瑾瑜端起茶杯闻闻,又检查一下水果糕点,摇头道:“没毒。”
“啧啧,真是奇哉怪也。不是说有人要害你吗?这又是弄什么玄虚?”林绍轩相信江瑾瑜的鼻子,既然他都说了没问题,那自然是乐得享受。
那两个宫娥拿捏着腔调走远,回头看看四下无人,两人对视着噗嗤都笑了。
“走,快禀报给公主去。”
两人笑闹几句,竟不顾皇家规矩地边跑边笑,不一会就跑进一座富丽堂皇的小楼。
“公主,奴婢见到了。”
“死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一道娇媚婉转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帘内道:“红珊,你来说。”
两个小宫娥是谁的人,为什么送来茶点,林江二人一概不知,他俩在花边闲坐,本来是想避开人群,却避不开特意寻来的人。
来者正是把他俩弄进这牡丹宴的江谨言。
“三弟,怎么坐在这里,走,跟哥哥进去,我给你介绍几个世家公子。”
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向最爱欺负瑾瑜的人突然对他热情起来,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林绍轩还真不敢信。
江瑾瑜也不信,更何况他早就得了陆依依的警示。他牵唇扯出个浅淡的微笑,对着江谨言一拱手,道:“大哥,小弟不爱热闹,还是在这里坐坐等开宴吧。”
“哎呀,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走走走,咱们进去玩。”
江谨言说着就来拉他,江瑾瑜只好无奈地站起身,“大哥先请,小弟随后就到。”
“那好,我先过去,你可一定要来啊!”
江谨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江瑾瑜在他身后皱起了眉头。“他到底要做什么?”
“别管他要做什么,咱们先收点利息。”林绍轩贼兮兮一笑,从香囊里掏出个蜡丸,“等下走到他身边时捏碎了弹进他衣领里。”
他要做什么江瑾瑜一向是纵容的,这会儿看他笑得狡黠,江瑾瑜心中一动。
“你想做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咱们走。”林绍轩扔了手里的果核,拉着江瑾瑜就跟了过去。
江瑾瑜拿起蜡丸看了看,小指大的丸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不管是什么,既然哥哥叫他出手,那江谨言这次一定有苦头吃了。
两人紧走几步,见江谨言就在前面跟几个人说笑。江瑾瑜轻轻一捏,蜡丸裂开,一缕奇香溢出,香中带甜煞是好闻。他屈指一弹,那香丸带着弧度落进江谨言的内外两层衣领之间。
“完美!”林绍轩嬉笑一声,往左右看了看,拉着他找了个开阔的地方站好。“等着看戏吧。”
“那是什么?”江瑾瑜悄悄询问。
“一样好东西,我调香水时不小心弄出来的。”林绍轩奸诈一笑,突然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扯。“小心,好朋友来了。”
好朋友?谁?江瑾瑜抬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所谓好朋友竟是一群蜜蜂。
那些蜜蜂被香气吸引,只当这里有花蜜可采,纷纷向着江谨言飞去,在他身边盘旋不休。一只两只也就罢了,只不过是劳烦江谨言举袖赶一赶,偏偏这里是花园,本就有许多狂蜂浪蝶,那些蜜蜂闻到甜香都被吸引而来,在江谨言身边越聚越多。
人虽然个头比较大,但许多人偏就会怕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比方说蟑螂,明明一脚就能踩死,偏偏许多人会被它吓得尖叫连连。江谨言这会儿就被这些嗡嗡飞舞的小东西吓坏了。
其实蜜蜂根本不想蜇人,它们只想采蜜。可惜江谨言身上本来就没有蜜,他哪儿知道这些小东西要干嘛,这些蜜蜂围着他飞来飞去,有的还落在他身上,把原本几个陪着他说话的人全吓跑了,江谨言也吓得把两只袖子挥舞个不停。
“走开,快走开!”他不住驱赶,终于被蜜蜂们当成了敌人,将那一根根毒辣辣的尾针毫不吝啬地留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
看着不断惨叫奔逃的江谨言,林绍轩忍不住咂咂嘴,“可怕,真可怕,这下子够他喝一壶的了。”
“你呀,可真坏!”江瑾瑜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今晚的牡丹宴他参加不成了吧。”
见几个内侍拿着松枝点了火去驱赶蜜蜂,林绍轩意犹未尽道:“可惜,这里人太多了,不然我有的是办法作弄他。”
“好了,他也受到教训了,就不知他懂不懂及时收手。”江瑾瑜看了场免费的好戏,等蜜蜂散了才跟着众人走过去看他大哥。
好惨啊!江谨言的脸上手上肿起许多大包,两只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线,一个内侍把他带到旁边的厢房,医官正在给他拔刺涂药。
“大哥,你还好吧?”江瑾瑜忍住笑,假装关心。
“没事,我没事。”江谨言的嘴巴也被蜇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自己先去玩会儿吧,别乱跑,马上就要开宴了,等下我再去找你。”
“是,我知道了。”江瑾瑜见他一副轻伤不下火线的模样,懒得再陪他演戏,拉着林绍轩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个大哥到底在等什么?脸肿成这样还不走?江瑾瑜猜不透,也懒得去猜,见招拆招吧。
两人在园子里随意走了走,跟几个认识的人打招呼谈笑几句,不多久就有内侍来请。时辰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开宴。
这还是林绍轩第一次参加古代的国宴呢,也不知道皇帝到底长什么样,会不会跟电视剧里的皇阿玛一样霸气又可爱。林绍轩随着人群在一边列队站好,另一边排着一些命妇千金。
等不多时,有内侍高呼:“皇上驾到!”林绍轩随众人跪倒行礼,口中念了几句“皇上万岁万万岁!”
“众位爱卿平身吧,今日牡丹宴,不必过于拘礼。”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和,一点没有皇阿玛应有的气势。
林绍轩就是个五品小官,还是跟着别人混进来的,坐席便被安排在最靠门的末座,江瑾瑜本来也陪着他往后走,却有个宫人特意寻过来,把他引着往前去。
小心点!两人交换个眼神,只好各自分开入座。
没有玉郎在身边,林绍轩好不难受。这可还是第一次呢,他从未离瑾瑜如此之远。就算当年在西湖画舫相遇,他也是逮住机会拉着江瑾瑜的小手说个没完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被无情分开。
林绍轩心里不痛快,可是又没法发作。皇上还有贵妃都在上面坐着,两边还坐着淳王、安王和许多夫人小姐,哪儿有他说话的份儿啊。
算了,不跟这些古人计较。林绍轩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他又不是来吃喝玩乐的,他还要保护好瑾瑜呢。
高座上皇上正在讲话,林绍轩坐得太远了也不太听得清。反正也没人关注他这小人物,他一双眼咕噜噜乱转,把上首的几个都仔细打量了一番。
皇上看起来大约五十开外,皮肤松垮双目无神,一点天家威严都没有。旁边那个长相亦庄亦媚的女人就是贵妃吧?跟小王爷赵琮确实有五分相像。淳王下首坐着的一个穿紫色蟒袍的大白胖子莫非就是安王?这两人都脸上带笑,看不出一点敌意。
其他的高官贵妇林绍轩都不认识,他眼睛乱转,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瑾瑜的老爹江侍郎,江谨言肿着一张脸坐在他身边,眼里露着兴奋期待的光。
伤成这样了还不走?脸都不要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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